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夢境裡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一人一狐不知抱了多久。

久到小狐狸被安撫好了心情, 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

——他倆之間的相處進度是不是太快了?

小狐狸眯起眼睛,幽怨地盯著他:“你對每一個剛見面的人都這麼好?”

語氣很酸。

溫辛:“……”

他面不改色地說:“當然不是,這不是和教皇殿下您一見如故嗎?”

小狐狸顯然沒想起來“一見如故”是自己曾經用過的託詞。

他也扮起嚴肅臉:“嗯,我不會說出去的。”

或許,唯心教會以張泉勇為籌碼與溫勁風進行利益交換,又或者順勢締結聯盟, 聯手合作。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

小狐狸鬆了一口氣。

小狐狸:“嗯嗯嗯!”

溫辛看過了唯心教的整體風氣,沒理由不信紅袍人的話。

“祝你好夢,溫辛!”

溫辛見他有恃無恐的樣子,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所以你之前是在騙我嗎?”

比起遷怒,溫辛心裡更多的是心疼。

到底還是捨不得緊緊相逼。

此時的小狐狸,並不知道溫辛已經打定主意為他承擔。

小狐狸哼哼唧唧。

只是死了那麼多人, 為了避免引起兩邊勢力的戰火, 必須得有一個人站到前面, 給憤怒的人們一個交代。

不用明說,溫辛就知道他提起的是哪一件事。

見少年臉上終於再一次煥發光彩, 溫辛的心也情不自禁地柔軟了下來。

“沒有。”他正色道,“怎麼會?”

現在的小狐狸已經知道了,不管是好夢還是噩夢,都會讓人類休息不好。

他很難想象一隻會看著動畫片傻樂的小糰子, 要怎麼撐起這幾萬份的重擔。

就是在紀律嚴明的訓練營裡,也時不時會出現幾個不服眾的人,何況是幾萬人的唯心教。

他只知道溫辛原諒了自己,高興地蹭了蹭他:“你真好!”

小狐狸突然想起了什麼, 臉色有點緊張:“以及之前發生的那件事……”

接著又聽溫辛好以整暇地問:“除了這一件事,你應該沒有其他事情騙我了吧?”

誓字還沒有說出口,少年突然站起身來,雙手交疊捂住他的眼睛,忙不迭地說:“時間太晚了,你快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小狐狸瞬間僵住。

溫辛柔聲說:“好,晚安好夢,你也要早點休息。”

他知道溫辛寵他,情不自禁和盤托出:“因為這才是我原來的樣子,我本來就不大嘛。”

小狐狸怕溫辛拿這件事去問別人,從而露餡,故作嚴肅地說:“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不要說出去。”

於是他又對溫辛施加了一點安神的力量,用以抵消對方入夢的乏累。

他支支吾吾地說:“也沒有……只是以我現在的年齡和長相不好服眾,所以才需要另一副面孔。”

溫辛仔細端詳小狐狸臉上的細微表情:“真的嗎?你發……”

溫辛沉默了一下, 笑著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又不是你的錯,還去想這件事幹什麼, 嗯?”

如果沒有麻子臉自作主張,內應外合誤導a市,導致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溫辛看他演得煞有其事,差點給逗笑了。

少年不再壓抑的聲音軟軟糯糯,尾音似乎還帶著歡快的小波浪

溫辛看小狐狸連裝都不裝了,在他額頭上輕敲提醒:“我怎麼感覺你只有十多歲?”

如同將溫辛拉入夢境時那樣小心翼翼,他用力量包裹著青年的意識,將人送了出去。

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他就是隻有十多歲,依舊是隻未成年崽,和喜歡的人類撒撒嬌又怎麼了。

小狐狸不喜歡死人, 頒佈的教令中,就有一條嚴令禁止教徒殺生取樂。

小狐狸:“……”

這一次也沒能和小狐狸徹底坦誠,溫辛無奈地彎了下眼睛,跟著止住了話題。

以上內容,都是紅袍人一路上的親口所言, 希望能借此打消一點溫辛對唯心教的隔閡。

聽溫辛這麼一解釋, 他立馬就被哄好了,重新露出笑臉。

做完這些之後,小狐狸才算是真正地輕鬆起來,化身粉糰子,在夢境中蹦跳打滾。

太好了,溫辛沒有生他的氣。

“對了……”

滾了半天,小狐狸抖擻毛髮站起了身,重新恢復少年的模樣。

只是少年的臉上不再帶著面對著溫辛的軟萌,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還有一件事沒解決。”

小狐狸將手一揮,以他所在的亭子為分界線,眼前的流水庭院倏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幽暗靜謐的監牢。

監牢中關著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鐵鎖鏈從斑駁牆壁上的環扣中延伸出來,緊緊地扣住他的四肢。

小狐狸朝他走去,男人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呆滯麻木的瞳孔一下子瘋狂顫動起來。

“殿下,尊貴的教皇殿下——”

男人用力往前撲,想要抱住小狐狸的大腿,唰啦啦,鐵鎖鏈一下子繃直,將他禁錮在了原地。

他嘴唇發白,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殿下,殿下,我知道錯了殿下!我不該枉顧您的意願!”

如果溫辛還在這,一定會驚愕地發現,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就是曾被他親手殺死的麻子臉。

小狐狸完全不為所動,冷冷地說道:“你們什麼時候聽從過我的意願?”

