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猩紅色的眸光一閃而過, 黑暗中的男人孤坐在紅木椅上，面朝著巨大的玻璃窗，望著外面橫濱的夜景。
點亮的各色霓虹燈猶如地面被星河覆蓋, 遠處的港口有船航行，彷彿還能聞到海水的腥鹹味道。
他出生於歷代為皇室服務的醫生世家, 畢業於東京大學的醫學系, 靠著家人的關係在東京最大的國立醫院就職。那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他職業平順, 一路坦途, 沐浴在眾人的豔羨嫉妒之中。
後來戰爭打響, 在主動投軍，在參軍的前一天，父親留下他聊了許久。他已經忘記了父親對他說過些什麼, 甚至連家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
對他而言，早在自己被國家和家族拋棄的時候，就將過往連同森林太郎這個舊名一起徹底拋棄。
但他還記得那個和室連著院子, 院子栽著一棵櫻花樹。
不知何時起，櫻花成為了國民上下喜愛的植物, 文人不吝於用華麗的辭藻去讚美, 會在盛開的季節和家人好友一起在櫻花樹下飲酒吃食，將這視為極盡風雅之事。但事實上, 往回倒退一些年，櫻花是被視為死亡之花的存在。
盛開的櫻樹, 數不盡的花瓣持續悄然飄落，猶如生命消逝一般的讓人覺得無盡的空虛和森冷。人們懼怕它, 將之視為恐懼不安的代名詞。
但這種眨眼即逝的生物並非全無美麗, 它被視為武士道的象徵, 一般只有武士的家中才會栽上一棵。
失去了這兩人，僅憑著剩下的力量，更加不可能和結城對抗。就連獵犬的隊長都站在了那個男人身後。
但這一切都隨著結城信一的存在被殘酷的打碎。
但森家有一棵櫻花樹。
他的直覺從未像現在這般，激烈的不留一絲餘地的發出警告。
這是異能戰爭之後，各國為了更好的管理異能者，由聯合國帶頭簽訂的特殊協議《異能犯罪國際管理法案》給予的權力。
森鷗外發動了異能，金髮的愛麗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旁邊，乖巧的抱著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膝蓋。
還有……不死軍團和與謝野。
森鷗外對與謝野一直是抱持著勢在必得的心態，儘管對方獲得福澤的庇護，他也沒有放下這份心思。他無時無刻的都在想著重新掌握這張牌，這種心思就體現在了愛麗絲身上。
*
太宰治的罪名不小，但他犯案的地點在和國，不涉及其他國家，因此只要和國表示寬恕他的罪行，就算是默爾索監獄也會大放綠燈，將太宰治釋放。
擺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條路而已……
腦海裡浮現的是綻放的櫻花墜落，覆蓋了院子，就連走廊都沒能倖免，花瓣猶如是一雙無形的冷冽的手，一路伸展到他面前。
他最大的秘密武器保羅·魏爾倫，伴隨著阿蒂爾·蘭波的復活加入了結城信一的陣營，而中也的真實身份暴露，他將屬於法國，不可能再屬於港口黑手黨。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絕對公平。異能者便是這麼一批特權人士。
森鷗外撫摸著愛麗絲的頭髮，一雙眼眸越發的深邃。
普通人犯下這麼多罪行，就算是網開一面也得坐牢，但異能者的特殊定位讓他們在這方面少了很多約束。
——那是我無法戰勝的敵人。
他的棋盤已經無處可落。
平日裡鬧騰任性的小姑娘似乎也感覺到森鷗外內心的情緒，無聲的做出安慰。
愛麗絲的性格，就是他模仿以前的與謝野塑造出來的，那個鮮活的、活潑的小姑娘，全心依賴服從自己的模樣……
良久，他發出了聲音：“這可真是……死局啊。”
一枚花瓣伴隨著微風，落在了自己的鼻尖上，落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和那雙冰涼的手上。
但檀一雄也清楚，這個法案之所以能通行是由歐洲列強單方面協商後定下的，英法德這三座大山，之所以促成這次法案落實，也是為了讓自家的異能者和國家得利，儘管初始目的是為了自己的國家，但事實上其他國家也因此獲利。
比如檀一雄這次的行動。
默爾索監獄的位置十分隱秘，就連和國的異能特務科都不知曉具體位置。他手上的這份檔案，是由結城信一蓋章，利用法外豁免權釋放太宰治的公文。
但他事先和默爾索監獄打過招呼之後，並沒有等對方直接將太宰治送回和國，而是親自找上門。
他很快就抵達了默爾索監獄所在區域的外圍，並對這次的交通工具抒發了發自內心的讚美之情：“果戈裡，你的異能真不錯，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默爾索監獄的位置？”
