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薔薇集結(三)

十月小長假的第五天, 早上7點,洗漱完畢換上了一套荷葉領的香檳色連衣裙。穿慣了長袖與長褲,這乍然呈現白皙鎖骨與手臂、小腿, 連帶著身體感覺都與平日不同。

精力充沛被迫晨跑,順便帶了早餐回來的康維國見到連頭髮絲都透著優雅的女生, 忍不住吹了個口哨,輕佻誇讚說:“身材不錯啊。”

趙如眉平靜抬眸瞥了他一眼, 康維國後頸猛地一冷, 大腦瞬間清醒。

“咳, 早餐,早餐吃嗎?”

康維國提起手裡十幾份各式各樣的早餐, 訕笑著轉移話題問, “油條、豆漿、包子、米粉、煎餅、切糕、玉米餃子、炒粉,新農鎮好幾家早餐店, 我都買了一遍, 總有你喜歡吃的。”

“放桌上。”趙如眉淡淡說,這連衣裙的裙襬是修身款。她走動間, 腦子裡想的都是下盤受限情況下,如何調整步法與身法將實力發揮至最大化。

康維國連忙把兩個手裡的早餐袋跟盒子往桌上一擺,動作匆忙往後院跑去。不知為何,他覺得女生身邊此刻有點危險, 感覺多呆一秒自己都有可能遭遇不測。

走到一半, 想到自己的早餐忘帶了, 康維國頓住步伐看了眼桌上食物,又看了眼拉開凳子坐下的女生。

他選擇出門再買一份自己的。

電話一接通,齊民玄語氣裡帶著濃濃疲倦率先道了個歉說:“不好意思啊趙女士,昨晚你打來的電話我當時在開會,網表沒帶在身上,所以沒接到。”

趙如眉盤算了下時間,和聲說:“2-3天,我正好結束小長假,可以趕回去了。”

等早餐吃完,已是早上八點。

“他們已經掌握了活動主題?”趙如眉反應極快問。

“我也是這麼想的,淨化點數其實犧牲不了多少,目前情報比較重要。”齊民玄最開始並不知道趙如眉有高汙染副本鑰匙,如果沒有這個鑰匙,那麼兩個組隊道具一前一後情報接力是最好的。

像這種大事時期,凡是相關崗位的人員,基本都是24小時待命。

“你這是一宿都沒睡?”

齊民玄後仰靠在辦公椅上,滿臉遺憾。雖然把條件放寬一點,例如把特管局的潛力玩家也納入組隊範圍,那湊齊兩個小組共計12人的淨化小隊,沒有問題。

對於這份造假名單,幾個國家的外交部自然矢口否認,並表明要追溯傳播該造假名單汙衊守法公民的源頭。各國目前除了在國際新聞上為了‘情報人員’而打嘴炮,其餘局勢變化倒沒什麼。

趙如眉坐在床邊鋪著的柔軟乾淨地毯上,目光落在床頭櫃的書籍上問。

正常通宵一晚都不至於這麼疲倦,要麼齊民玄傍晚進了副本,要麼就是晚上因為一些事宜消耗了太多精神。

“研究所的,我回房接個電話,資料都在臥室裡。”院長媽媽不是玩家,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擔憂,趙如眉找了個藉口回房間。

但眼下趙如眉這邊即便透過組隊道具進了副本,獲取的組隊道具情報不一定是全部。雪松這時候帶隊入場,就起到了對照組與情報補充組的作用。

東夏國這邊,趙如眉帶領的35位隊友作為率先吃到螃蟹的,有500張入場券獎勵。這500張入場券相當於啟動資金,直接省去了靠玩家消耗副本次數去碰運氣刷‘不可名狀活動主題’相關副本。

“如果你願意捨棄一部分淨化點數,我跟春日櫻一個小組入場,雪松他們也可以同時段入場。至於淨化技能,我這個小組有春日櫻,其他玩家只要具備淨化效果的道具多,也可以加進來。”

“對,百分百掌握了。不過就目前情報來看,他們估計是3-4號瞭解到活動主題,從4號下午開始,在直播大廳勘察的隊員,明顯發現熱門推薦的席位裡,西國玩家多了起來。”