沒見他有什麼動作,麻子臉就驀然發出一聲慘叫,死死捂住自己的左手。

“不要,饒命!饒命啊啊啊啊!”

可不管他怎麼求饒,手掌依舊以一種不規則的姿態扭曲起來,骨骼發出駭人的咔嚓聲響。

少年看著渾身痙攣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說:“離開家之前,我曾經向好朋友做出過一個承諾。”

“我說會幹乾淨淨地回去,如果最後本性泯滅了自我,那麼我就解決掉自己。”

“寧肯死,也不要一身髒地出現在溫辛的面前。”

麻子臉扭曲的手被少年一腳踩住,再一次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喊:“啊啊啊啊啊!”

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溫言細語。

“我和本性對抗了一百五十七次,你知道那是什麼概念嗎?最難熬的一次,我把自己的兩隻爪子都給咬斷了,花了足足一個星期才重新長出來。”

“我堅持了這麼久,就為了可以自豪地告訴溫辛,他的小狐狸不止沒有變壞,還救下了很多人。”

小狐狸碾著麻子臉的手掌,每一個字都含著滔天怒恨:“可是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我不乾淨了,因為我救了你,而你要殺溫辛!你還殺死了那麼多的人!”

“我明明叫你們不要殺人,不要去碰那些致幻的藥,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聽,啊?!”

很快,麻子臉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只剩出氣沒有進氣,周遭更是一片死寂。

唯心教的教眾們是在溫辛離開後,被扯入的夢境。

他們觸及小狐狸一雙浮現出猩紅血色的眸眼,嚇得渾身寒毛直豎,大氣不敢出一聲。

少年抬掌一揮,麻子臉背後的牆壁立刻出現了一個黑洞。

黑洞中伸出來一隻巨大的利爪,在麻子臉的哀嚎聲中將其拖入了深淵。

小狐狸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人。

乾脆利落地死去,太便宜了他,也無法震懾其他心懷不軌的教眾。

既然精神暗示會失效,那不如將恐懼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只是這骯髒陰暗的一幕,必定不能讓溫辛看到了。

小狐狸閉了閉眼睛。

“石主教,明天你就派人聯絡a市溫勁風,告訴他叛徒已經被清理,以表歉意,我們會把張泉勇送過去。”

紅袍人就是石主教。

他心裡發緊,忍不住開口道:“可是教皇殿下,那個張泉勇可關係著……”

“你是說喪屍疫苗?”

小狐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沒用的,他們研究不出來。”

沒等石主教想明白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深刻含義,就聽到小狐狸冷漠地說道:“況且,我也不在意什麼疫苗。”

疫苗只對人類有用,身為變異體的他又需要什麼疫苗?

他早該這樣想了。

小狐狸看著自己的手掌,語氣已經完全低落了下去,喃喃自語:“真髒啊……”

此話一出,包括石主教在內的所有人,心臟狠狠一咯噔。

他們聽出了少年話裡的頹喪。

其實小狐狸已經不止一次用這樣的語氣了,他維持著幾萬人的精神暗示,這種重壓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

可沒有哪一次,像這樣的情真意切。

如果麻子臉的自作主張,讓小狐狸後悔成立唯心教,後悔當上這個教皇,那將比對方暴怒發火,更讓他們膽戰心驚。

教眾們心急如焚,卻迫於小狐狸的冷眼威懾,一時間不敢上前。

只有石主教頭頂燈泡一亮,鬥著膽子詢問。

“那教皇殿下,溫先生為張泉勇而來,既然我們要把張泉勇送回去,那溫先生是不是也要一起……”

話還沒說完,小狐狸就一掃剛才的頹廢,斬釘截鐵地說:“不要!不給!他留下!”

石主教:“……”

他緩緩地鬆了口氣。

還好沒人和教皇殿下搶溫辛,不然這肯定是要打起來的節奏。

也得虧有溫辛在,才能讓教皇殿下重新振作起來。

倏然,石主教又想起個關鍵的問題。

張泉勇走了,溫辛會不會主動離開?

石主教立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不行,他們必須得想個辦法把溫辛留下來。

.

第二天一早,溫辛還未從睡夢中醒來,就隱約聽到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他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睜開眼。

只見成群的傭人們魚貫而入,有捧水盆的,有遞毛巾的,有端早飯的。

還有人清了清嗓子:“伺候溫先生更衣——”

“……”溫辛,“??”

此時,一夥僱傭兵來到了唯心教的基地內。

他們聽說過唯心教的玄乎,只打算在這裡停留一陣,稍作休整,買完補給就離開。

但或許是受到了小狐狸力量的影響,這些僱傭兵情不自禁地放鬆神經,嘮起了嗑來。

“你說那個溫辛到底是何方神聖?幾大勢力一直在爭搶他的訊息。”

“誰知道。之前聽聞他在a市,好多人都找了過去,結果去了才發現人已經走了,連a市都在尋找他的下落。”

剛巧,那天接溫辛回基地的五百名教徒之一就在他們的旁邊。

聽到這話,教徒下意識追問了一句:“你們說誰,溫辛?”

僱傭兵的直覺何其敏銳。

只這一句反問的話,就讓他們瞬間眯起了眼睛來,狐疑地看向面前的教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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