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醋
戚琢玉回到長樂宮的時候, 打更的太監已經敲了三更。
鳳宣原本以為大魔頭跑去殺人，自己獨自一人睡在宮殿裡應該會有點兒忐忑。結果完全沒有，把六皇子變成狗了之後, 魘獸對他的影響就徹底上來了, 立刻倒頭就睡。
一覺睡醒, 鳳宣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一絲絲血腥味。
緊接著長樂宮正殿的大門就自動開啟，空蕩蕩的宮殿裡, 剛殺完人的大魔王身形如同鬼魅, 大步的朝著殿內走來，大袖獵獵翻飛。高高立起的宮燭在他走過的時候猛地跳動了一下, 宮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晃動。
鳳宣被他搞出的動靜吸引了, 從華美精緻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坐起。
戚琢玉進了宮殿之後就直接走向床邊，看到鳳宣坐在床上，挑眉道：“吵醒你了？”
倒也不是。
鳳宣搖頭：“沒有。”
“哦。”戚琢玉的心情看起來還可以的樣子, 想了想鳳宣異於常人的睡眠質量, 天打雷劈都吵不醒他。
鳳宣想的入神, 冷不丁聽到他的回答, 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這是什麼雷人的在家不睡覺乖乖等丈夫回來的嬌妻人設。你新想出來的花裡胡哨的設定嗎？
戚琢玉完全沒有等鳳宣繼續說話的意思, 渾身都是血的坐在他的床上。
鳳宣被他揉的莫名其妙，剛開始還掙扎，後來發現笑死，根本掙扎不動。
鳳宣：廢話。我當然知道這些都不是你的血。這有必要專門拿出來解釋一下嗎？
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的名字，不知道大魔頭到底是從誰那裡搶來的。想起剛才在神仙殿裡面看到的十幾個衣衫單薄的伶人，其中不乏有貌若好女的少年。
如果有的話，感覺也不是不能滿足。畢竟他尊重祝福每個人的癖好。
想到今天晚上殺人的時候，一直在他鼻尖擾亂他思緒的白桃香。此刻在床帳中，若即若離，更加明顯。
戚琢玉果真沒繼續了，而是用一隻手捂著臉瘋狂大笑起來。
況且。
他轉過頭看到鳳宣坐在床上，起床的時候頭髮還沒束好。
戚琢玉發瘋發到一半，古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不反抗？”
這是他喜不喜歡的問題嗎，道友。
而且比起命簿裡“凡人小七”老是被暴躁大魔頭誤傷捱揍被抽飛的劇情，只是被他亂揉一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什麼變態大魔頭。
鳳宣視線往下, 看到羊毛毯瞬間被鮮血浸溼了大半，心梗了一瞬。這還是他今天從小荷包裡掏出來換上的毯子, 早知道大魔頭這麼不愛乾淨, 他就不換了。簡直浪費。
嗯？鳳宣看著他，遲疑片刻：“師兄。你是有這種特別的愛好嗎？”
鳳宣握著玉佩，一言難盡地看著上面的“香香”二字。
於是乾脆就躺平了。雖然很想問一下戚琢玉又發什麼瘋，但總覺得神經病的內心世界應該是他理解不了的。
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浮現出了戚琢玉殺人越貨的場景，這玉佩怎麼看都像是他從人家那裡搶來的。而且很可能受害者骨灰都已經被他給揚了，想物歸原主都不行。
你這玉佩上還他媽有血啊！
鳳宣看到血跡之後就有一種兩眼一黑的衝動。
躺平的更加理直氣壯了呢。
就算是擔心也只有擔心那幾個不知道死成什麼樣的皇子而已。
戚琢玉忽然把他抓過來亂揉了一通，就跟那種熊孩子抓住狸奴的尾巴狂揉的感覺一樣。頓時抓到了滿懷的桃香。
大概是想到李皇帝不加掩飾的慾望，被利用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戚琢玉似乎很煩躁。
什麼笑點。鳳宣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可能那種大魔王反派都有這個毛病，不管別人說什麼都先大笑一通，用來增加自己的氣勢？
戚琢玉在那兒笑的時候，鳳宣已經從小荷包裡面拿出鏡子重新把自己頭髮紮好。
命簿裡似乎說過，戚琢玉在情毒發作的時候會非常痛苦和煩躁。畢竟戚琢玉把七情六慾都抽走了，留下的情毒是由很不好的負面情緒組成的。久而久之的影響他，變成陰晴不定的瘋子也是遲早的事情。
就在他心疼自己的毯子就這麼被弄髒的時候, 戚琢玉盯著他看了幾秒, 忽然開口解釋：“不必擔心。這些都不是我的血。”
