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剛才還在溫辛面前活蹦亂跳的小狐狸, 此時僵硬得像是一塊木頭。

它的眼珠子往地上瞅,往左右兩邊瞧,就是不肯往溫辛的身後看一看。

背後的少年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在內廷走廊邊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望著那隻不敢抬頭看人的小狐狸。

溫辛蹲下`身來, 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不是問阿九在哪兒嗎?怎麼不過去。”

小狐狸抬頭, 眼睛溼溼的。

溫辛輕聲鼓勵道:“他和我說過,當初那件事, 他沒有怪你。”

金絲雀聽著青年的溫言細語,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唇。

他早十幾分鍾前知道客人上門拜訪, 以防有人接機對溫辛不利, 就暫時推了手中的事務,出來看了下情況。

遠遠走來,一個不經意地抬眼,就瞥見了在屋簷上竄來跳去的粉色身影。

馬上就能見到溫辛他們,小狐狸很激動,控制不住地打了好幾個滾, 身上沾滿了白雪。

柔軟的粉糰子霎時間又僵成了一塊木頭。

最終還是緩慢地回了房間, 變為少年的形態, 再一次快速趕來。

似乎有點不舒服,它站起來抖毛。

只是就這樣原諒小狐狸,似乎有點太輕巧了。

後者發覺了他的彆扭和置氣,頗有些不贊同地盯著他。

可還沒來得及說話,掃視完它全身的金絲雀就發來了致命一問。

卻沒想到,他邁出了那一步,小狐狸卻臨陣慫了。

他微微彎身,像兩糰子還在基地裡相互依偎取暖時一樣,將小狐狸拎到了懷裡。

看小狐狸這緊張到要哭不哭的樣子,恐怕變得不是一點點,而是億點點。

一秒、兩秒、三秒……

那一片的羽毛他珍惜無比,自己都捨不得薅下來一根留作紀念,唯二的兩根,其中之一就送給了小狐狸。

像一顆漏了草莓餡兒的糯米餈。

金絲雀沒想好要不要和小狐狸相見。

金絲雀:“……”

十分鐘一到,小狐狸還不過來,他直接轉身走人。

結果還被狐狸給糟蹋了。

他就等十分鐘。

見少年一動不動,小狐狸鼓起勇氣,伸爪子,扒拉了兩下人的褲腳。

小狐狸似有所覺地看來,也只看到一截漆紅的柱影。

他背身靠在柱後, 猶豫、躊躇, 閉著眼睛整理雜亂的心情。

金絲雀表情凝固:“……”

敗下陣來。

爪子的觸感透過褲子布料,不疼又微癢。

沒有十分鐘,甚至十秒不到,粉糰子就動了動腳掌,踩著忐忑的小碎步,來到了金絲雀的面前。

良久,才在少年愈發危險的目光中,磕磕巴巴地說:“我怕帶出來會弄丟,放在b市的。”

當看到那一幕,金絲雀的第一反應不是出聲,而是閃電般地側轉身,躲到了柱子背後。

還準備晾上粉糰子一會兒的金絲雀,突然就注意到了溫辛的表情。

金絲雀不知道是該氣該笑,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對粉糰子投以死亡注視。

它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在少年懷裡翻了個身,正對著人的臉,眼睛乍亮。

金絲雀築起銅牆鐵壁的心,也經不住在這樣的試探下開始軟化。

雪淅淅瀝瀝地灑下, 露出裡面柔軟蓬鬆的粉色毛髮。

觸及少年的冷臉,小狐狸經不住向後縮了縮,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兒,又扒拉了他兩下。

“我給你的東西去哪兒了?”

“……九九,你怎麼不說話?”

金絲雀低頭看它。

“九九,好久不見呀。”

不得不承認,柔軟毛髮入手的那一刻,少年感覺到了如釋重負的輕鬆。

終於得到了金絲雀的回應,小狐狸心裡的不安,霎時間化為了難以言喻的激動。

金絲雀簡直要氣笑。

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實話的小狐狸坦白道:“就是,它的樣子稍微變了一點點,你會不會介意啊?”

