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骸骨一樣的輪廓？
聽到這幾個字眼, 溫辛片刻也沒有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黑色裂痕出現的地方。
其他人反應過來後，也開始往異象地點跑。
看到青年一騎絕塵地把他們遙遙甩在身後, 這些人忍不住叫喚了一聲：“臥槽，那傢伙跑得好快！”
一溜煙就不見了, 怕不是個速跑冠軍。
但是跑這麼快乾什麼, 裂痕能吞人，進去的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衝過去難道上趕著投胎？
等到了地方，無數人愣住了。
他們情不自禁地將腦袋抬高, 不是因為裂痕突然跑到了天上去, 而是這樣，才能往前眺望它好像無邊無際的尾端。
裂痕不再是裂痕，宛如兩條黑色巨蛇盤踞在荒蕪的大地上，上面的建築物皆盡消失，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漆黑濃霧。
劉洪昌臉色陰沉，聽著人群的討論聲，眼睛一抬，就注意到了溫辛。
那就是暫時安全了？
第一基地這次被指派出來的領隊人, 是生化資源部的主任劉洪昌，五十多歲，灰白髮，臉上帶著眼鏡。
無奈大家都關注著裂痕的情況, 最後還是有人注意到了他。
無數人沉默、警戒，躲在一百米開外的地方，不敢往前踏入一步。
劉洪昌是一個比較警惕的人，營地選在郊外也是他的主意，在這之前他先讓人建立了觀察哨塔，隨時給觀測臺彙報情況。
溫辛視線逡巡，尋找那截骸骨一樣的岩石層，就是這個時候，揹包裡的兩隻糰子同一時間發出了警告。
不管是從裂痕前幾次擴散的範圍，還是擴散的頻次來考量，這幾座哨塔應該都是安全的。
哪怕它和人們記憶裡的印象稍有改變，前肢更長且能觸及地面，背部還長出了翅翼般的鼓包，也讓絕大多數人一下子就認出了它的真身。
安靜得讓人心裡發毛。
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它們沒有朝外擴散，而是同步朝中間的路段逼近。
那是一頭恐龍，暴龍科中最頂端的掠食者，霸王龍。
警衛隊長也看到了人，正要出聲阻止，被劉洪昌抬手攔住了。
溫辛前一刻還在尋找骸骨在哪兒，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岩石層如同被巨錘鑿碎了的牆面，塊塊巨石飛快地往下掉，明顯是骨骼的輪廓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處於震感的中心，但詭異的是，沒有感受到多大的壓迫力。
“不對溫辛，快躲開！”“有東西醒過來了！”
發現溫辛和前面跑得賊快的青年是同一個人, 那人嘴角抽搐。
他的動作很隱蔽，加上天色昏沉, 一時間沒人發現。
溫辛藉著裂痕周圍的樹木當掩體，悄然靠近。
異變發生得特別快，溫辛沒有逃跑的餘地，下意識扒住了裂痕邊上的岩石。
巨大且兇猛的頭顱昂揚在半空，明明骸骨的眼眶中空無一物，卻像有一雙眼睛威嚴幽暗地往上睨來，叫人遍體生寒。
人們剛緩過神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座雄偉的奇觀，臉上一片空白，彷彿失了聲，嘴裡不斷重複著兩個字：“天啊，那是個什麼東西……？”
“他還真是上趕著投胎。”
震動慢慢停止了，骸骨上的一些碎石塊還在撲撲簌簌地往下落，輪廓也愈發清晰明顯，彷彿這具威武的身軀正在甦醒。
從高處往下看，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迷霧，看不清裂縫的深度，也看不清有什麼東西，只能瞧見濃郁的黑。
刺骨的寒意宛如長鞭一樣打入在場其他人的神經中樞，一路竄至脊髓，讓人後背冷汗突生。
慘叫聲、呼救聲、驚喊，此起彼伏。
周圍不少人也抱著相同的想法，他們的目光跟隨溫辛，一路蔓延至裂痕的邊緣，屏住呼吸。
地表建築連同所有的人，就像是那風雨中飄搖的孤葉，搖來晃去，視野俱震，沒有一刻，腳是穩穩地落在地面上。