東一撮西一撮的亂翹著，懵懵地看著他。
“你放心。李太宗那麼多兒子，死了幾個他也不會發現的。”戚琢玉忽然又開口。
想了想。
大魔頭一口氣殺了李皇帝那麼多兒子, 鳳宣真的很焦慮明天他們倆這一對反派狗男男就要雙雙被皇帝關進大牢好嗎。
鳳宣：？那這個也不必。
鳳宣接過這塊玉佩，看清楚之後稍微沉默了一下。
戚琢玉瞥見他的表情，不太像高興的樣子，於是皺眉道：“你不喜歡嗎？”
鳳宣覺得自己眼睛還沒瞎。
這玉佩上除了血跡，甚至還刻的有受害者的名字。
戚琢玉笑夠了，才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一樣的東西丟給他，語氣無所謂道：“送給你的。”
哈？大魔頭又不經過他允許擅自讀心了嗎？！
“是你自己不小心說出來了。”戚琢玉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轉而又說：“況且。就算是發現我殺了他幾個兒子又如何。他可不會蠢到為了幾個不爭氣的狗東西得罪了我。否則……誰還能讓他長生不老？”
鳳宣糾結了一下，試探性地雙手抱臂捂住胸口，聲音乾淨清澈：“師兄，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你這樣打是死不了人的！”
於是強盜邏輯上線：“那就是一直在等我沒睡。”
更沉默了。
屑師兄，這麼晚回來還拿著人家的玉佩，不會是在那邊幹了什麼那方面的壞事吧？！
鳳宣一直不說話，而且也很不喜歡的樣子。戚琢玉的臉色忽然就陰沉的可怕。
於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就直接從鳳宣的手裡搶回了那塊玉佩。
鳳宣手裡一空，下意識抬頭。
結果晚了一步，大魔頭搶回玉佩之後直接就將玉佩砸到門外。玉佩還沒落地，半空中忽然凝聚出一道可怕的暴雷，把它炸成了灰燼。
連閃電帶火花的“轟隆”一聲，雷聲震耳欲聾。
六皇子猛地從夢中驚醒，四腿起立：我操？！怎麼打雷了？！
然後看到戚琢玉：哦哦。原來是戚琢玉在發脾氣啊。
那沒事了。
沒事才是真的要出大事。
六皇子猛地回過神：我操？！我操？！戚琢玉怎麼回長樂宮了？！
戚琢玉莫名其妙發火，搞得鳳宣也很無語。屑師兄自己在外面和什麼“香香”、“芳芳”的做不清不楚的壞事，他這個正兒八經的道侶還沒生氣，他自己還有理由先發火了？！
而且您沒事吧。
剛才用雷擊炸玉佩的雷大的整個皇宮都能聽到了好嗎。
那天用來轟上古妖獸的雷都沒他今晚上看到的這個大。
這塊玉佩竟然比上古妖獸還值得他生氣嗎？
戚琢玉炸了玉佩之後心情依然沒有好轉，下一秒就站起身離開了床。
鳳宣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一點不太想理他。看他走了之後就直接躺下睡覺，不想說話。
戚琢玉盯著他的背影幾秒，冷冷地霸佔了房間裡除了床之外的，唯一一張軟塌。
鳳宣本來是躺在床上裝睡的，結果裝著裝著還真有點兒困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睡得著，戚琢玉睡不著。
坐在軟榻上的時候，表情陰沉地滴的出水。換成是別人敢對他這樣不識好歹，早就被他揚成灰燼了。只有眼前這個怪胎，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在他底線上作死，還離譜的活蹦亂跳的活到了現在。
有時候戚琢玉自己都不懂自己在幹什麼。
他雖然時常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個瘋子，但瘋出這種行為，也是自己都搞不懂了。
體內暴虐的雷靈力肆意亂竄，甚至因為他心情很差的緣故，還溢位了部分雷電，一絲絲盤旋在骨節分明的指尖。
戚琢玉就這麼神情莫測地坐在榻上，臉色變來變去，但無一例外都十分難看。
直到貴妃榻上忽然傳來微弱的動靜。
戚琢玉看過去，才注意到榻上還有一條狗。六黃狗歷經艱難萬險、終於悄無聲息匍匐爬到了貴妃榻的邊沿，兩條後腿都著地了，眼看勝利就要在望，逃走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後感覺到自己背後一涼。
六皇子兩隻前爪狗狗祟祟扒拉著貴妃榻，轉過頭與戚琢玉對望。
一人一狗無聲地看了幾秒。
六皇子：“嚶。”嚇得不會狗叫。
有沒有一種可能。
其實我可以自己爬走的.jpg
下一秒，他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六皇子：我操！我他媽怎麼又在天上飛！-
