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身份
◎演出◎
夏思憫坐在舞臺中央的鋼琴上, 只覺得一陣眩暈和耳鳴。
不知為何，她的目光好似穿過了刺眼的鎂光燈，看到了坐在黑暗之中好似冷眼旁觀的維特先生。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感受到他專注地看向自己, 好像他的目光中只有她一個。
夏思憫知道自己本不應該走神的, 她此時應該完全成為音樂劇中的另一個人。
但就是那一刻，她還是不受控制地出戏了。
更糟糕的事，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畫面與腦震盪的後遺症發作時一樣扭曲。
她低下頭，努力地想要在演唱之前恢復正常, 但幕後伴奏的音樂已經演奏，夏思憫沒有辦法，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讓自己的視線抽離，失神般地看向遠方。
她本以為自己會慌亂到失聲，從而搞砸他們籌備了這麼久的演出，卻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在那一瞬間完全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作為娜塔莉，想到自己那令人崩潰的家庭，她低下頭苦笑著唱道, “我以為，當琴鍵盡在我的掌控之下, 萬般苦澀都會快速離我遠去。”
樂團伴奏中的鋼琴聲也在後續加入, 夏思憫的雙手無力地下垂, 而後她緩緩從鋼琴椅上站了起來, 轉身面朝臺下的觀眾。
外放的表演和優秀的唱功輕而易舉便將在場所有的觀眾調動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忍不住的思考，在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故事？
同時，在觀眾席中，還有一對中年男女對夏思憫很感興趣。
想到他也是音樂劇愛好者，並且他們兩人正是因為音樂劇而結緣，甚至手上還有一個將音樂劇改編成電影的專案，瑟維爾夫人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閉上了嘴，決定讓他自己來判斷。
今天過來欣賞對方的首演，自然是為了支援對方的。
“這樣一來，我那神經質的家庭便不會再對我指手畫腳。想到這裡，我練習、練習，無盡的練習……”
同時，她之前也聽說了自己表演工坊的一位學員參與了這個新音樂劇的演出。
那麼她的獨特，則打破了埃布林森對亞裔女性的一切偏見與刻板印象。
她甚至猝不及防地舉起雙手，而後緊緊地盯著他們，眼中帶著一絲攻擊和瘋狂，試圖讓所有的觀眾沉浸在娜塔莉的世界。
夏思憫原本的聲音是甜美動人的，但再加入了其他情緒之後，便顯得憂鬱且痛苦。
瑟維爾夫人挽著丈夫的手臂，除了在一開場時，稍稍皺起了眉頭以外，在後續的部分中她並沒有表露出什麼明顯的不滿。
要知道這對於一位從業多年且一向追求完美的女演x員來說，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由於飾演的並不是同一個角色，沒有直接的競爭，所以她們兩人的關係反倒相當不錯。
當夏思憫的唱段結束，埃布林森突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開場前的不甚在意，他下意識地轉頭觀察周圍觀眾的反應，卻發現幾乎所有人都認真的看向舞臺中央，期待著這部音樂劇的後續。
瑟維爾夫人當時就在猜那個人會不會是夏，在真正看了之後才發現，確實是她。
瑟維爾夫人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瑟維爾先生的表情，發現他此時正投入的欣賞著這部音樂劇。
埃布林森又不禁想起了，在那條小巷中，憤怒的她眼底竄著的熊熊烈焰。
與此同時, 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嘲諷，雙眸的底色卻時暗淡無光的，“你練習到完美，練習到疼痛，練習到破碎，假裝你從未感到痛苦，從未展現疲憊……”
說實話，她今天並不是來看夏思憫的。這部音樂的的女主角愛麗絲裡普雷是自己曾經共事過多年的同事，兩人曾在同一部音樂劇中合作過。
夏思憫從來都不是平面的，如果說是她的脆弱和堅強，讓埃布林森後悔自己別有用心的接近她，企圖利用她來證明那微不足道的過去。
這不禁讓埃布林森感到有些煩躁，他曾看過夏思憫的表演，在那一部經久不衰的《蝴蝶小姐》中，她作為一個命運受人擺佈的脆弱女孩，表現出了對男主角濃濃的愛意和心甘情願的奉獻。
前面開口時的幾個音節並不是十分到位, 但很快夏思憫便用技巧和演技彌補了過來。
但在這裡，夏思憫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神情冷漠且渾身帶刺，就好像一切都不重要。
但即便如此，他在此之前仍然以為夏思憫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小獸，總是無法輕易地就從捕獵者的手中逃走的。
就比如這一次的冷淡，就被他當作是小小的彆扭罷了。
因而這一刻，埃布林森卻忍不住慶幸的想，還好他在一切失控前就已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
“生活總要繼續，而一切，都將變得……更好！”
