第八十六章 財富密碼(9)
“你這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現在長大了,能耐了,翅膀硬了,連長輩都不認了?”
林奶奶叉著腰,一副撒潑的模樣。
林諾目光越過林奶奶,林爺爺,林伯伯兩個男人坦蕩的坐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是啊,女人往前衝,男人當好人。
最後女的成了眾所周知的無知潑婦,男的成了十里八鄉的好男人。
林諾懶得上這個套子,她摸了摸大黃狗的頭。
大黃狗露出了獠牙,“汪汪汪。”
你不是喜歡撒潑兇橫嗎?
那就跟“畜生”比比,看誰狠。
“媽的命更重要。”
大黃狗看向林爺爺,林伯伯兩人,“汪汪汪,汪汪。”
林奶奶怕了。
“難看嗎?”林諾揚唇一笑,“還有更難看的,你們要看嗎?”
林母嚶嚶嚶的哭。
那佈滿皺紋的臉上下垂的肉一個勁兒的抖動。
“這段時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
“你別胡說!”林姑姑快急哭了,她想搶林諾手裡的手機,可是大黃狗威風赫赫的立在林諾前面,誰也不敢上前,“我沒有暴力行為,我就是推了她一下。”
“那又怎麼樣?自家人拿自家點東西,難不成你還要報警抓人?抓你的爺爺奶奶姑姑伯伯?”
怎、怎麼可能?
影片內,林姑姑和林奶奶一開始再和林母說些什麼。
怎麼就入室搶劫了?
“你又想搞什麼?”林爺爺問。
“這個提議不錯誒。”
林姑姑見林母那沒用的模樣,一把推開她,直接翻箱倒櫃找東西。
“你別瞎說。”林爺爺外強中乾的吼了一句。
“怎麼是瞎說呢?”林諾奇怪的看著他,“入室搶劫,入室了,搶東西了,還有暴力行為,怎麼就是瞎說呢?而且還不只是一次,估計要從重處罰,那來個二十年好像問題也不大。”
林母抹著眼淚哭著說:“媽,妹子,我真不知道諾諾去哪裡了,她兌獎之後只給我發了個訊息出去旅遊了,你們現在就算逼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諾諾。”林伯伯開口道:“大家都是親戚,何必搞得這麼難看。”
大家一愣。
“我不是,我沒有。”林母趴在地上柔弱的哭著,“可是那是諾諾省吃儉用給我買的。”
“那你就不管你媽了?媽要是現在動不了手術,怕是過不去了。”
那狗膘肥體壯,眼神瞪得溜圓,牙齒尖銳得像一把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林諾拿出手機,點開影片,舉起來。
林母急了,衝了過去,“這個不行,這是諾諾以前專門買給我的。”
“不不不!”
林姑姑一把推開林母,“好你個不孝的兒媳婦,我看你是真想看著媽去死。”
林姑姑一副孝順至極的模樣,拿著金項鍊交到林奶奶手上,攙扶著剛才還健步如飛的老太太走了。
林奶奶也衝了過去。
“媽都快死了,還講究這些?”
林姑姑和林奶奶翻來翻去,好不容易翻到了幾條金項鍊。
她們就不信了,這林諾這個小賤人發了財,能不管林母這個媽。
林母哭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掃把,孤單可憐無助的慢慢的將地上摔碎的東西清掃乾淨。
“看。”林諾笑,“我們家辛巴在祝福二位紅紅火火,人汪財汪精神汪呢。”
林伯伯手指彈了彈菸灰,“你給我們看這玩意兒幹什麼?”
