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沒有五條悟這個瞬移快掛的席勒, 只能乘坐專機前往西班牙，這一路不容易，因為他得硬著頭皮被自家老師歌德痛批, 通訊器傳來歌德喋喋不休的聲音，讓他還沒抵達西班牙都覺得兩眼冒圈圈, 只想趕緊找張床躺下。
——上了歲數的人就是能說, 一張嘴巴拉巴拉的。
他在心裡這麼嘀咕著，就聽到老師大人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搞清楚馬里奧·普佐到底是怎麼回事, 守住他的大本營, 找到咒能武器。】
席勒心裡一咯噔, 沒等他開口，歌德用無奈的聲音說道：【除非你有十全的把握將所有咒能武器毀掉，我指的是所有, 不然……帶回來，至少帶回來一個，其他全部銷燬。】
席勒的語氣空前平靜：“我一個都不會帶回去。”
似乎並不意外這一點, 歌德道：【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下達這個任務。表面上看，除了被心命師搗毀的那個咒能武器研究室外, 其他研究所全都被馬里奧·普佐的異能體隱匿藏起來,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先不說他那個異能體會不會乖乖全部交出來，又或者全部被你找到, 如何能保證沒有一些研究所躲過他那個異能體，將研究所隱藏到更深的底下, 直到現在也在研究？】
歌德繼續道：【再者說了，心命師搗毀的那個研究所, 他肯定不會真的全部銷燬, 以他的性格, 既然出現了這種武器，就勢必要去研究相剋的武器，也就是說，在研究相剋武器的是鐘塔侍從……你如何保證，鐘塔侍從不會反過來利用咒能武器？當初的‘相機’‘大指令’也是鐘塔侍從造出來的，他們寧願一個被凡爾納看守，一個被封印也不捨得毀掉。】
“我明白……”席勒深吸口氣，“我知道如果我說，我相信心命師有把握控制咒能武器不被英國濫用，你會嘲笑我的天真。事實上，我也不會天真的認為他不會拿來利用，畢竟他是英國人，而我們不是英國。”
他們的國家立場是不一樣的。
那個德國最強的男人，耗盡半生心血苦心維持著國家內部政權平衡，打壓主戰派，像呵護著幼苗一般呵護現在這種和平現象的男人，他的表情肯定是愕然的。
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席勒：“因為結城信一是最不想這個世界陷入戰火紛飛的人。”
【你知道我現在是在哪裡麼？】
席勒道：“和國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消遣物，您知道麼？他擁有無限的生命，至少他本人是這麼說的。”
“我知道，他是外來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道理，三歲小孩都懂。但是——您也知道竊國者最讓人傷腦筋的一個問題，他來自異世界，而他也向世人宣佈了，他在異世界有一支軍隊，一支……比起咒靈，比起咒能武器，更甚至異能武器還難以設防的，無數魔物組成的軍隊。”
單是他們的世界會淪落為戰爭，就是一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異世界的來客不會顧惜這個世界，可以毫無負擔的開戰，不吝於任何手段，對所有的破壞造成的惡劣影響都不屑一顧……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靈，卻不能如此。
“擁有無限生命的人，和我們這種有限生命的存在，考慮的東西是截然不同的。他可以用一百年的時間，像是玩基建經營遊戲一般的建設和國，也可以在覺得遊戲變得乏味後，乾脆利落的掀翻整個棋盤。如果我們不將這一點考慮在內的話……親愛的老師，德國會如何呢？不，已經不是德國的事情了，而是這個世界會如何呢？他遵守了規則，我們破壞了規則，那麼他自然也會破壞規則，到時候該考慮的就不是咒能武器的研究進度會否拉開我國與鐘塔侍從的差距……而是該操心兩個世界的戰爭。請相信我，我不會看錯，竊國者有耐心，但他的耐心就如禮堂表演臺上的帷幕一般，他隨時可以毫無負擔的掀開帷幕，由遵守規則的人，變成制定規則的人。”
席勒深吸口氣：“親愛的老師，您應該也知道竊國者已經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他自願接受日本，自願讓他建立的和國繼承日本當年戰敗後的遺產，受到異能止戰契約的約束。如果結城信一不想要和平，會觸犯契約，那麼他建立的和國將會被全世界的異能武器瞄準，他的國民，他的部下，他在這個世界擁有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
席勒沒有說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訊息，這並不重要，只要這條訊息是正確的就行。
歌德，足足過去了五分鐘後才開口。
國與國之間的紛爭，演變成世界與世界的紛爭，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量級。