在沒有動用人脈渠道前,趙如眉就跟網上衝浪的吃瓜群眾差不多,只能根據新聞進度,推斷大的局勢。

而非西國官方的媒體‘恰好’在這個時機,於社交平臺上傳播了一份疑似被逮捕的情報人員電子名單,在這份名單上,明顯來自於棕熊國、東夏國等幾個同盟國的名字赫然在列。

趙如眉分析說,如果另一個組隊道具在其他人手裡,趙如眉可能還會考慮一下玩家們的安全問題。但雪松簡直穩了好嗎,不說畫作道具,光是‘跳房子’第二形態的(?)*2獎勵,他個人提升絕對不小。

“高汙染副本,這個對淨化效果的要求很高啊。你這個方案雖然能兩全其美,但我跟你說句實話,二階裡具備相關技能的玩家不超過十位,三人組倒可以,但兩個六人組,真沒辦法。”

‘不可名狀活動主題’的全球參與性質,註定了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將它徹底掩蓋。但從29號到現在,小安以自己的行蹤和威脅作為唬頭,硬生生拖了5天,相當於一個副本的進度。

“另外我有個高汙染副本的鑰匙,昨天沒機會跟你說,我是打算用在這次的組隊道具上。這會不會造成組隊道具規則變更我也不確定,不過汙染程度高,能獲取的淨化點數也會水漲船高。”

“不過活動主題全球參與已經勢不可擋,專項組昨天通宵會議就是在進行調整。總的綱領不變,但一些細節上的處理跟計劃,都需要調整。”

“我這邊沒問題。”

趙如眉把薔薇鑰匙的情況大致說了,拋給齊民玄決策說:“或者你讓春日櫻她那一組按常規方式入場,我這邊再組建一個小組。”

“這倒不,雪松也有一個,但一方面是二階裡有淨化技能的玩家太少,組不成兩隊。另一方面也是打算先讓春櫻這一組隊伍進副本把情報帶出來,他們到時候稍作調整再入場。”齊民玄說。

齊民玄分析說:“裡面雖然沒有幾個進了活動主題,但對比前兩天,每個等階的西國玩家都呈現了井噴式,他們肯定是在刷活動主題相關副本。”

齊民玄大致說了下通宵會議內容,話鋒一轉說:“其中有一個比較重要的調整點,就是關於組隊道具的。這個道具是活動主題產出的東西,藉助它進入的副本究竟有什麼特徵,目前我們還沒有掌握。”

齊民玄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透心涼的枸杞茶,忍不住吐槽說:“我就知道西國的嫡系玩家肯定不止明面上的cqj組織,果然啊,他們還藏了一支全封閉式的玩家部隊。”

趙如眉陪院長閒聊期間,網表響起了來電,她看了眼,發現是齊民玄回撥過來的。

趙如眉拿了份餃子盒, 裡面除了白皮餃子外還有紅色番茄醬, 她把東西拿出來, 順便翻看了下今早新聞。昨晚上西國似乎有先把內部整頓的意思,但她晚上11點就睡了,沒有等最新訊息。

“為了儘快獲取這批情報,這個道具的入場日程需要往前提,目前定的是2-3天進副本。趙女士你看是跟春櫻她們第一批進,還是等她出來以後,做主準備再進?”齊民玄正色問。

可這必須要考慮一個忠誠度與默契度問題,特訓區的國級玩家配合好,真的是因為他們天賦高?實力強嗎?不,完全不是,他們願意在副本里無條件服從隊友,靠的是彼此之間的絕對信任。

“我倒是有淨化技能,不過是單人的,目前組隊道具只有春日櫻手裡的?”趙如眉問。

後期只要入場券充足,這人數一旦堆起來,一個副本進度帶來的差距,或許就是幾十萬的淨化點數差額。

“是啊,專項組會議從6點一直到現在,剛結束。也就玩家身體耐造,不然就我這把年紀,別說熬一個通宵,高強度幾個小時都受不住了。”