影片到這就結束了。
“那叫受害人反抗,搶劫犯打了她。”
林姑姑徹底慌了,連連擺手,“那怎麼能算是搶劫呢?我是拿錢給媽用。”
“原來是團伙作案。”
彷彿主人一下令,就立刻會撲過來。
林諾眯眼一笑,“入室搶劫多少年起步來著?好像是十年,十年後希望爺爺奶奶姑姑伯伯們還能活著走出監獄。”
“你你你……”
林姑姑趕快去找林爺爺撐腰,“爸,你快救救我。”
“你別聽她胡說,我就不信警察真能抓咱。”
“能啊。”
林諾在手機上輸入110三個數字,“你不信,我可就報警了,這入室搶劫是公訴案件,一旦報警可就撤不回來了。”
“你敢!”林奶奶嘴硬的說。
林諾按下撥通鍵。
嘟嘟嘟……
電話快接通了。
四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喂,你好,這裡是xx報案中心,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林諾澄澈的目光輕飄飄的掃過四個人,“我有一個案子諮詢,就是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女人,她的丈夫死後,婆婆強勢闖入家裡,打了她,搶走了她的金項鍊金鐲子,這算入室搶劫嗎?”
“算,按照法律規定,入室搶劫十年起步,請問你是在哪裡看到的這個案子?”
林諾:“我啊,是在……”
“諾諾!”
林伯伯打斷林諾的話,“咱們一家人,有事好商量,你想要什麼你說,能辦的我們都給你辦,那些東西也都還給你。”
林諾看向其他人。
林爺爺林奶奶林姑姑已經沒了主意,連連點頭。
林諾話鋒一轉,“網上看到的,就是好奇。”
“這位小姐,請不要因為好奇打電話進報警中心,你的電話可能會耽誤其他人的求救。”
“對不起,我錯了。”
林諾結束通話電話,看向眾人,“還要我繼續打嗎?”
林姑姑雙膝一彎,直接跪下,“諾諾,我錯了,真錯了,我是真的不能坐牢,我還有孩子要養呢。”
“你到底要怎麼樣?”林伯伯冷聲質問。
“看來有人還是不服氣,那我還是繼續打電話吧。”
林諾點開了撥打電話的介面。
林奶奶急得連連捶打林伯伯,“你幹什麼!你激她幹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個人,鐵石心腸,冷血無情,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林伯伯閉上了嘴。
林姑姑問:“諾諾,姑姑把那些都還給你媽,還給她。”
她跪著慌亂的來到林母面前,“嫂子,你快求求諾諾,我不能坐牢,真不能坐牢。”
林母弱弱的開口,“諾諾,你姑姑他們知錯了,你別太得理不饒人。”
“對對對。”林爺爺說道:“你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了嚇,你再嚇她,一會兒嚇出毛病來。”
林諾向後一靠,“我這個人吧,牙尖嘴利,沒理都要攪三分,現在得理了,怎麼可能饒人?”
這扯來扯去,還是林伯伯看出來了,林諾沒打算真讓他們坐牢,但也沒打算放過他們。
他問:“諾諾,你說,你想要什麼。只要你不追究,咱們這些老骨頭都給你辦。”
“好像過一陣子,是我爸忌日。”
林諾淡淡的說道:“搞熱鬧點吧,遷個墳,選個風水寶地,讓我爸落地為安,再立個碑。當然,到時候需要有人披麻戴孝,跪地三天,燒錢磕頭。順便,也把不該拿的都退回來,該盡的心意也都補上。”
一聽這話,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林伯伯心下暗罵林諾這人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當年出殯的時候鬧了一出嗎?
這都過去二三十年了,還記恨著。
還要他們這一群長輩給林父磕頭燒錢,簡直太不像話了。
林母也覺得不像話,她全說道:“諾諾,沒有爸爸媽媽給兒子磕頭的道理。”
“那就有爸爸媽媽搶自己孫女兒媳婦錢的道理?”
“你爸知道也不會高興的。”
林諾垂眸,略微思量了一下。
確實。
林父在原身的記憶裡也是個孝順人。
雖然不受自己親爹媽待見,但是該盡的義務也是都盡了的。
林父活著時,林爺爺林奶奶和原身家面子上還是過得去了。
只是可能林父也沒想到,他一死,就被人吃絕戶了。
林諾淡淡開口道:“爺爺奶奶一把年紀了,就別跪了,站著吧,站三天。”
“你……”
這人都死了,何必呢?
何必跟自家親戚鬧這麼僵?
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林母還想再勸,林諾懶得跟她說:“看來這條件還是苛刻了,大家都不滿意,我還是打電話吧。”
“滿意滿意!”