金絲雀的臉色有所好轉。

頓時,他揪住了小狐狸的後頸毛,陰森森地說:“我說過,別指望我再給你一根。”

小狐狸:“嚶qaq。”

還沒和好,又惹火了少年,粉糰子耳朵耷拉下去,有些蔫兒吧唧。

可旁邊的溫辛聽了出來,金絲雀只是面上看著很生氣,語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疏離。

他走過來打圓場,笑著說:“好啦,你們喜歡站在雪裡說話嗎?咱們先進屋。”

雖說金絲雀他們不怕冷,卻也不想杵在外面吹風,聞言紛紛跟在了溫辛的身邊。

粉糰子重整旗鼓,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想要修復和少年之間的友誼。

“九九,你是什麼時候來的薔薇城啊?”

“九九,你剛來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我可以幫你出氣。”

“九九,九九,九九……”

鱗樹蝰和小熊貓,一團子一邊趴在溫辛的肩膀上,看著小狐狸那上趕著的殷勤勁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溫辛卻越看越高興,視線從幾個糰子的身上流連而過,露出微勾的唇角。

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熱鬧。

真好。

.

有了小狐狸的加入後,溫辛兩人枯燥平常的訓練,也變得不再單調。

原因是粉糰子記掛著鱗樹蝰老愛將它拎起來晃一晃的“仇”,鬧著要和綠糰子對戰。

鱗樹蝰有點躍躍欲試。

它本來就是好戰的性子,不然當初也不會孜孜不倦地挑釁一號,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但自從進化成完全體之後,它與其他低階變異體的實力高下,更加一目瞭然。

從前對它就很恭恭敬敬的手下,見到進化後的它,徑直就把腦袋砸在了地上。

毫不誇張地說,鱗樹蝰當時聽到了咚的一聲悶響。

再一看,手下堅硬的大腦殼,直接給地板砸裂了一條縫,差點出個窟窿。

鱗樹蝰:“……”

別說打架了,它吩咐事情都不敢太大聲,生怕自己不小心釋放了一點氣息,給心臟脆弱的手下嚇出假死狀態。

是以鱗樹蝰現在,還沒有痛痛快快地打過一場。

它欣然應下了粉糰子的挑戰書,並將戰鬥地點定在地底訓練場。

耳聞這一件事,溫辛的興趣立刻就來了,興致勃勃得好像是他準備擼袖子上場。

沒過多久他就悲催地發現,自己似乎有點“礙事”。

有他在的時間,兩糰子一直在瞅他的臉色,下手都不敢用勁。

遠遠地站在門口,就能瞥見那糾纏在一塊的兩隻糰子僵住,從戰鬥熱血陡然轉播萌寵世界。

它們收起削金如泥的利爪和尖牙,蓬鬆的長尾巴甩來甩去,你撓一下,我拍一下。

溫辛:“……”

說句老實話,他之前看到過的野貓撕鬥,都比兩糰子來得激烈。

無奈,他只好放棄偷看這難得的熱鬧。

正好這兩天,溫辛計劃帶著唐啟出門實戰,也能給它們留出場地和發揮空間。

溫辛不知道的是,他和唐啟前腳剛走,後一秒鱗樹蝰就改變了對戰場地。

原因無他。

盡興打架從一開始就是個謬論,畢竟它倆使出全力,動輒就能毀城滅國。

萬一沒能收住力氣,把訓練場地給砸得坑坑窪窪,間接弄塌了行宮,金絲雀怕不是要現場氣成火烈鳥。

不僅它們之後會沒了住的地方,被溫辛發現了也不好隱瞞。

兩糰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合計,非常之默契地將目標投放在了彌諾陶洛斯鬥獸場。

地點開闊,血腥黑暗有氛圍,可以合理合規地打架,贏了還能得到獎金。

簡直完美。

於是,身負戴罪立功之責,剛被金絲雀批准可以回家看看的蛛後,就陡然得知自己的鬥獸場被倆糰子搞垮了的訊息。

大蜘蛛:“……”

八隻瞳孔都在地震!