“目前入場券儲備怎麼樣?”趙如眉估計著春日櫻五人肯定會購置一批入場券,但具體數額她並不清楚。

於趙如眉而言風平浪靜的一晚上,各國由新聞報道的交鋒已經過去幾個來回。從凌晨開始西國情報部門宣佈清算境外情報人員,截止到現在,西國表示已經逮捕數十位境外情報人員。

哪怕隊友拿槍指著自己,也堅定相信瞄準的是後方危險而不是自己。正是因為這種絕對信任,國級玩家組成三人小隊,才能發揮大於3的實力。

而30號的‘跳房子’副本里,趙如眉跟五個隊友一波肥。淨化點數狂斂5,相當於徹底解決了入場券不足的問題。

“很充足。”提起這個齊民玄就格外振奮說:“入場券這方面,我們至少領先國外四個副本進度。等他們普張開,我們絕對能穩穩拿下一個完整科技。”

硬要說起來,兩個小組同步進入,除了擁有淨化技能的玩家數量吃緊外,特訓區還是穩賺不虧。

“那就這麼安排,關於剩下四個隊員的抉擇,春櫻讓我問問你的意見。”齊民玄很快進行下一個話題,“高汙染副本,6個人肯定都要有淨化技能。”

“他們的淨化技能是單體還是群體?”趙如眉問。

“二階的群體淨化效果增幅目前只有兩個玩家,剩下的都是單體增幅。你們小組配置2個群體,算上你一共4個單體。”齊民玄回答道。

趙如眉只知道淨化技能確實稀少,但整個特訓區的二階居然只能湊出2個群體淨化增益,還是讓她有些意外,思量問:“這麼分配,雪松那邊還剩幾個淨化技能?”

“如果這兩天進副本,那他只有3個單體,還有1個隊員剛結束副本正在休整。”齊民玄說。

“分一下吧。”

趙如眉想到可以重置技能冷卻的一次性畫作道具,她跟春日櫻都有這道具,而雪松她記得他的天賦可以減30%冷卻時間,減個三次節省下來的時間,就相當於1次冷卻重置了。

“我們這邊分個群體淨化給雪松,騰出來的這個位置,你幫我問問牧童,看他要不要參與。”

趙如眉提議說,“牧童有副本脫離次數,另外他之前也得了一批畫作道具,戰力跟自保能力並不弱。且我們之前合作通關過一次副本,默契度更高。”

如果還有單體淨化技能的玩家,趙如眉這個小組可能就是全淨化技能配置。

但眼下既然淨化技能吃緊,需要從沒有技能的國級玩家裡再挑一個候補,趙如眉第一時間想到了牧童。

“但牧童那邊下一次進副本的時間是10月6號,今天已經5號了,你那邊趕得及嗎?”齊民玄聽出了女生對牧童的關照,換作其他玩家,他可能還會理智地分析利弊。

但9月29號,她平安把35人帶回來。9月30號,平安把5人帶回來。現在她還想再帶一個躺贏,這有問題嗎?完全沒有問題!甚至於齊民玄私心覺得這個配置,簡直太妙了。

一來雪松這邊多了個群體淨化技能,二來牧童精神狀態本來就不好,如果讓他單獨進副本,最終不管是失敗消耗脫離次數,還是傷痕累累地通關,對他的消耗都很大。

像這種精神傷害不斷累積,最終在某個副本里爆發,然後因發揮失誤而死亡,在特訓區裡並不是個例。本來這種傷勢,特訓區有一套組隊協助制度。牧童是因為有脫離次數再加上強烈要求,綜合大樓才同意他單獨進副本。

但能組隊減輕消耗,誰不願意組隊?

牧童不過是考慮到活動主題正如茶如火,不願意讓自己拖了組織後腿。

“能趕上。”

趙如眉連距離都沒看地說。

只要想回去,就算開車趕不及,難道直升機還不行嗎?