林姑姑連忙拉住林母,用眼神求她別說話了。
然後一陣沉默。
這些人是以為沉默就能拖到她鬆口嗎?
林諾重重的一拍桌子,“說話啊!啞巴啦?行不行一句話!”
大黃狗:“汪汪!”
冰冷的聲音如一把利劍斬破了所有的妄想。
林爺爺林奶奶相互抓著彼此的手,虛弱的說:“知道了。”
林諾銳利的目光看向林伯伯,林伯伯僵硬的說道:“到時候給你辦。”
“那還不滾。”
林伯伯張了張嘴,只覺得林諾說話太難聽了。
但是現在讓他反駁,他又不敢,只能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人一個一個灰溜溜的走了。
林母擦乾淨眼淚,說道:“你這樣做,別人看到會說閒話的,到時候你出去怎麼做人?諾諾,你這個人就是太剛折了,咱們是女人,女人要溫柔一點,就你這個性格,難怪小王會離婚。”
“所以,你凡事只會哭?”
林諾反問。
“我……我也是沒辦法,他們那麼厲害。”
“那他們怎麼不怕人說閒話?”
“我這不是為你好嗎?”林母柔柔的勸說道:“咱們是母子,我當媽難道會害你嗎?咱們做人不能總跟不好的比吧?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問心無愧就行。”
“所以,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拉著爸爸的棺材不讓他上靈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搶走所有的賠償金補償金,連退的養老保險都搶走了?”
林諾看著林母那副菩薩心腸的模樣,煩躁的很。
真想一巴掌抽過去。
就說她聽林母說幾句話都這麼煩躁了,更何況原身聽她唸了她那套仁慈和善寬容唸了幾十年。
但是,這是原身的媽。
是原身五歲就下定決心要保護的媽。
林諾冷漠的看著林母,看著她臉上風霜雕刻的印記。
“你知道五歲的時候,小林諾看著你坐在地上哭,爸爸的棺材被伯伯他們拉著上不了靈車是什麼感覺嗎?”
林母奇怪的看著林諾,總覺得她的用詞很奇怪,但哪裡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是身後一無所有,無所依靠,是五歲的她發現除了拼命,沒有辦法拿到一個公道。你是五歲小林諾的媽媽,是那時候她唯一的指望和期盼,最後卻是她在保護你。哪怕當時,她衝過去拼命被推倒的時候,你不是坐在地上哭,而是抱著她,阻止她繼續衝上去受傷,保護她,她也不會在別的孩子遇到危險哭著回家找媽媽的時候,每次都拿命去拼。”
林母訥訥的看著林諾。
顯然,她根本聽不懂林諾在說什麼。
是啊,聽不懂。
不管是以林母的年齡,還是學識,都聽不懂。
這才是最可悲的。
林諾牽著大黃狗走了。
遠處,璀璨燈火映照著這個城市的富貴。
十字路口,車水馬龍。
很多人,這一生生了病,有意的或者無意的尋找解藥。
或者尋求和解。
但是,和解這個詞,真的那麼天然的正確嗎?
電視劇裡,故事裡,心理醫生與父母交談,與子女交談。
然後談著談著大家都想通了。
和解了。
一切彷彿就解決了。
但是,這些看起來像是拯救的故事,更像是在現實世界受害者的傷口上撒了一層鹽。
下一次,別人看了那些故事,會告訴你,你要學會溝通,你要學會和解。
你沒有解脫,是因為你沒有試著去溝通。
你沒有努力去溝通。
你只要努力了,就能和解。
和自己和解,和別人和解,和環境和解。
可是,如果能夠溝通,凡事都能夠相互和解,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林諾想起了一個故事。
女孩整日穿白裙子。
因為媽媽只給她買白裙子。
媽媽說:“我給你買白裙子,是因為你喜歡白裙子。”
女孩說:“不,媽媽,我喜歡粉裙子。”
沒有用,每天重複的還是白裙子。
女孩只有白裙子可以穿。
然後醫生和女孩,女孩媽媽溝通。
醫生告訴女孩媽媽,女孩很痛苦,她需要粉裙子。
媽媽說:“我知道了,我理解了。”
女孩和媽媽抱頭痛哭,和解了。
第二天,媽媽對女孩說:“乖女兒,我給你買了一條蕾絲邊的白裙子,不是你討厭的棉布白裙子了。”
第一次讀到結尾的時候,林諾感覺脊背冰涼。
就像故事裡的女孩和媽媽永遠沒辦法溝通。
林母也永遠理解不了原身那內心深處的無助。
既然如此……
林諾對著虛空伸出手,“無關於妥協,無關於和解,我堅定的站在你這邊,我們一起找一個能在現有的環境下,更好的活下去的方式,好嗎?”