它登時顧不上來稟報訊息的奴僕,飛一般躥到了鬥獸場前。

迎面,就是一場視覺與心靈的衝擊。

鬥獸場的天花板被掀飛了,大半個場區從內破開。

電線外露,滋滋閃著紫白色的電流。土礫石塊濺得到處都是,底下一排嵌了鋼釘的椅子被大力拔起,東倒西歪。殘破的石壁中,亦是掀起一陣陣飛揚的灰黑色粉塵。

兩糰子已經拿著獎金,瀟灑退場。

它們淋漓盡致地打完架,渾身舒快,一點都沒有摧殘了場地的羞愧。

畢竟鬥獸場的規則中說了,只要你有力量,就可以隨便釋放。

它們還是收了收力道的,至少沒有將整個鬥獸場都掀翻,也沒有誤傷其他變異體。

想起來都忍不住誇自己好善良。

在糰子們離開了很久之後,不少觀眾依舊躲在座位下面,手腳發軟。

它們沒有受傷,卻好像受到了精神上的蹂/躪,一個勁地抱著腦袋抖成個篩子,眼珠子亂顫。

但凡手腳能動的,此時都跌跌撞撞地爬了出來,屁滾尿流地逃走。

此景此景,與天上落下的大雪契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淒涼。

看著昔日恢宏雄偉的建築,今時變成了一處廢墟,大蜘蛛爆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

.

同一時間,遠在城外的小熊貓情不自禁地動了動耳朵。

“溫辛,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慘叫聲?”

唐啟回過頭,看向薔薇城所在的位置,滿臉費解:“我之前隱約聽到了打鬥的動靜,像是城裡面傳來的。”

人類的耳朵,接收不到大蜘蛛傳出的聲波。

但溫辛聽到了兩糰子打起來時,天翻地覆的聲響。

他不知道兩糰子臨時換了場地,相約去了鬥獸場,經不住擔心金絲雀的行宮會不會被震塌。

溫辛兀自淡定地回答:“這裡離薔薇城有一段距離,動靜再大也傳不過來。”

除非是鬧出了很大的陣仗,比如兩個s級變異體打架。

唐啟點了點頭:“也是,應該是我的錯覺。”

他轉眼,繼續看向面前好不容易解決掉的變異植物,有點惡寒:“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鬼樣子的植物。”

溫辛也用木棍撥了撥變異植物的葉片,露出半截血淋淋還沒有被吃完的手臂。

在被手臂掩蓋住的植物根莖上,長著許多密密麻麻如同青蛙卵一樣的東西。

紅色呈現透明狀,表面遍佈著血管般會搏動的莖,仔細看,還有東西在裡面動來動去。

和下面的景象比起來,這半截手臂看起來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對上那些紅色的卵,唐啟只覺得自己的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這東西怎麼看都有點不對勁,我們還是別碰了。”

溫辛嗯了一聲:“不碰,但不能把它們繼續留在這兒。”

他轉身回了車子裡,拿出半桶汽油,仔細潑灑在上面,並丟了一根火柴。

油潑上去的那一刻,根莖上長滿的卵似乎動了動。

待到火焰熊熊燃燒,這些卵受到刺激,不再偽裝自己,瘋狂地扭動起來。

唐啟瞪大眼睛:“它們居然是活的!”

溫辛卻突然喝道:“讓開!”

話音未落,只見一顆卵狀的果實掙脫了根莖的束縛,落在雪地上的那一刻,表皮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

但同時它可以稱之為腳的地方,躥出了好幾根鬚子,並有意識地朝著唐啟所在的方向彈起。

溫辛眼疾手快地推了唐啟一把,一棍子將那可怕的果實抽回了火坑。

果實落入火堆,痙攣了兩下,終於不再動彈。

唐啟半躺在雪地裡,怔然一秒,跳起來心有餘悸地罵了聲臥槽。

“這玩意也太可怕了!誰知道被它碰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還好你剛才眼睛尖。”

在眼下雪如鵝毛的惡劣天氣,這株植物的枝葉卻油綠繁茂,充滿了勃勃生機。

溫辛是個警惕的性子,沒等靠近,就發現了不對勁,停下來假意試探。

果然,對方是變異植物偽裝成的野菜,一經挑撥,就忍不住從雪泥中抽出長鞭似的藤條,朝著兩人狠狠地抽打了過來。

兩人一熊貓,最後經歷了一番苦戰,耗費了四個彈夾,才把這古怪的變異植物拿下。

卻沒想到,植物的本體不好惹,它的果實也詭異,差點就著了道。

溫辛皺起眉頭,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我之前沒有碰到過這種軀幹完全異化的變異植物,你們有沒有印象?”