從z市坐直升機抵達c市,連正常航班都只需要1h40分鐘,趙如眉這邊6號早上6點出發,預估上午9點就能到。

“那行,我跟春櫻說一下,等隊伍配置齊全,我給你回個短訊。”齊民玄痛快說。

“好,先掛了。”

趙如眉乾脆結束通話電話,她沒有第一時間給詹旭鴻打電話,而是去樓下找了院長媽媽,提及了因為研究所的研究出了點問題,臨時需要徵召研究員回去處理的事。

“你現在就回去嗎?”宋芝年這幾天血色好了不少的臉龐浮現意外,語氣裡帶著濃濃不捨。

“不是,明天早上出發。”

趙如眉輕握著院長遍佈皺紋的手掌,柔聲說:“不過這個事雖然急,但做完也就完成了。而且小安那邊的專案應該也快結束了,到時候我跟他再回來看你。”

“小安也回來?”

宋芝年面露期待,這才十月,離過年至少還有四個月。過去二十年小安只在除夕過年那幾天回來,其餘時候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從不出現。

這乍然聽他有可能回來,宋芝年別提多高興了。

“嗯,他的專案我大概聽說了一點,已經在收尾了。”趙如眉認真點頭說。

“好,好。到時候你們有空了,直接回來就好,我一直在家。”宋芝年知道兩個孩子做的都是保密工作,也不問這專案是什麼,喜笑顏開說。

跟院長媽媽這邊說好,趙如眉才回二樓給詹旭鴻打電話提及明天早上出發的事。

“這不還沒出節嗎?這麼快啊?!”詹旭鴻乍然接到這通電話,愣了好一會。昨天上午他去送書信,才談到局勢不穩,兩人有可能要在新農鎮多呆一段時間。

詹旭鴻都做好堅守陣地,待到十月中旬的準備了。

沒想到這邊忽然又變了主意。

“局勢有了新的變化,回去會比在這邊更方便。明天6號早上出發,但中午10點之前,我要抵達c市綜合大樓,你看是開車還是乘坐航班。”趙如眉說。

“除非明天凌晨2點鐘就出發,不然開車太趕了。”詹旭鴻都不用看路線地圖說,“用直升機吧,7點從新農鎮出發,9點30分就能抵達c市那邊的停機坪。不過直升機只有兩個位置,你還是跟康維國一塊回去吧?”

“對。”趙如眉說。

“那行,我這邊打份報告上去,然後明天早上7點來接你們。”詹旭鴻三兩下的就熟練敲定了明天的行程。

國內飛直升機很容易被注意到,不過z市很早以前為掩蓋季局行蹤,早就在各個交通工具上進行了佈局,每天都有直升機無規則地往返各個城市。

所有境外情報人員都知道東夏國z市有問題且跟季淮安有關,但他們投入大筆人力物力,硬是沒挖出來這個秘密具體是什麼。

隨著出門事宜安排妥當,趙如眉剛下來就看見康維國一副掩蓋不住驚喜的表情:“聽媽說你明天要回研究所了?這小長假還有2天,我等小長假……”

“你跟我一起回去。”趙如眉平靜打斷說,“明天早上7點有車過來接。”

“不是說好放七天……”事關自由,康維國咬牙強撐著膽子想要為自己爭取。

趙如眉看了眼門口,確認院長媽媽不在,迎著康維國的目光似笑非笑說:“你見過哪個勞改犯有假期?”

想到前幾天吃飯的時候閒聊說起勞改犯,院長媽媽一改溫和的嚴厲語氣,康維國瞬間懨了。一直到中午去林姓鎮民家裡吃喜酒,他都一副喪了吧唧的樣子。

“你幹嘛呢?怎麼這幅樣子,快收收。”打扮體面的宋芝年伸手拉了康維國一把,小聲說,“人家是請你去湊熱鬧,可不是叫你去潑冷水的。”

手裡提著一籃院長種的各色鮮花,趙如眉騰出手在穿著襯衫西裝人模狗樣的康維國腰側位置,彈了點靈能。

“哈哈哈哈——”康維國瞬間控制不住地大笑出聲,把附近的人嚇了一跳,唰唰唰十幾道目光看了過來。

好在這魔性笑聲並沒有持續太久,知道是身邊人的警告,康維國深吸一口氣抬手抹了把臉,朝神色驚詫的宋芝年齜著牙齒露出一個假笑說:“媽,我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

“胖胖聽說我要走,說他跟我順路,明早7點坐我約的車一塊去縣裡。”趙如眉面不改色說。

康維國:“……”

剝削他的休息居然還要讓他親自編藉口,可惡!