大黃狗蹲坐在林諾身邊,目視前方霓虹。
後半夜,林諾正在香甜的睡夢中。
王強在橋洞下面被抓了。
被抓的時候,他還慌亂的逃跑,逃跑時那剛剛用502粘好鞋底又開膠了。
警察將王強帶回警局,人證,影片物證一應俱全。
慫是王強的本色,他痛哭流涕,當場認罪。
王母半夜接到電話,哭暈了過去。
王浩反而安靜的坐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第二天,黃白安在病床上醒過來,警察錄口供,黃白安要求一定要對王強嚴懲。
警察公事公辦並沒有說什麼。
不然能說什麼呢?
說黃白安和王強爭論的影片被爆了出去,現在她火了,全網都是罵黃白安罵王強的影片嗎?
告訴她就連林諾當初中獎的採訪都被翻出來了,所有人都再咒她去死嗎?
罵他們渣男賤女啊,活該,怎麼沒當場同歸於盡。
黃白安的學校本身還想著多賺一份學費,最後受不了輿論的壓力,直接讓班主任給黃白安送來了退學通知書。
黃白安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反正一個民辦大學,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現在她紅了誒。
甭管怎麼說,她紅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賣貨,可以代言?
黃白安想得很好,於是開了賬號,露了臉。
【現在的小三這麼囂張了嗎?居然還敢露臉?】
【呸,真噁心,跟人家原配老公勾勾搭搭,還還意思讓原配資助你讀書?讀書,你陪嗎?你配個鑰匙。】
【小三賤人去死。】
【你是你媽當小三生的嗎?】
嘿嘿。
越罵黃白安笑得越開心。
罵的人多說明什麼?
說明熱度高啊。
黃白安看著關注度蹭蹭的往上漲,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成為網紅髮財的那天。
她哼著歌,唱著曲。
這時,護士走了進來,“那個,門外有人找你。”
“誰啊?”
“你自己從窗戶看吧。”
黃白安站起來,看過去。
王母拉著王浩跪在地上,舉著一個大大的橫幅,上面用雞血寫著一個冤字。
王浩本來不想來的,他真的是被王母硬拖過來的,他木木的跪著。
“好熱點。”
黃白安立刻拿著手機開了直播,一邊拍一邊走向王母。
走近了,她才發現,王母很心機的把自己的兩隻腳上的紗布拆了。
她兩隻腳一隻爛了三分之一,一隻爛了一半,看著十分可憐。
直播間的網友紛紛可憐起王母來。
這畢竟是一位母親啊。
為了那渣男賤女,真他媽不值。
黃白安高高在上的問:“幹嘛?你伸冤去警察局啊,來醫院幹嘛?”
王母紅著眼睛哭著說:“警察局說要你寫諒解書,只有你寫了諒解書,我兒子才能減刑,安安,你就寫一份諒解書吧。你能出來讀大學,全是我兒子給的錢啊,我兒子還為了你離婚了,你不能這麼無情啊。”
“他,他,他不是故意的。”
王母可憐兮兮的哭著,“你知道的,我兒子一向是個本分人,平常在家都不打人罵人,那罵人的都是林諾啊。”
呵呵。
聽到這話,王浩心裡忍不住說道。
他不打人?
爸不打人,那自從離婚後,是誰一喝酒就發脾氣?
是誰一不順心就打他拿他撒氣?