這一晚之後，鳳宣一連有好幾天都沒見到戚琢玉。
他倒是沒在意，畢竟戚琢玉以前在縹緲仙府也是，想來找他就來找他，不想來找他就突然消失好幾天都不見。有時候可能是去處理仙府門內的事務，有時候可能是閉關修煉。畢竟大魔頭是個事業批嘛，總不可能天天來找他培養塑膠婚後情。
總之，鳳宣很快又適應了這種無所事事的高門寡夫的生活。
而且長樂宮的生活和竹間小築也差不多，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六皇子不知道怎麼，好像變成人之後還保留著做狗的習慣，很自來熟的把他當成了主人。鳳宣有時候吃完飯會答應和他一起在皇宮裡面轉轉，當然是坐在專屬的金輦上面，很有一種吃過飯之後去遛狗的感覺。
這幾天他在大明宮裡閒逛的時候，還很機智的悄悄留意了一下宮人們的八卦。
聽來聽去，好像真的沒有聽到來自神仙殿的八卦。大魔頭殺掉的那幾個皇子，彷彿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從世上蒸發了一樣，正如戚琢玉所說的一樣，李皇帝沒有追究這件事。
鳳宣並沒有為這樣的結果感到高興。
倒不是為了那幾個死了的人渣皇子。
他就是覺得，李皇帝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的伯父。
金輦又往前走了一會兒，走到了大明宮。
宮人們越來越多，而且太監和宮女們都排成一列長隊，井然有序的穿梭在宮廊之中。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木匣、宮燈、玉器甚至還有絲綢與綵帶。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花園裡也有宮人們踩在木梯上掛燈籠、剪紙之類的，像是在準備什麼節日慶典。
鳳宣終於有點好奇，問六皇子：“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因為過幾天就是萬年節了。”六皇子說：“萬年節就是父皇的壽辰，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舉國上下就會休沐三天，用來慶祝父皇的生日。”
哇，原來是李皇帝過生日。
不過聽這個壽誕的名字，萬年節。他是活一百歲還不夠，還打算活一萬年嗎。
六皇子很敬業的解釋：“除了舉國休沐三天之外，還會有萬邦來朝。只不過每年這個節日的時候，長安城內魚龍混雜，會混入很多妖物和魔物。”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鳳宣，他繼續：“戚琢玉肯定跟著他師尊去捉妖了，才會忙著幾天都沒有回長樂宮。你也不用太介意這一點，他沒來肯定是在忙工作，道侶婚後過日子，就是要互相包容的。”
六皇子的語氣又變得很像那種勸自己兒子和兒媳婦趕緊和好的善良婆婆。
他一邊勸和不勸分的講話，一邊在心裡感慨這個家真是沒了我不行啊。
路過的宮女太監們看到六皇子都會停下來跪拜。
然後震驚地兩眼一黑：驚！為什麼世子妃在坐金輦，六皇子在下面走路啊！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空穴是不會來風的，端王世子的世子妃果然是個金貴驕縱的！
其中還有一隊拿著樂器的伶人隊伍，路過的時候也盈盈下拜。
六皇子解釋道：“這些都是準備在我父皇壽誕上表演的伶人們。”
鳳宣看了幾眼，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有幾個好像在神仙殿裡面見過，就是那晚大魔頭去殺人的時候。原來他沒有把所有的人都殺光嗎？屑魔頭，難道是覺得別人長得好看，就手下留情了？沒想到他這種直男也有開竅的一天。
有個伶人叩拜的時候，多看了六皇子一眼。
立刻就被旁邊的伶人扯了一下長袖：“你瘋啦！香香慘死的下場還沒有給你提個醒嗎？”
鳳宣是金丹期，雖然他們說話很小聲，但他還是聽見了熟悉的名字。
“香香”不是戚琢玉帶回來的那塊玉佩的主人名字嗎？
要命。好像是跟大魔頭有關的情感八卦？
不確定，再多偷聽一點。
偷看六皇子的伶人說：“我沒有要勾引六皇子的意思……”
另一個說：“那就好。你想想那天晚上勾引仙君的香香，死的連渣都不剩了。唯一值錢的玉佩還被搶走了！嗚，皇室的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鳳宣：……
他好像知道那塊玉佩是怎麼被大魔頭搶來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