完全預料不到女生下一刻又會拿出什麼整人手段,康維國無聲嘆了口氣,各種藉口張嘴就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如眉注意到院長眉眼柔和就像講臺上經驗豐富的教師,看著正襟危坐卻悄悄搞小動作的孩子。

但康維國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藉口被看穿了,他說得特別起勁!

一路說到張燈結綵的這戶人家門口,各色漂浮的氣球、彩色飄帶、還有紅地毯與證婚舞臺。如今來參加婚禮的人大多不是圖那一頓飯,而是湊熱鬧。

宋芝年一過來,很快就有相熟的鄰居和善地與她打招呼,而趙如眉跟康維國提著裝滿鮮花的花籃,也在宋芝年的帶領與示意下,擺在了新郎與新娘的婚房大床上。

“宋姐,這是你女兒啊?”一些認識宋芝年卻又往來不那麼頻繁的客人瞧趙如眉面生,面帶好奇地問宋芝年。

“對。”

宋芝年臉上浮現笑意點頭,一時間,話題就轉到了趙如眉有沒有結婚、在哪上班、幹什麼工作上面。相比問家裡的鮮花長勢如何或是節假日有沒有幫忙照看孩子,這些是最不需要門檻卻又能聊得起勁的話題。

趙如眉美得雅緻的面容帶著淡淡笑意,安靜聽院長與這些熟人的交談,偶爾應和兩句。

“康總!你居然真回來了?”一個臉頰發福的男人見到康維國,熱情地打招呼說,“你今年怎麼回事,是晚上開的場子不夠大?怎麼都不見你來玩啊?”

康維國打著哈哈表示這些麻將紙牌玩膩了。

“不能吧!?”

這個狐朋狗友目露震驚,很快便笑嘻嘻說:“康總,就算玩不起大場子,玩小一點也可以啦,人生重在娛樂啊。他們說你不光不玩這些東西,居然還每天早早起來跑步,這種自我折磨的事有什麼好。”

“下午去縣裡不,通宵啊,我請客。”男人擠眉弄眼說。

“不了。”

想到因為運氣而忍痛戒掉的麻將紙牌,以及男人不可言說的某些隱疾而修身養性。康維國第一次對在自己雷區上蹦迪的狐朋狗友產生不耐煩,皮笑肉不笑地拒絕。

康維國不想搞這些東西,但卻把這些玩意當成仙丹靈藥的狐朋狗友哪裡肯罷休。旁敲側擊各種激將法砸下來,在確認他公司經營得好好的,還是那個花錢不眨眼的闊綽大款,一句一個康總叫得更舔了。

在深切地認清自己家庭地位位於底層後,再聽這些油膩的恭維,康維國的手臂居然開始冒雞皮疙瘩。

“網表收款碼!”

康維國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給這傢伙轉了一千塊特別不爽道:“快滾!”

“康總,你是不是找女朋友管著你了?以前的你,還說沒有五位數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狐朋狗友得了便宜還賣乖,長吁短嘆說。

“五位數?你是給我艹了還是給我舔了?”康維國盯著眼前這個油頭滿面的發福男人,惱火嘲諷。他這話可以說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了,但架不住這人臉皮厚,還能笑嘻嘻讓他別生氣。

康維國頓時沒興趣了,環顧一圈,跑到趙如眉跟院長這一桌搬了個凳子坐下。

狐朋狗友聞著味湊過來,見到趙如眉時,剛想開口搭訕。不料女生視線一轉,平靜疏離地看了他一眼,對視的那瞬間,男人感覺自己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血腥味充斥鼻端的屍山血海。

生在和平年代,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的他回過神後身體踉蹌後退兩下,臉上血色盡褪,跟活見鬼似的頭也不回地撞開擺好的凳子,不顧朋友叫喊衝出酒席。

連神識都沒派上用場,只是用意志略施影響的趙如眉平靜收回目光,手裡抓著一把葵花籽慢條斯理地剝殼,她也不吃,細皮嫩肉的手指稍稍一摁就開了。

“你有這麼閒嗎?”