小熊貓搖了搖頭。

唐啟跟著擰眉:“我也沒見過。”

變異體是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的統稱。

可在這之前,人們的關注點大多都集中在變異動物的身上,因為植物需要紮根在土壤裡,輕易不能挪動。

受到身體的侷限性,變異植物的攻擊方式也很單調。

要麼拿藤蔓抽人,要麼就像捕蚊草那樣,將獵物整個活吞。

它們還特別怕火,一點點靠近的火星子,都能破除它們的偽裝。

像這樣危險的變異植物,別說現在沒看見過,夢中唐啟也沒什麼印象。

溫辛:“等回去之後,我將這件事給城主說一下吧。”

冬天食物緊缺,不少人類都會選擇出城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抓到沒有變異後的野兔麻雀。

哪怕是提前貼個告示,也能讓大家有所防範。

臨走之前,溫辛再用木棍撥了下火堆。

確定所有的果實都已經被燒焦失活,沒有漏網之魚,才用雪泥將其覆蓋。

他們來到了自由狩獵區,沒有再遇到之前那樣古怪的變異植物。

沒多久,綠糰子它們也趕來了,畢竟放心不下`身邊只帶著小熊貓和唐啟的溫辛。

溫辛這次出來前接了個任務。

據說在自由狩獵區附近,有一頭比較狡猾的變異體。

它並不算強,僅僅只有b級。

但卻仗著自由狩獵區可以自由獵殺的規則,踩著區域的邊緣線,用威逼利誘的手段,將一些無意進入在周邊覓食的人類逼入狩獵區,釀造出一場場悲劇。

有實力對付變異體的,只有變異體。

可變異體哪會有這麼好心,幫助人類解決麻煩?

無奈,幾個拾荒隊就只能集資籌錢,希望能僱傭來一個裝備齊全的狩獵小隊。

卻沒想到,最後接下任務的,居然只有兩個人。

另一支拾荒隊裡似乎有人認識溫辛,震驚不已:“溫先生,您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溫辛抬眼看去,發現這人有點眼熟。

稍一回想,他想起來了,對方是傭人中的一員。

溫辛頷首算是回應:“我來做任務,你怎麼也來了,今天不用上班?”

溫辛的語氣,就像是在對待一位普通的鄰里鄉親。

傭人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今天輪到我換班休息,我就跟著大家出來看看,能不能找點什麼吃的。”

說著,傭人又緊張起來,小步跑到溫辛的身邊,壓低聲音耳語說:“以您的身份,怎麼能出來?這裡多危險啊,要是被城主大人知道了,肯定會擔心。”

溫辛搖頭:“沒事,我出來的事情城主知道。”

傭人還是惴惴不安,接連勸阻道:“真的,這裡太危險了,您快回去吧。”

溫辛來到薔薇城,身份並沒有保密,畢竟糰子們整天溫辛溫辛地叫,想不被人發現也難。

稍微長了腦子的人,結合金絲雀對青年的格外照顧,都能將溫辛和傳說中的n xin聯絡到一起。

只是現在,第一基地遭到幾大勢力的合圍攻殲,迫於壓力,撤下了鉅額懸賞,滿世界發瘋找n xin的人,多少消停了一些。

懸賞是撤下去了,名氣依舊尚在。

並且在正主沒有出面發聲之前,愈演愈烈,衍生出了好幾個神話版本。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溫辛生出妄念的人多嗎?

多,數不勝數。

那一次餐桌前,溫辛警告了背地裡嚼閒話的人。

但這一個舉動,不僅沒有引起大家的反感,反而讓一些人對他產生了親近。

或許是溫辛會將吃食留給他們,而不是選擇倒掉。

又或許會發火,卻不施以殘忍手段的青年,少了幾分大人物的距離感。

人就是那麼矛盾的存在。

溫辛叫傭人不用擔心,接著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幾個人:“是你們釋出的任務?”