果戈裡對檀一雄的調侃沒有在意，而是說道：“因為我原先打算來劫獄的呀~”
“劫魔人麼？”檀一雄道，“那你肯定不會老實的帶他出來。”
果戈裡點頭，又搖頭：“你好煩，你應該先等我說完。提問——我來劫獄的目的是什麼？是救出我的摯友費奧多爾呢？還是——”
檀一雄搶答：“殺了他！”
“答對啦！”果戈裡高興的揚起斗篷，朝著檀一雄行了一個西方的鞠躬禮，就像是表演落幕一樣。“那麼第二個提問，我帶你過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幫助我的新朋友檀一雄完成任務，還是——”
“殺了我和太宰治。”檀一雄繼續搶答。
果戈裡高興的鼓掌：“又一次答對了！那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檀一雄：“你想找到殺死我的辦法，以此找到殺死主君的方式！”
果戈裡勾起嘴角，但下一秒卻很情緒化的蹲在地上，畫著圈圈鬱悶的道：“怎麼你什麼都知道啊。”
他鼓著腮幫子，就像是在鬧脾氣的小孩。“這樣一點都不好玩。尤其是這個自信的，覺得我肯定辦不到的態度……”說完他抬起頭，雙眼冒著星光，“因為你們是幽靈嗎？所以不怕被殺？”
檀一雄翻了個白眼：“看清楚了，我有影子。至於為什麼這麼自信，你可以親自試試，我不會讓你的。”
果戈裡：“……一般不是會說，我讓你幾招麼？看來你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自信耶。”
“自信自信的煩死了，你就只有這個詞能講嗎？”檀一雄掏著耳朵，撇嘴道，“你到底要不要一起進去？不進去的話就自己在外面發黴……哦，你也有辦法進去的吧？”
“有啊，這種地方擋不住我的。但是——進得去似乎出不來呢~”果戈裡的聲音冷冽下來，“但這樣不是更好玩嗎？你要成為共犯嗎？”
檀一雄，舉著手說：“不好意思，我這人不太聰明，謎語禁止。”說話留一半，誰有那個閒工夫搭理你啊！
果戈裡，憤恨的伸出手：“那給我路費。我帶你過來了，不是免費的。趕緊給錢。”
“你沒錢嗎？”
“我身上從來不帶錢。這些天窮得只能吃食堂，都沒錢把衣服送洗衣店，是自己洗的。”果戈裡哀怨的指著身上的衣服，“都皺了。”
檀一雄看他沒撒謊，說：“等我把太宰治帶出來，你帶我們一起回和國，我就給你錢。放心，我這人從不撒謊。”
但果戈裡早就看透了他一肚子壞水：“你自己出錢？”
“當然不是，我找太宰治要錢，然後去找主君報銷，這樣我們兩個都能賺！”
果戈裡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互利互惠才是最保險的，於是兩個人渣達成了坑錢的共識。
默爾索監獄位於地下，早在他們出現在外圍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二人的存在。監控室裡，保安喝著咖啡，聽著他們的對話，用英語說：“這兩個是哪個馬戲團跑出來的？”
他們聽不懂日語沒關係，這不是有實時翻譯器麼？科技可是促進人類交流的一大利器，翻譯器也是一項偉大的發明。
偉大的發明把這兩個成功摸到監獄的正確地址，卻在門口聊著怎麼坑雙份錢的奇葩……完美的在這些安保人員的面前展現出來。
但能夠摸到默爾索監獄，還沒有直接進攻，他們也禮尚往來的派了一支小隊出去交涉。
這裡的安保人員來自多個國家，雖說不乏武鬥派，但也算不上特別厲害。默爾索監獄被稱為世界上最安全的，牢不可破的監獄，不是因為這裡的安保人員多強大，而是因為……
這座監獄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只能進出不去的牢籠，一旦有人想劫獄，簡單，直接開門放進來。至於想出去？沒門。
就算把安保人員全殺了，這裡也只會成為對方的葬生之處。
這裡的工作人員有恃無恐，好在檀一雄和果戈裡不一樣，他是個認真工作積極向上的社畜，很配合的交了文書，然後……
得到了帶隊隊長的一句話：“要帶走可以，但你們這份公文少了一樣東西。”
檀一雄歪頭：“什麼東西？”
“太宰治入獄以來的開銷，加上安保的費用，一共十萬美金，現在付錢就可以把人帶走。”
檀一雄：“……我知道有這條規定，但這錢……不對吧？”怎麼會這麼貴！比別人貴了好多倍！
“因為他要求頓頓吃帝王蟹啊。”那名隊長催促：“抓緊點，一句準話。沒錢就等錢到賬了再說。”說著就要把公文還回去。
這名隊長也就做做樣子，這種生意他們做得多了，知道來要人的國家肯定會給錢。
但檀一雄搶也似的奪回了公文，冷冰冰的說道：“就他？十萬美金？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