康維國看著她單手剝殼,幾乎一秒一顆葵花籽肉,看呆了。

“練手。”趙如眉軋開的葵花籽,不光肉是好的,就連殼也裂成了兩半,沒有絲毫損傷。

發現自己跟狐朋狗友已經失去了共同語言甚至感到厭煩,一時間又沒有其它好玩的東西,康維國也從盤子裡抓了一把葵花籽,學著女生單手軋開。

以他三階玩家的力量,單手兩個指頭軋開輕而易舉,但他最多保證肉不壞,至於殼?笑死,根本留不了全屍。

在其他年輕人要麼聚在一塊用網表玩遊戲,要麼各自低著頭在網上衝浪,趙如眉這一桌九位客人光從外表看,從17歲到77歲,簡直毫無違和感。

康維國跟這葵花籽槓上了,他不斷調整自己手指力量試圖不損壞外殼。

嘗試過程有失敗也有成功,直到最後開桌收盤,康維國餘光一掃,發現女生在短短半個小時裡剝的葵花籽肉居然裝滿了一個大瓷碗!並且被掃落的大堆葵花籽殼個個完好,別提有多解壓舒爽了。

而他因為追求不壞殼,最終成果只有手心那麼一小撮,而完好的殼跟壞掉的殼相當於小巫見大巫。

康維國:……

被吊打,不開心。

默默把手裡沒剝完的揣進西褲口袋,在果酒飲料擺上來的那一刻,康維國下意識起身幫忙擰瓶蓋。擰完他才發現這可不是在家裡,但發現這一桌全是上了年紀的,尤其是果汁已經在他手裡……

康維國繃著臉倒了九杯,收穫了一堆‘懂事’‘孝順’‘機靈’的誇讚。

由於明早7點就要出發迴歸特訓區,吃完喜酒後趙如眉領著康維國把院長的住宅裡裡外外逛了一遍,從結構、風水、氣場、設施是否有老化等等各種角度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

康維國手裡拿著垃圾鏟跟清蛛絲的掃帚,臭著一張臉聽指揮,兩人一直忙到傍晚。

雖然院長也經常打理這個住宅,但她只有一個人,有些角落又高又隱蔽,很難顧得上。傍晚時,康維國提著一大袋子垃圾出門,趙如眉在水龍頭處洗了個手,三人一塊在廚房裡準備了一桌晚飯。

晚飯後慣例看新聞,直到九點趙如眉才回樓上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有幾件衣服,還有……書信。

趙如眉從床頭櫃把壓在書籍下方的書信拿出來,翻看了兩遍又將它裝好,夾在一本書籍裡,將整本書籍放入了自己的行李箱內。

檢視網表短訊時,齊民玄在下午3點發了條短訊過來。說是牧童同意入隊,另外三位有單體淨化技能的隊員也都準備就緒了。由於她不在,今晚他們五個會先進行磨合。

有磨合總好過沒有,這種東西安全時候可能不顯山露水,一旦遭遇致命危機,就能看出來了。

很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

趙如眉回了個‘收到’短訊,想到明天上午就要進入的高汙染副本,她收拾完行禮,仰躺在床上。臥室裡柔和的燈光暖暖灑下,有點像太陽的味道。

非常安靜的太陽。

趙如眉閉著眸子靜靜休息了近半個小時,而後抬起佩戴著網表的手腕,用指紋解鎖。

裡西海域的問題還沒解決,西國又開始在緝拿‘境外情報人員’的事情上發力,在幹這些事的時候,西國總是格外拿手且不要臉。不需要證據就敢扣押留學或是進修的外國學生,然後冠以‘境外情報人員’的名頭帶走。

針對西國這無恥手段,東夏國這邊譴責抗議的同時,正所謂打蛇打七寸,開始在西國的經濟上做文章。打他們臉,他們可能沒什麼反應,但只要斷他們的財路,一個個瞬間就能被戳得從墳墓裡跳起來。