“本分人?”黃白安笑了起來,“王強是本分人?他要是本分人,怎麼會婚內出軌?你知道王強為什麼跟林諾離婚嗎?你還真以為是為了我啊,是他以為自己中了五百萬,不願意分給林諾才離婚,結果,呵呵,中個鬼的五百萬。”
“不是不是……”
王母急了,“你不能這麼說啊,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跟他可沒感情。”
“我求你了。”王母開始磕頭,腦袋一個又一個,砰砰砰的往地上砸,直砸出了血。
她自己磕還不夠,按著王浩的腦袋磕。
王母:“安安,我求求你了,看在過去的感情上,看在我兒子他資助你讀過書的份上,你饒過他吧,你饒了他吧。”
“好啊,想我寫諒解書,給錢啊。”
黃白安獅子大開口,“五十萬,給我五十萬,我就寫。”
“我沒有……”
“沒有關我什麼事?”
黃白安哼了一聲,“反正沒有五十萬,沒有諒解書。”
黃白安說完就走了,然後興高采烈的和直播間的網友們分享自己愉悅的心情。
簡直毫無三觀啊。
網友們被震撼到了。
【這啥玩意?】
【這種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劇本吧。】
“大家如果滿意我的做法,可以給我打賞哦。”
【還打賞?】
【你腦子不正常是吧?】
【有病就去看大夫。】
【你媽沒教過你禮義廉恥嗎?】
【那麼老一個老太太跪在地上,你怎說出那麼無情的話的?】
彈幕走向不對啊。
黃白安:“我怎麼了?他打傷了我,我拿我應得的,我哪兒錯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喂,精神病院嗎?這裡有個重度腦癱患者。】
黃白安等了半天,一個打賞的都沒有。
這些網友也太摳門了。
她正納悶呢,平臺把她賬號封了。
黃白安申訴,客服回答因為涉嫌違法相關規定,永封。
以後也不能再開直播。
黃白安憤憤不平的將手機扔在床上。
尼瑪,全世界都欺負她一個平頭老百姓。
難道沒背景就必須任人欺負嗎?
王母收到了黃白安的話,四處借錢。
可是以他們現在的情況,舊債沒還完,唯一勞動力坐牢的情況下,誰敢借他們錢?
王母一下想到了林諾。
她讓王浩打電話給林諾。
王浩打了三次,電話終於接通。
“喂?”林諾正在吃過橋米線。
王浩一聽見林諾的聲音,眼淚無聲的落下。
明明以前媽媽也很好的。
雖然會罵他,偶爾氣急了也會打他兩下。
但是從來不會下死手。
罵他也是因為真的擔心他,怕他成績不好。
餓了冷了叫一聲媽,什麼都會有。
媽媽二十四小時的在當著他的媽媽,爸爸只是偶爾扮演一下爸爸的角色。
可是他卻覺得爸爸更好。
沒聲。
林諾又問了一句。
“媽。”
王浩叫了一聲,眼淚滾滾而下,“媽,我想你了。”
“說這些幹什麼?”
王母一巴掌打王浩屁股上,“說正事。”
王浩恨王強。
每次喝醉了,外面被罵了,回來後他就會衝進他的房間,表面上是問他的學習情況,實際上就是想打他。
一開始,他真的以為是自己學習不好,所以捱打,後來他努力了。
真的努力了。
成績從倒數第三,提高到了倒數第十,還是捱打。
作業不做,打。
作業做了,有錯別字,打。
作業做了,沒錯別字,有塗改,打。
王強就是單純的想打他。
他不僅打,還一邊打一邊罵,罵他不好好讀書,浪費錢。罵他就是個廢物垃圾,活著浪費糧食!
然後王母就會在旁邊幫腔,“哎呀,小浩,你怎麼就不好好學習呢?你爸爸打你也是為你好,你以後要努力學習,好好孝敬你爸爸。”
“小浩啊,你爸也是心情不好,你別往心裡去。”
“小浩啊,你爸外面工作累,火氣自然就大。”
那以前媽媽在外面工作不累,心情很好嗎?