但誰也沒想到裂痕這一次會突然爆發，幾乎吞沒了大半個城市！
通訊遭到了磁場干擾，訊號中斷，完全聯絡不上原本在哨塔裡的人。
溫辛並不是情緒上頭，是揹包裡的兩糰子告訴他沒事，他觀察再三，沒人靠近和阻擋，才動身潛入。
它露出山丘般的脊骨，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空洞且巨大的胸腔。
有人曾經看到過陳列在博物館中的標本活化石，有人透過幼時的繪本讀物認識它。
好像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劉洪昌以一種看實驗小白鼠的眼神，盯著那道不斷前進的人影：“先讓他去，他沒出事，再讓我們的人靠近。”
粗長的尾巴彷彿蔓延至天際線，無法以人眼勘測那駭人的長度。
裂痕中沒有人的慘叫聲, 沒有鳥獸的鳴叫，沒有怪物的嘶吼, 只有安靜。
話音未落，溫辛的心跳好似空了一拍。
直至兩道裂縫又開始變化。
大地又開始搖晃，山崩地裂，上一次的震感和這次相比，完全不是同一個量級。
可世界上哪來這麼大的霸王龍？那甚至不是純粹的霸王龍，是一隻異變後的怪物！
眾人尚處於驚駭中無法回神，兩隻糰子也不知何時噤了聲。
溫辛一陣心悸，下意識低頭，趴在地面上與這具屍骸對上了眼。
那一對黑漆漆的眼窟窿，彷彿燃起了微弱的金黃色火焰。
恍惚中，好像有一頭龐大的黑色魂靈自屍骸身上浮現，朝著他靠近。
它靠近是一瞬間的事，根本來不及躲開，威風凜凜的身軀在迫近時更顯駭然。
溫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直至他的額頭上傳來了一觸即離的觸感，柔軟且帶著溫熱的溼意。
有誰在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著他。
溫辛快速睜眼。
龐大的魂靈睜著一雙金黃色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他，沉穩、內斂，目光充斥著柔和。
“小……黑……？”
溫辛激動地站起身來，伸出手去觸碰它，可手掌只抓住了一把冰涼的空氣。
身後爆出一陣雜亂的喊聲，第一基地帶來的那些儀器開始瘋狂作妖，資料一節節地往上跳，紅色的警示燈閃爍不停，除錯的科研人員都急瘋了。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能量聚變反應？數值在攀升，衝破了最大閾值！”
“磁場受到了干擾，儀器出現故障，沒法關停！”
“檢查一下是不是那具骨頭鬧出的問題！”
人們沒有注意到漂浮在半空的魂靈，好像那是隻有溫辛一個人能看見的東西。
劉洪昌見溫辛沒有出事，指揮其他科研人員上前查探情況。
哪知這個行為就像是觸及了什麼開關，以兩道黑色裂縫為界限，上方的空氣出現了詭異的波動。
波動聚集，變成有形的漩渦，無數人臉色驟變，大喊：“快退！”
然而漩渦沒有像之前一樣吞人，反而吐了些東西出來。
血淋淋的人型生物普通落在了地上，激起塵土飛揚。
其他人神色緊張，高度戒備。
直到一聲驚呼傳了過來。
人群中衝出來了一個女人，她張嘴喊著某個人名，激動地朝那血人跑去。
地上的血人似乎聽到呼喚，艱難地動了兩下，抬頭的時候，露出渙散的瞳孔，又緊縮成一個小點。
“別過來！滾啊！”
血人飛快地站起身，伴隨著他驚魂未定的動作，一道火焰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中，朝著女人打了過去。
火焰不大，速度也不快，女人狼狽躲過，和在場的其他人一起，瞪大眼珠子看著血人的手掌。
橘紅色的火焰在掌心上方浮現，逐漸凝聚成兩顆更大的火球，熠熠火光讓不遠處的劉洪昌目光發直。
沒有噴射器，血人的身上也沒有佩戴其他裝置。
那火焰是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上！
劉洪昌激動得臉皮都在顫，當即發令：“準備□□，必須抓住那個人，快！”
可血人的出現只是一個開始。
漩渦再次轉動，這一次掉落出來的人狼狽得不是一星半點。