“對。”

語氣似乎有點冷漠。

溫辛頓了頓,平常地說道:“那請問一下,任務目標在哪兒?”

卻沒人再回答他的話。

其中一名拾荒隊的隊長吐出一口氣,上上下下地打量溫辛和唐啟兩人。

單憑外表,他看不出兩人的實力深淺。

身後的隊員開始小聲議論:“我們不是說最少要招十幾個人嗎?就這麼兩個人,到底搞什麼?”

“還不如買十幾個燃/燒彈。”

“不,我覺得不如買點糧食囤家裡,這樣就不用出來覓食了,也不用擔心被那頭變異體虐殺。”

“該死的,能不能退錢?”

其中一名隊長給他們狠狠地使了個眼色:“都閉嘴。”

傭人在行宮內做事,於拾荒隊裡的其他人來說,已經算比較高的一個起點。

對方會稱呼溫辛為溫先生,可想而知,眼前的這個人不簡單。

只是,這單薄的人數,始終叫他們沒底。

再強的人類也突破不了身為人的界限,只能依靠外力來強大自身。

見兩人手裡帶著的裝備並不算多,他們多少有幾分花錢打水漂了的鬱結和煩躁。

明明兩人看著實力不達標,還能接下他們的任務。

很難不去想,是不是就因為溫辛的身份尊貴,才叫懸賞處破例開了綠燈。

畢竟就算任務沒有完成,也會有10%的犒勞費。

幾名拾荒隊長心有不甘,在溫辛兩人的身上來回觀察,試圖找出對方身手不凡的證明。

他們看到了那幾只顏色不正常的糰子。

瞬間恍然大悟,語氣也恭敬了起來。

“請問這幾位是你們帶來的幫手嗎?不知道能否告知一下它們的等級。”

粉糰子能察覺到他們的情緒變化,樂了:“我們很強。”

綠糰子接道:“對付個b級,沒什麼問題。”

粉團:“但剛才我們已經打過一架了,現在累到不想動。”

綠團懶洋洋地說:“看情況出手吧。”

聽他們的話,拾荒隊的人心裡就像經歷了一遍過山車,額頭青筋抽[dong]個不停。

兩糰子大概是架打飄了,開始戲弄起了人。

溫辛沒好氣地屈起手指,在它們的額頭上各敲了一下。

他轉過頭來說:“我的朋友有些頑皮,讓你們見笑了。請放心,既然我是拿錢辦事,自然會好好地完成這個任務。”

拾荒隊的人勉強應下:“行吧。”

他們開始收拾自己的裝備,沒曾想溫辛讓他們不用跟來。

十幾個人臉色一變。

其中一名隊長更是臉沉如水,壓抑的火氣瞬間爆發:“那頭變異體虐殺了我們重要的同伴,為了釋出懸賞找人來對付它,我們幾乎花完了身上的積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解決它。”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賄賂了懸賞處,但這不是鬧著玩的,請你認真地對待這件事!”

溫辛攔住了糰子們,伸手扶住隊長揪住他的衣領,對上人的視線,認真地回應對方的話:“我知道。”

當初在懸賞處,眾多陳列在牆板上的任務中,溫辛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任務。

引起他注意的,自然是這個任務的賞金,已經足夠支撐這十幾個人整個冬天的口糧。

作為拾荒隊,心必須要硬,能夠活下去才是王道。

但當他們選擇拋棄了以往的生存理念,就意味著這內裡,必定有什麼悽慘悲壯的變故發生。

這才是溫辛第一次利用貴客的身份,給自己行了個方便,強行接下這項任務的原因。

他已經被非議過一陣了,就在任務懸賞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不妨礙那些人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溫辛無意打臉什麼人,想做的事情也不會被這些議論和不信任所阻攔。

他拍了拍這名隊長顫唞的手腕,淡然的語氣中透著一點安撫的味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幫我從車裡拿點東西。”

本來是想確認了任務地點,再回去取的。

聽他這樣說,拾荒隊的人面面相覷,半信半疑地跟著溫辛去拿傢伙事。

結果到車前面一看,好傢伙。

這人怕不是搬來了一個軍火庫!