趙如眉翻看著這一天新聞,發現西國連同它周圍那群小弟跳得很歡。但崎國自從軍港審批一事磨磨唧唧沒有下文後,忽地沉寂了下去。

目前的海藍星,崎國軍備方面,完全就是西國附庸,用於鉗制東夏國的一個,說好聽點叫做馬前卒,說難聽點就是一條被拔了牙跟利爪的狗。

但要是從恐怖直播間的玩家體量與綜合實力出發,崎國岸山組能排得上前五。

西國已經知道‘不可名狀活動主題’的存在,崎國岸山組肯定也已經知悉相關情報。整個海藍星若論國家單挑誰最強,東夏國往擂臺上一杵,都沒有國家敢單獨上場。

但現實不是遊戲,生死之戰,能靠群毆打死誰特麼跟你玩單挑啊。

崎國岸山組的玩家論忠誠可能不怎麼樣,但他們體量大,且家人都在崎國境內,不敢不從。西國帶著他那群小弟跟崎國一旦合作,七個完整科技資源最終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東夏國好歹還要顧及民眾,完整科技資源要拿,但絕不會強制讓普通玩家當苦力。但西國那一堆利益集團,可沒有這種顧慮。他們一定會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威逼利誘,用盡所有手段讓玩家為資本的利益賣命。

明天就要離家,今晚根本不困。

趙如眉放任自己的思緒彌散,想完‘不可名狀活動主題’接下來的走向,又想到小安那邊。他之前透露的計劃似乎是拖延時間,眼下各國已經得到情報,他接下來是會回國內投入新的科技研究,還是另有事辦?

二十年,小安在此期間度過的漫長人生,她別說參與,連了解都不曾有過。

但小安卻守著一個已經失蹤到生還機率渺茫的人,努力偽造她還在某個地方忙碌的痕跡。

他身邊的人都相信了,唯獨他自己被現實不斷擴大撕扯那無法言說的傷口。

苦嗎?

太苦了。

尤其是趙如眉真心以為他應當活得瀟灑恣意,結果卻是孑然一身的時候。她要是沒能回來,他是不是往後連個掃墓祭拜的人都沒有?

他不該落得這個下場。

不該的。

趙如眉靜靜感受著自己起伏的心緒,直到過了許久才平息。

或許是睡前有過思慮,淺眠期間,一感覺到熟悉的牽引,她瞬間睜開了眸子。臥室的燈還安靜亮著,這牽引肉眼看不見,只有神識才能感知。

趙如眉坐起身,在牽引靠近時,果斷抽出了自己一絲神識讓它覆蓋。

一抹意識附著在這絲神識的趙如眉感覺到強烈的下墜感,等她再睜開眸子,極具穿透力的清脆‘鈴鈴鈴——’聲在室外響起,而此刻明亮的室內,有小黑板、掛在牆上的投影幕布、教師講臺以及坐在正前方的同學。

這教室裡的同學很有特色,雖然穿著藍白校服,但頭卻是白紙一般的扁形狀。

不止前桌同學,左右兩邊都是。趙如眉餘光掃了眼自己的課桌,發現上面有文具盒、黑色水性筆與試卷,試卷的科目是語文,一道道短長句填空、詞意解析、短文閱讀理解,味太正了。

這高中試卷不是重點,整個教室裡最讓趙如眉在意的,是斜前方那一堆白紙扁腦袋裡,唯一的黑色短碎髮腦袋,他肩背端正而筆直,同樣的藍白短袖上衣,穿在他身上,即便不看正臉都那麼清雋。

比起小學與初中,趙如眉對高中的記憶要深刻一些。

時隔三千年,她還記得自己與小安在高中前兩年,關係冷淡到了冰點。

因為成績的事。

但當時又是為何那麼在意成績呢?