那為什麼以前你們天天說媽媽脾氣差,脾氣不好,媽媽是個作精,媽媽牙尖嘴利,媽媽是壞人!
王母一打岔,王浩的逆反心理一下被激起來了。
他大聲喊道:“媽媽,不要借錢給奶奶,她要找你拿錢去救爸爸。”
說完,王浩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你個該死的娃兒,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媽說?”
王母一邊打王浩,一邊罵,“你個白眼狼,你爸養你這麼大,你看著他死都不救他,我怎麼遇到了你這麼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我打死你,打死你個不孝的畜生!”
王母一邊嚎一邊打,最後一巴掌打王浩腦袋上,把王浩也打急了,他一把把王母推在地上,捏緊了拳頭,“不要再打我了!”
王母的指令碼來就爛了,站都站不穩。
王浩這一推,她根本就起不來。
王浩跑了。
王母一邊哭一邊叫,“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好不容易養出個大學生,結果讓賤女人給害到牢裡去了,孫子也是個沒良心的,我的天啊,我的命好苦啊。”
王浩跑了,跑到外面孤零零的走著。
走了許久,他蹲在公園裡埋頭痛哭。
現在的他在學校裡是個爸爸養小三,還被小三搞進了監獄的笑話。
現在的他不僅沒有了玩具,球鞋,熱乎乎的飯菜,還是別人的發洩桶。
還要被逼著下跪磕頭。
“汪汪。”
熟悉的聲音。
王浩抬起頭,和大黃狗大眼對小眼。
林諾看著他。
“媽媽。”
王浩哭著要撲過來,大黃狗一把抱住他。
林諾問:“肚子餓嗎?”
王浩用手背抹著眼淚,點點頭。
“走吧,帶你去吃飯。”
王浩不知道媽媽的想法,只能默默的跟在林諾身後。
林諾找了家中餐館,點了鐵鍋燉燒鵝,鍋包肉,熗白菜,又給王浩點了罐可樂。
王浩默默的吃著碗。
吃完飯,他對林諾說:“媽,我知道錯了。”
“哪兒錯了?”
“我不該選爸爸。”
林諾只靜靜的看著他。
王浩說:“我不該怨恨你罵我,管我,不該聽奶奶的話,覺得你脾氣差,人壞。”
“我確實脾氣差,人很壞,心眼很小。”
林諾淡淡的說道:“你奶奶沒有說錯。”
王浩愕然抬頭。
林諾問:“還有呢?”
還有?
還有什麼?
王浩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
林諾嘆了一口氣,“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你爸爸嗎?怎麼不喜歡他了?”
“他打我,趕我走。”
王浩把袖子捲起來,上面青紫一片,觸目驚心。
林諾掃了一眼,“那你以前不喜歡我,現在怎麼又喜歡我了?”
“因為我知道媽媽好了。”王浩羞愧的低頭。
“因為你爸爸變壞了,不像以前那樣寵你了,有了對比,所以你覺得我更好了?”
林諾有些失望,“你為什麼總在對比,力圖從中間選出一個更好的?一個人的好與不好,妨礙另一個人的好與不好嗎?”
“媽媽……”
“為什麼你總是隻記得別人壞的地方,不記得別人好的地方?”
王浩和王強簡直如出一轍。
永遠只記得當下別人的壞,永遠不去唸別人的好。
原身要是也這麼沒良心,不知道活得多舒服。
原身不是不知道林母的問題,她無數次的和林母爭吵,讓她不要在資助林爺爺林奶奶了。
讓她不要再去可憐別人。
讓她多可憐可憐自己。
按照王浩和王強的行為模式,這種屢教不改的行為,根本就是垃圾,為了自己過得更好,他們早就應該將林母趕出家門斷絕關係了。
可是原身沒有。
因為她還記得,爸爸去世後,林母是如何每天早上四五點鐘起床做餅,先給她吃,然後拿去賣,賺錢回來養家,每天晚上深更半夜一個人偷偷咳嗽,也不敢去醫院,怕花錢。
她永遠記得,媽媽會把好吃的都先留給她吃。
永遠記得,過年的時候,家裡僅剩的那點錢都用來給她買新衣服了。
也永遠記得,生病的時候林母是如何事無鉅細的陪床,如何照顧她。
點點滴滴,有愛,有不滿,有怨恨,有捨不得,所以她可以有原則的和林母立規矩,但永遠不會拋棄林母,不會傷害林母。
為什麼王家人對別人的付出總是理所當然,一旦不舒服了就把別人所有的好都忘了,只記得那些不好的。
然後轉頭就怨恨上了別人,怨恨別人沒有完完全全按照他們的心意對他們好?