在十幾個人瞠目結舌的反應中,溫辛給留守在車子裡的小熊貓打了個招呼,將需要的裝備取出。

一邊遞給唐啟,一邊穿戴在身上。

見人要合上車門,隊長高聲叫住了他:“等等,等一下!”

溫辛回頭,對方的手指向車內,激動得聲音都在顫。

“那個火箭筒,看起來威力很大,不用帶上嗎?”

“裝彈是問題,行動也會受阻。而且東西太大,帶上了很明顯,容易嚇跑目標。”

隊長握住手腕,侷促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原諒他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那些漆黑的武器看著太叫人震撼。

溫辛能看得出來,隊長的眼睛裡升起了片刻的貪婪。

但最後,對方重重地閉了下眼睛。

“能擁有這樣的武器儲備,我相信您不是一般人了。您且去吧,這裡有我們給您照看著。”

溫辛點了點頭,拍了拍小狐狸,讓它和小熊貓一起留守在車子裡。

很快,兩人一團就順著拾荒隊指明的方向,進了目標地點。

不用參與戰局,其他人立馬躲得遠遠的。

他們沒有望遠鏡,只能趴伏在掩體背後,瞪大眼珠子,隱約看著那一道矯健的身姿,指揮著另一人,和變異體纏鬥在了一起。

十幾個人的心臟,彷彿跟著那風雪中的身影跌宕起伏。

每一次,溫辛有驚無險地躲開襲擊,都能引起他們的心臟一陣緊縮。

中途,一個尖耳猴腮的瘦男人,看其他人沒有注意,悄悄摸摸地往溫辛車子的方向走去。

還沒邁出去幾步遠,就被隊長一個鐵鍬砸在了大腿上。

瘦男人一個趔趄倒在了雪地裡,嗷地嚎了一嗓子,捂住差點見血的大腿,慌亂地翻過身。

他的眼睛從下而上,迎上了隊長陰鬱的眼神,急促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看他們打得費勁兒,想要過去支援!”

瘦男人說著,似乎找到了底氣:“他們就兩個人,一同跟來的變異體還在旁邊看戲,怎麼看,都贏不了啊!”

隊長悶聲不開腔。

他心裡何嘗不是分外的忐忑?

就在這個時候,觀察著戰局的隊員發出一聲暴喝:“打中了,他打中了那頭變異體!”

隊長飛快地扭轉頭去,果然在交雜的風雪中,看到那頭兇殘的變異體狠狠地撞在了樹幹上。

明明和溫辛他們只有幾句話的交道,算不上關係緊密,他的語氣卻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能打中就好,能打中就好!”

剛才溫辛和唐啟只能狼狽躲避的樣子,真就讓他們這些局外人看得揪心!

隊長喋喋不休地說道:“只要能打中,就找到了突破口,哪怕對付不了那隻變異體,也能趁機逃跑。”

隊員們說:“是啊,但他還是太託大了,既然那隻綠色的小傢伙不會幫忙,為什麼不把我們一起帶上?重重包圍之下,怎麼都能將變異體斬殺。”

“剛才能找到破綻,就已經很驚險了,現在那頭畜生有了防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打中一下。”

“至少要打好幾十發子/彈,才能破開那隻怪物的面板,唉,麻煩大了!”

就在這個時候,密切注意戰場的人又是一聲不敢置信的低喊。

“打中了,又打中了!”

這麼快?又?