趙如眉在發現無法離開位置後,便邊看小安的背影,邊思索。

然而時隔這麼久,她發現自己連小安高中時期具體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只知道每到下課,班級外面的走廊就擠滿了前來圍觀他美貌的女學生,以及託同學給自己遞小情書的男學生。

由於當時的她跟小安完全沒有跟其他學生談戀愛的想法,甚至覺得這東西只會影響自己學習與競爭年級名次。班主任與學校領導一看這架勢,別提多欣慰了。

平日除了偶爾驅趕學生,也沒真處置這些送小禮物與寫幼稚情書的孩子。

趙如眉沒急著打招呼,盯著他清雋背影,試著回想了近兩分鐘。結果那張只知俊美的臉,始終縈繞著霧。

在她苦思冥想時,膚色白皙的少年微微側頭,回看了過來。

他睫羽密長如鴉色,卻遮不住那雙注視自己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與俊美青稚的少年氣息。

很乾淨。

這是趙如眉的第一想法。

回憶裡有關於這張臉的霧悉數散去,就連過往深埋得以為被磨滅的互動也漸漸從時間厚沙裡浮了出來。

她忽地明白自己在修真界為何對美色總是興致缺缺,他們美則美矣,各有特色。但於她來說,完全沒有那種乾淨得能看透內心,可以放心信任不用擔心被背叛的感覺。

她從前總是不感興趣,也曾深究過,卻不知緣由。但總得來說在危機四伏的修真界,不必擔心被美色而惑可以專心修煉,是件大好事。

直到此刻——

這種乾淨不是指外貌衣著,與潔癖也無關聯,甚至沒辦法去有意識地練習。

這是從兒時彼此就認真承諾要做好朋友,並把這個種子埋在小小的、乾淨的心靈裡,用彼此真摯坦誠的付出十年如一日地灌溉與愛護,最終慢慢讓種子開出的果實,融入自己的本能裡。

它是悄悄地、在兩個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完成的。

不管是前往修真界前,還是抵達修真界後,甚至迴歸的這段時間裡,趙如眉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因為曾經天真以為本該如此,過去相隔一片虛空無法比較,而今歷經千帆不敢奢望對方如此。

直到現在乍然看見高中的,最接近成年外貌的小安,那時彼此無意識在對方心底種下的烙印因經歷與時間的凸顯,不再是本該如此,反而獨特得讓人挪不開眼。

“就是這場月考,我比你考得高了一分,靠作文贏來的。”

迎著膚白唇紅,雙瞳靈動可愛的少女注視,季淮安聲線帶著少年時期的青澀,語氣輕鬆而熟稔:“初中我就知道有些老師對寫字特別好看又工整的學生,總會在同水準上多給1-2分,所以我那時候很認真地練字型……”

趙如眉眨了下眼,頓時生出興趣。

二十二歲加三千年,她感覺自己還是頭次知道這個小秘密!

在這之前,她知道小安字寫得好確實討老師喜歡。但想想他下功夫苦練了很久,老師喜歡太正常了,她當時也挺喜歡他那手字。

但這都不能算正經的拿分技巧,完全憑運氣。而且唯一能主觀給1-2分不怎麼能看出來的,只有命題作文。

可也正因如此,趙如眉稍微有點能體會自己十五六歲時,看到分數的心情了。

簡短概括就是能理解,但很難受。

“因為這次的分數,我當時跟你一年多快兩年沒說話了吧?”趙如眉目露回憶說。

“573天。”

季淮安說:“沒有進行過正面、完整的交談。”

“噗嗤。”

完全沒想到他記得這麼清楚且用詞精準,趙如眉實在沒忍住,看著少年認真且正經的神色。

很好,感受到他的怨念了。

“你容我想想,當時氣消了以後為什麼沒跟你和好。”趙如眉安撫說。

“大概第一學期的期末,我有想過找你和好。”

季淮安手肘擱在課桌上,側著身體看著斜後方少女說:“但你那時候,比沒生氣的時候還要關注我,課間□□靠近一點點你就往旁邊挪一點點。有次下雨我忘了帶傘,你平時該走了,那天卻氣鼓鼓的沒動,要帶我回去。”

經他這麼一說,趙如眉瞬間想起不少高中冷戰時期的記憶。

經過總結髮現當初的自己以為的冷戰=不說話,冷戰≠不關心,小安顯然也是這麼個腦回路。

結果就是老師、同學甚至院長媽媽都以為兩人關係超極惡劣,雖然表面上確實惡劣,但實際上的交流完全沒斷過。並且高中時期的‘冷戰’算是兩人相處的時光裡,最‘惡劣’的時刻。

趙如眉:“……”

老實說,年少時候的朝夕相處,真的有億點點可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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