就像前世,王浩轉頭就拋棄養育他十幾年的原身,奔向了富貴的老爸。
就像今生,如果不是王浩跟著王強之後過得並不好,他會想起原身這個媽嗎?
這就是所謂自私的基因嗎?
林諾從錢包裡拿了一些錢給王浩,讓他回去,“現在王強在監獄,不會再打你了。”
“我不想回去。”王浩不拿,“媽媽,我想回你的身邊。”
“房子沒裝修好。”
林諾說完,牽著大黃狗走了。
要不要王浩回來,不是她能決定的。
受傷害的是原身。
生下王浩的也是原身。
等原身回來,看還要不要這個兒子吧。
幾天後,細雨紛紛。
新的墓地找風水師傅看好了。
林諾和林母穿著孝服看著林爺爺林奶奶林姑姑林伯伯抬著挖出來的骨灰盒送上了靈車。
靈車一路迎著冰涼的小雨開著。
莊嚴,肅穆。
等靈車在墓地停下。
雨小了許多。
新買的墓地,依山傍水,據說是一個福澤之地,安葬在這裡能夠保佑子孫後代。
骨灰盒埋入墓地。
林爺爺林奶奶低著頭站著。
林姑姑林伯伯跪著燒紙。
林諾靜靜的在一旁撐著傘。
林母抹著眼淚,對新刻的墓碑說:“老林,你看,咱們女兒出息了,她有錢了,給你買了個好地,特意找了三個風水先生看過的,還專門給你刻了墓碑。當年我沒用,連個碑都沒錢給你刻,嗚嗚嗚……”
臉上一熱。
林諾伸出手,是她的眼淚。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原身的。
三天,說三天就三天。
林諾在墓地放了一個監控,誰敢離開超過五分鐘,監控裡就傳來她催促的聲音。
當年他們拿走的錢,連本帶利的還了。
這些日子從林母手裡搶走的錢和金子也還了。
三天,不能睡,偶爾能吃東西,林爺爺林奶奶站得腿肚子直打哆嗦,林姑姑林伯伯兩個人貴在冰涼的地上,膝蓋也是疼得遭不住。
尤其是林伯伯還有風溼病。
這三天剛好是陰雨天,時不時的就在下雨。
風溼病關節炎犯起來,那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他們一旦想偷懶,上廁所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監控裡就傳來林諾咳嗽的聲音,“人呢?”
這聲音冰冷至極,就是沒去上廁所的人都渾身一個哆嗦,立刻跪好了。
然而這是林諾設定的電子程式模擬聲音,她本人早睡去了。
三天後,林諾跟林母說:“從今以後,房租我會按時打給房東,每個月給你固定數額的生活費,你怎麼花我不管,但是除了你生病住院之類的錢,不會多一分。”
林母有點怕。
這話總感覺女兒是要和她劃清界限。
林諾說完就走了,根本沒給林母拒絕的時間。
半年後,房子裝修結束了。
王母帶著王浩也想找林諾跪。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林諾在哪裡,只能去找林母。
同樣的,林母很可憐他們,然而林諾的手機永遠打不通。
最後,王強的案子判了,一年三個月。
判決那天,林諾就冷靜的看著。
她感覺身體有種前所未有的冰冷。
突然,叮——
996上線:““恭喜宿主,任務完成,獲得積分一百。宿主是否已準備好結束任務,迴歸自己的世界?”