隊長將心懷不軌的瘦男人給提拎過來,甩到一邊,防止對方再一次對溫辛的車下手。

自己也忍不住像其他人一樣,聽著驚呼聲,朝溫辛所在的方向看去。

溫辛此時已經打空了一個彈夾,藉著無數的樹幹當掩體,一邊飛快挪步,一邊有條不紊地對變異體的要害發起攻擊。

對,要害。

只是纏鬥的這小片刻功夫,就讓溫辛發現那頭變異體只有背部和側腹的面板堅韌如鐵,而腹部正中卻有一處部位額外柔軟。

他一個滑步,掃起層層雪浪,在怪物撲空的同時,抬眸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眼神,高舉手裡的槍,飛快地打完了一梭子/彈。

十發中,至少有九發命中了變異體的軀體!

b級變異體還沒有那麼抗造,在這樣的接連攻擊下,也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它注意遮擋,僅有手指大小的小塊腹部,在側身的時候,露了出來。

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微小到沒有的破綻。

可溫辛的眼中卻掠過一抹寒芒,開槍一剎,血花四濺。

“又打中了,再一次!”

“臥槽,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速度能做到這麼快?”

“天啊,這傢伙……”

這傢伙怎麼樣?

一時間,隊員腦海中閃過諸多誇讚的詞語,卻又震驚得無法清楚表達。

就在他們紛紛屏住了呼吸,拔高了期待,以為溫辛能夠趁此機會,徹底解決掉變異體的時候。

溫辛不知道是踩中了什麼東西,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下,唰的摔在了地上!

“草!!”

拾荒隊的人瞬間就站直了身體,頭皮都要炸開了。

現在趕過去救人,一定來不及,他們顧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放聲大喊。

“跑啊!快跑!”

“該死的,該死!跑啊你!”

怎麼就摔倒了呢?怎麼就那麼不小心!

傭人的心跳更好似空了一拍,眼前黑了個徹底。

他滿腦子都是:完了,城主一定會將這裡給屠為平地!

隊長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轉過身來,拿起自制的土火/銃,快速地填入彈藥。

他的心不穩,手也跟著抖,牙關咬緊,不敢去看接下來鮮血淋漓的畫面:“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被抓住?”

周圍卻怪異的沒了談話聲。

彷彿所有人都在此刻愣住了。

這名隊長的心裡直接揪成一團,不耐煩地低吼:“說話啊!到底怎麼樣了,人死沒死?”

風雪中,一連串突兀的槍響回答了他的話。

那槍響聲連貫,不像是走投無路後絕望爆出的悲鳴。

隊長猛然抬頭。

他不可思議地發現,原本應該作為獵手,將失誤跌倒的青年殘忍殺害的變異體,此刻正被卡死在了佈置好的陷阱裡。

剛才溫辛一個人吸引了變異體的仇恨,讓唐啟去佈施陷阱,難免有些簡陋和倉促。

以防變異體找到機會掙脫,他沒有手軟,將幾梭子/彈全部送進了變異體的要害。

那幾十上百的槍響迎著寒風呼嘯而來,聲聲震耳欲聾,宛如黎明前吹奏的號角。

原以為綠色的糰子會出手,結果沒有。

原以為青年會被殺死,結果也沒有。

如同奇蹟般的結局,震撼了旁觀的十幾個人,也震撼了風雪。

事後,拾荒隊的人過來收拾殘局。

他們望向溫辛的目光,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懷疑。

或驚,或嘆,五體投地。

一番苦戰下來,溫辛的身上帶了傷。

三名隊長跟過來,想幫他處理,溫辛擺了擺手。

這冰天雪地裡露出傷口,只怕會傷上加傷。

隊長們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便沒有強求。

任務結束,溫辛一行人就準備告退了。

沒了堵在路口害人的變異體,其他兩個拾荒隊收拾行李,個個臉上都煥發了希望的曙光。

唯有一名隊長走回去,盯著變異體的屍首,雙目出神,帳然若失。

溫辛提醒道:“剛才的動靜有點大,難保狩獵區裡的其他變異體不會聞聲跑出來,大家還是趕快離開這比較好。”

這名隊長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溫辛準備上車。

臨走前,他想起了什麼,又轉身不高不低地喊道:“新年快樂。”

隊長被驚醒了。

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副副闔家歡聚的場景,久遠得仿若上一個世紀。

卻又在青年這一聲充滿了朝氣的祝賀裡,被再一次地喚起。

“新年快樂!還有,還有……”

他快走幾步,追上來,通紅的臉頰也不知道是被風雪凍出來的,還是激動的。

“謝謝了,真的謝謝了!”