鬍子拉碴，雜亂的頭髮快遮住了整張臉，衣裝襤褸，活像是逃荒出來的難民。
然而沒人會低看了他。
人們不錯眼地盯著環繞“難民”周圍的紫白色閃電，心裡受到的震撼不是一星半點。
人群再次爆出震驚的聲音：“我認識他，他不是之前被裂縫吞了的張大兵嗎？三個多月了，他居然還活著？還擁有了異能？？”
異能？對……
眾人終於反應了過來，能夠駕馭火焰、駕馭雷霆，可不就是異能？！
漩渦的轉動未曾停歇，一個個在裂痕擴散時失蹤的人被丟了出來。
他們神情恍惚，不斷掃視周圍，臉上呈現出一種恍若隔世的茫然。
砰砰！
第一基地的武裝人員開了槍。
槍聲中，有反應不及的人倒下，也有人快速地往周邊躲，卻被張開的電網兜頭罩住，身體一陣顫唞，翻白眼昏迷了過去。
原本的人群驚愕地看向第一基地的負責人，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突然下令發起攻擊。
劉洪昌卻先發制人，沉聲說道：“還不清楚狀況？這些都是前面失蹤了的人！他們擁有超能力，說明他們已經不再是正常人，甚至於是不是人都未知，我們必須先出手，保證大家的安全！”
話音未落，一道尖利的駁斥傳了過來：“不是，我還是人！”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一個剛從漩渦中掉出來的人竭力辯解道：“王大，我是陳三啊！咱們一起對付過喪屍，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兄弟，你忘了嗎！大家都是進入黑色裂縫之後覺醒了……”
砰。
槍聲響起，這一次不是□□。
反駁的人腹部綻放出血花，不敢置信地瞪著臉色陰沉的劉洪昌。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坦白了，還會招來死亡。
死不瞑目的屍體緩緩地倒了下去，先前被他稱為王大的人站了出來，因好友突然被殺直接抓狂：“劉主任，你這是在幹什麼？！”
除了第一基地召集來的僱傭兵、探險家，小部分渾水摸魚撿漏的人，這裡其實還有一批人。
他們的親朋好友被黑色裂痕吞沒，卻不相信人已經死了，不死心地守在裂痕的周邊，想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固執地抓著那點搖搖欲墜的希望。
現在，生死未卜的人好不容易從裂痕中活下來了，卻又死在了第一基地的手裡。
王大無法理解，更沒法接受，悲憤欲裂地想要衝過去，被其他同伴捂著嘴攔住。
其中一人轉過頭來，滿臉賠笑：“劉主任，事急從權嘛，那人看起來不正常，被殺是應該的，我們都懂，所以您……”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劉洪昌那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基地研究了這麼久，但始終沒有攻克基因紊亂的難題，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卻有了異於常人的能力。
劉洪昌：“把他們都殺了，不能讓訊息傳出去。”
僱傭兵中有人快速反應，朝著劉洪昌開槍。
但防爆盾在對方下令的一刻就舉了起來，子/彈被擋下，與盾面擦出激烈的火花。
誰也沒想到，友善助人的第一基地會突然露出醜惡猙獰的一面，對其他人下手。
一邊裝備齊全、武器精良，一邊最好的情況也就背把□□。
懸殊的實力讓戰局陷入了一邊倒的慘烈。
混亂中，有人靈光一閃，喝問道：“死了的那人提到了裂縫覺醒，是不是說他在裂縫中得到了超能力？”
一語驚醒夢中人！
劉洪昌代表第一基地，想要獨享人類得到異能力的秘訣，所以把知情人變成了死人。
可總有人頭腦靈活，從他突兀的舉動中聯想到關鍵。
“往裂縫的方向跑，能活一個是一個！得到能力之後再出來殺了這幫狗孃養的！！”
“大家衝啊！”
還活著的倖存者在戰火中衝向裂縫，可臨到要踩進去的時候，又突然止步。
漆黑且不可見底的裂縫宛如危險的深淵，那具龐大的骸骨依舊昂揚著頭顱，無形的威壓落在所有人的心頭，叫人心驚膽戰，生出逃跑的衝動。
直到有人驟然邁步。