林諾閉上眼。
眼前一白,回到了公寓。
林諾躺了一會兒,讓996開啟了回溯鏡。
王強判了,原身從法院出來。
門口,王母又哭又嚎又鬧,要伸冤。
王浩冷冷的看著,內心掀不起一絲波瀾。
原身隨著身體的本能回了林諾新買的公寓,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又去看了林母。
林母見到她很高興,拉著她說了很多話。
她手裡有能讓林家人入室搶劫的證據,林家人是再也不敢來騷擾林母了,林母說起這些還覺得有些寂寞和冷清。
原身默默的吃完飯,有種詭異的麻木感。
好像現在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主神問她是否要確認任務完成的時候要點是。
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主神問她有什麼心願的時候要許下什麼心願一樣。
她的內心荒蕪且蒼白。
原身又回了那套老房子。
那是爸爸留給她的。
現在被重新裝修了。
她開啟大門。
狹小的窗戶被改成了大大的落地窗。
金色的陽光灑進來,彷彿照亮了天地。
大黃狗看到她特別高興,尾巴不住的搖啊搖,然後衝過來,乖巧的蹭她,彷彿在說:“歡迎回家,主人。”
客廳沙發後面是一大片的照片背景牆。
整面牆最下面是請專人手繪的油畫向日葵。
向日葵上面的照片背景牆被分成了三部分。
第一部 分已經被任務者填滿,是雪山,是草原,是折多山,是犛牛肉乾,是沈阿姨。
是一路上遇見的人,一路上遇見的景。
另外兩部分,分別對應著兩條旅行路線。
一條通往天涯海角,一條通往熱火之地。
是她曾經壓在玻璃板下,隨手剪下的雜誌圖片。
是她想去而一直沒有去的地方。
任務者的自駕遊,她去了很多地方,獨獨沒去她想要的地方。
因為她想去的地方,不該由別人代勞,應該自己去感受,自己去享受。
原身從客廳往裡走,寬敞明亮,溫馨舒適。
書桌上放著她那破舊的記賬本,記賬本下面放著小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句話。
“半年去一次吧,一次去半個月。這裡的孩子都很可愛,除了那個叫任洱的,脾氣很臭,別理他。”
這個地方,原身記得,就是任務者自駕遊時停留的小山村。
她在哪裡設了很多獎學金,也住了一陣子。
她不明白,為什麼任務者要她去這裡。
記賬本旁邊放著一本掛曆,掛曆下面密密麻麻的寫著許多期的彩票號碼。
旁邊貼著一張便利貼,“財富密碼,幫你整理出來了,不過不要貪多哦,貪多容易引來壞人。”
原身眼眶微紅,開啟一旁的衣櫃,裡面整整齊齊疊放著她的舊衣服,抽屜裡放著她過去的所有照片。
那些曾經泛黃,看不清的照片,原件保留了下來,影印件修復後也保留了下來。
任務者並沒走拋棄她的過往。
原身開啟相簿,裡面有她和媽媽拍的,她和爸爸拍的。
還有王浩的照片。
從剛出生皺巴巴小小的一個。
到百天。
一歲。
三歲
到現在。
最後的紙條上寫著:不愛他也沒關係,不想原諒也沒關係,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淚水頃刻決堤。
可能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她的身形有些搖晃。
突然,她的身體撐住了。
大黃狗趴在她的身後,立起身子,護住了她,然後對著她邀功般的笑著。
那一瞬間,她的背後好像長出了一雙手撐住了五歲的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的身後也有支撐了。
原身轉身保住大黃狗,淚水更加兇猛。
她埋首在大黃狗身上,想起了任務者自信的那句,“不怕,辛巴會保護我。”
“辛巴,你會保護我嗎?”
她問。
大黃狗挺起了胸膛,“汪汪。”會!
原身笑了,從重生到現在,第一次笑了。
視線模糊間,她好像看到那個溫柔的人,站在她面前,對她伸出手,“無關於妥協,無關於和解,我堅定的站在你這邊,我們一起找一個能在現有的環境下,更好的活下去的方式,好嗎?”
“好。”
原身她伸出手。
她突然想去那個小山村看看了。
那個人說,讓她半年去半個月就好。
那她就半年去半個月。
那個人也讓她去旅行,那她也去。
跨越兩個時空,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