唐啟坐上了駕駛座,從結了霜的車窗瞥向身後,發現其他人全都抬起了頭來,衝著他們大喊謝謝和新年快樂。

他恍惚了一下,回頭問:“這麼快就到春節了?”

溫辛:“算一算日子,還有幾天。”

唐啟苦兮兮地說:“完了,沒來得及回去和爸媽一起吃年夜飯,他們不知道該有多生氣。”

溫辛:“你出門前有沒有和他們告知一聲?”

唐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留了封信,說我要去自首,沒臉見人,讓他們別來找,希望巡邏隊的人能攔得住他們探監吧。”

“在爸媽眼裡,我一直是個勤勤懇懇工作的五好青年,要知道我加入了現實教,回去肯定得打斷我的腿。”

想到第一次在鬥獸場中見到唐啟的震驚,溫辛也有點後怕。

萬一當時他沒下來,恐怕這一生再也見不到好友。

對此,他有感而發地說:“平安就好。”

唐啟也回:“對,平安就好。”

溫辛邊撈起衣服,處理面板上的擦傷,邊看向小狐狸:“剛才那些人,有沒有誰試圖靠近過我們的車?”

“有一個,但是被那名絡腮鬍子的大叔攔下來了。”

小狐狸趴在溫辛的椅背上:“我能感覺到他對車裡的裝備也很心動,恨不能直接搶的那種心動,但是最後他沒有下手。”

溫辛嗯了一聲,似乎並不意外。

鱗樹蝰突然問:“溫辛,你是不是很喜歡人類?”

唐啟一貫不怎麼插/入到他們的對話中。

但聽到這一個問題,他也忍不住抽搐了嘴角:“諸位變異體大人,請看好,溫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怎麼可能不喜歡自己的同族?”

綠糰子不屑:“人類自相殘殺的事情還做得少了嗎?”

“哪怕沒有好處,甚至會損傷自己的利益,你們也會對同類下手,並且樂此不疲。”

唐啟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居然沒法反駁。

溫辛笑了一下:“嗯,喜歡。”

不肯放棄孩子的父母,不肯放棄父母的孩子。

災難前會向落難者伸出援手的路人,危機之下挺身而出的勇士。

自己餓得骨瘦如柴,依舊會把最後一口吃的留給妻子的丈夫。

丈夫身受重傷,守在身邊不離不棄的妻子。

如同剛才那十幾名違背了貫來的生存理念,也要給親人朋友報仇的拾荒人員一樣。

他是喜歡這樣的人類。

小狐狸感受到溫辛的心情,動了動耳朵:“那你喜歡變異體嗎?”

溫辛的回答同樣沒有猶豫:“也喜歡。”

鱗樹蝰輕輕地哼了一聲,跟著問:“要是剛才作惡的不是變異體,而是欺負變異體的人類,你會不會處理掉他們?”

“如果我一樣接下了任務,會的。”

小狐狸來了勁兒:“那溫辛,你喜歡花嗎?”

“喜歡。”

“你喜歡樹嗎?”

“喜歡的。”

“那要是湖泊,山川,大海,天空……”

溫辛笑了笑,不厭其煩地回答道:“都很喜歡。”

旁人這樣回答,可能是敷衍。

但小狐狸可以感知到溫辛的情緒,知道每一次回答,對方都很真誠。

鱗樹蝰剛學會一個詞,感覺正好可以形容這樣的青年:“花心的人類。”

唐啟差點一口水噴出來,為好友高聲正名道:“那叫博愛,博愛知道嗎!”

車子載著歡聲笑語,駛向張燈結綵的薔薇城。

這一年,是讓所有人悲痛欲絕的一年。

末世的到來讓數不清的家庭流離失所,大雪淹沒了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無數活潑的生靈絕跡。

但當新年到來時,各家各戶,沒有條件的也會去買上一張紅紙,或剪裁一塊紅布,寫上福字,倒著貼在門上。

只盼一切壞事通通離去,福早日到家。

糰子們知道人類對這種節日很看重,交頭接耳,商量要怎麼籌辦。

連終日繁忙的金絲雀,也騰出了兩天的空閒時間。

溫辛同樣給糰子們準備了禮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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