人們對那位青年不陌生。
有訊息稱岩石層中出現骸骨，他跑在最前面。
眾人被異象震懾在原地的時候，他第一個悄然靠近裂痕邊緣。
他好像沒有那麼多的存在感，恐龍骸骨包括異能者的出現，顛覆了人們的三觀，以至於在他走在邊緣之後，沒人再去關注他。
可是此時此刻，毫不猶豫踏入裂痕中的青年，宛如暴風雨中的風向標。
人們找準了主心骨，大喊：“都跟著他走！”
劉洪昌吼：“阻止他們！”
槍聲、炮火聲如雨點砸落，屍體成片倒下，卻又有人於混亂中僥倖逃生，追上溫辛的背影。
黑色裂痕來者不拒，平等且沉靜地吞沒所有靠近的活物。
而進去的人就像進入了異空間，身影陡然消失在了空氣裡。
在第一基地密集的火力網下，裂痕邊緣大片都是鮮血和屍體。
訊息似乎暫時被封住了，可劉洪昌的臉色非常難看。
無差別攻擊下，武裝人員來不及帶走暈倒的異能力者，被誤傷死去的有很多，導致他們可以研究的實驗體驟減。
還有那些進入了裂縫中，揚言要出來乾死他們的人……
“有多少沒能攔下來？”
“大概，大概七、八個……”
“廢物！一群廢物！”
劉洪昌一拳頭砸在了坑坑窪窪的儀器上：“馬上集結一隊人，我們也必須進去！”
沒人注意到，遠處的樓房偏角處，一架偵測用無人機靜靜地停靠在那，鏡頭上劃過一道銀白的光亮。
接收畫面的另一側，副官看向突然扶了一下心口的男人：“長官？”
溫勁風起身，不停地揉按太陽穴。
看到第一基地突然發難，他面不改色，可自那身影入鏡之時起，右眼皮就開始瘋狂地跳。
回憶著被裂痕吞沒的那道削瘦身影，不祥預感縈繞心頭，越來越強烈。
溫勁風停手，自言自語的安慰也不知道說給誰聽：“應該不是他，他說自己會在南部地區留上幾個月。”
副官：“？”
“沒事。”溫勁風電光火石之間恢復了肅穆的神色，眯了眯眼睛說道，“人類的進化時刻來臨了，答案就在g市的黑色裂谷之中——立刻讓人把這個訊息傳播出去。”
副官驚詫地瞪圓了眼珠子：“長官，您是怎麼知道……？”
無人機只能接收畫面，聽不到那些人的談話和叫喊，他都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溫勁風揮了揮手：“只管傳，務必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到所有幸存者基地。”
副官忍住心頭的驚濤駭浪，點頭應是。
溫勁風繼續盯著鏡頭，眸色幽深：“第一基地啊……”
這份送出去的大禮，一定能讓你們感到非常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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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辛剛才進入了一種很玄妙的狀態。
黑色魂靈如同屏障一般包裹著他，讓他在戰火中免受傷害。
但同時也隔絕了周遭的聲音，只有一些細碎的片段，不停地從眼前閃現而過。
回神的時候，其他倖存者已經在第一基地的逼迫下，衝到了他的面前。
溫辛將那些人猶疑不定的表情納入眼底。
順著那些視線看向裂痕，他瞬間反應過來他們在猶疑什麼。
溫辛回望第一基地的方向，屍體如小山般堆砌，戰敗已成定局。
他閉了閉眼睛，確定小黑就在裂縫中的那一刻，心中只有堅定。
所以溫辛護住身後裝有兩糰子的揹包，毅然決然地邁開了雙腿。
眼前的景象快速變幻。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之後，溫辛睜開眼睛。
睜眼之前，他對自身的處境做了一定的心理預設，所以睜眼看到不同的環境，也能在頃刻間保持鎮定。
明亮刺目的白熾燈、銀白色的合金制牆面、房間裡擺放著各種奇奇怪怪的電子儀器……
溫辛突然發現肩膀感受不到重量，裝著糰子們的軍用揹包不見了！
他迅速地往後看，注意到自己穿上了白大褂。
再然後，十幾個育兒箱按距離排開，出現在了溫辛的面前。
但那些育兒箱裡放置的不是嬰兒，而是一枚枚花色不一的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