因為這是他們的世界。
席勒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老師現在是什麼表情。
歌德愣了一下，大笑出聲。道：【親愛的弗裡德。】他親暱的叫出了席勒的小名，下一刻的語氣驟然發冷，聲線帶著一股讓人驚悚的冷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席勒道：“所以我用來說服你的人不是心命師，而是結城信一，和國的現任獨權者。”
【哦？】歌德有點意外。【為什麼是他？】
鐘塔侍從要維護的是英國在世界上不倒的最強地位，而德國心心念唸的就是將英國踩下去。更不必說歐洲還有個共同的大敵——俄國。
屆時，他們的世界會淪落為戰場，儘管不知道結城信一在異世界擁有多麼大的能量，但……
說到這裡，席勒的聲音變輕了，就像是在歌德的耳邊低聲細語：“但您知道嗎？他不在乎這個，他不在乎和國會怎麼樣？”
“我聽到了風聲。”
【是的，很大的狂風。異能力——浮士德！】
席勒：？！！
“老師，您這是——”
歌德：【我前方的人是莎士比亞。我的弗裡德啊，我的對手是‘自由的風暴’威廉·莎士比亞，他是引入孤寂的幽沽，是危崖的瀑布，而我的對手是他。十多年前，被打斷的異能戰爭，被打斷的，屬於我與他的殊死搏鬥，今日將會分出個輸贏。這個結果，將是我德國近五十年內唯一一次能夠重寫當年異能戰爭戰局的機會……】
那場戰爭最終被背叛者打擾，儘管歌德並不覺得戰爭停止有什麼錯，他的靈魂在叫囂著停止那場可笑的野蠻的戰爭，但是……
【我是德國特務科的長官，我親愛的弗裡德，個人意志在國家立場面前不值一提。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祖國。所以，如果你覺得是對的，你就去做吧，德國特務科下一代的長官約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馮·席勒先生，作為舊時代的我，會與舊時代的風暴共沉淪——】
而在他死後，國家會邁入什麼樣的境地，就看席勒這個掌舵手，能將它開向何處！
歌德要用自己的生命，來結束異能戰爭之後，至今釀造的無數因果。而交到他弟子手裡，會是一顆乾淨的果實。
位於萬里高空的專機上，機身印著德國特務科的標誌。
機室內，席勒滯留在半空的手緩緩的垂落，耳麥傳來的是一片寂靜，他與他的老師斷開了聯絡。
在不知名的地方，他的老師正在戰鬥。
而他什麼都不能做。
不，他也有要做的事情。
他否決了老師下達的最後一個任務，給自己賦予了一個全新的任務，而在老師的眼中，這個‘全新的任務’，是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一個新時代的崛起麼？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面上猶帶著青澀的德國少年，眼淚一滴滴的從眼角垂落，緊咬的下唇充血，全身的肌肉緊繃。
哭泣被他死死的壓抑著，不洩露出絲毫。
唯有無聲的眼淚，在訴說他真正的心情。
而從歌德手中接過方向盤的少年，能做的只有將苦痛埋在深處，繼續前行。
一切，都是為了祖國。那片孕育著我等生靈的，偉大的土地。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這片供養著我等卑劣無恥之徒的天地。
維多·普佐的異能空間內。
結城信一蹲在地上，單手拍了拍趴倒在地面的維多·普佐的後腦勺。
他抓住對方的頭髮，猛然一扯，逼迫對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
維多·普佐的眼裡是一片空茫，在對上結城信一的臉時，瞳孔劇烈的收縮，猶如針刺。
他在害怕……
他在恐懼……
這些情緒都被結城信一看在眼裡。
維多·普佐只覺得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快的落敗。
他清楚的感覺到之前的結城信一根本沒有用盡全力，不，甚至沒有認真起來。
而對方只是稍微一認真，他就火速的落敗。淪落為敗犬。
“……怪物。”維多·普佐如此說著。
結城信一併不覺得冒犯：“多謝誇獎。”來自異世界的他，別說與人類不是同一個物種，與面前這個異能體也不是同類。
所以怪物這個稱呼，實至名歸。
“我該感謝你，馬里奧·普佐的好孩子。”結城信一的笑容與往常並無區別，只是眼裡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等外面的一切結束，我就能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平靜生活。”
維多·普佐：？！
“……你是故意的……你在利用我……”維多·普佐如此說著。
很是語無倫次。
無法得知他是如何想到的結論。
但結城信一卻聽懂了，他只是笑著，沒有回應，但他的笑容，就像是在肯定維多·普佐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