劇終，幕布緩緩合上。
飾演娜塔莉的夏思憫輕輕地推開了身前的亞當，最後一幕的接吻其實是借位的，但是她仍然對於男性的靠近感到有些許的不安和警惕，便像往常一樣在推開的同時後退了兩步。
亞當心裡有些失望，但想到那天見到的夏思憫的男友，便將因演出而外放的情緒稍稍收斂了起來。
他們看上去確實挺相配的……或許還是自己不夠優秀罷了。
亞當這邊想著，另一邊，臺下卻突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呼喊聲。
和參與演出的所有人以為的完全不同，這些聲音反而一浪高過一浪，像是催促著要立刻和他們這群主創人員見面一般。
演出結束，緊接著本就是謝幕的時間。
夏思憫跟著其他五名演員在大家的掌聲下分批走到幕前，這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臺下觀眾的瘋狂。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吸引著他們留下來為這樣一部小成本的新音樂劇歡呼雀躍。
但她其實心裡也十分清楚，他們的劇本無懈可擊，充滿了複雜的人性和令人詫異的反轉，如果觀眾完全無動於衷，那才真是難以置信。
即便是擔心這麼晚回家會不會遇到危險的夏思憫，在面對這樣的肯定時，心中難免也是感到心花怒放的，因為這是對他們所有努力的肯定。
不過，夏思憫其實還對自己剛剛的失誤有些耿耿於懷，總覺得要是自己不出錯，這部音樂劇的首演便會更加完美了。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事，此時女主角愛麗絲卻在眾人的歡呼中轉頭看向她，和藹地拍著她的肩膀，用著只有他們兩人的聲音說道，“夏，你表現的很不錯。”
只是這一句，便讓她稍稍地鬆了一口氣了。
但鮮花和掌聲總有終結的時候。
簾幕再次緩緩拉下，這一次，這場音樂劇便是真正的結束了。
首次演出的成功，讓一行人興奮的互相擁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思憫才終於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化妝間。
一開啟門就見到拿著工作證的沈珊珊已經一臉興奮地等著自己了，就聽到她猛的衝過來抱住了自己，“哇，憫憫！你們演得也太棒了吧！”
夏思憫為了感謝前段時間珊珊對自己的照顧，便特意要了一張位置不錯的門票邀請對方來看自己的演出。
想著到時她們倆還能一起回去，夏思憫便又要了一份工作證，讓她可以在演出結束之後到化妝間等自己一起走。
不過說起來，她當時好像在珊珊的後面一排恍惚看到了維特先生的身影，不過後來夏思憫再也沒有去注意過觀眾席了。
是不是她產生幻覺了？
一定是的，維特先生這麼忙，怎麼可能特地來看自己的演出呢？
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夏思憫因為演出順利進行而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她眨了眨快合在一起的睏倦雙眸，“回去再說吧，也不知道等會兒叫不叫得到計程車。”
沈珊珊也突然想起明天自己還有課，便挽著夏思憫的手打算一起從劇院後門離開。
而當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解決後，她便不由得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原本定下在幾天後和維特先生的約會。
時間過得真快，五天後便是春節了。
夏思憫心中正想著這件事，剛推開後門往外走的時候，她的腳步便不由得頓住了。
沒想到剛剛出現在腦海的人，此時便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沈珊珊喊了發呆的夏思憫一聲，見對方沒有應，珊珊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前方。
只見兩個男人正站在不遠處漫不經心地交談著，或許是聽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其中一人抬起頭望向她們。
沈珊珊發現，那個人她還真認識，就是前段時間救了夏思憫的那個男人。
她後來聽夏思憫說，男人叫埃布林森維特，在華爾街工作。
更多的她並沒有再多說了，不過住在上東區，身份肯定並不是那麼簡單就是了。
說實話，她有點怕單純的夏思憫被騙，畢竟她是一個連方赧對她有好感都沒感覺出來的人。
對方很有可能只是玩玩，而她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情根深種，難以脫身。
沈珊珊覺得自己得幫夏思憫把好關。
二月的夜晚異常寒冷，那個叫維特的男人雙手插著口袋，眉眼深沉，緩步朝她們走來。
但沈珊珊卻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因為對方壓根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就好像當自己是空氣一般，他朝著她旁邊的夏思憫，口中是白白的霧氣，“恭喜你今天順利演出，我送你回去吧。”
沈珊珊：……？那我呢？
只見另一個金髮男人不大情願地跟著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沈珊珊一眼，“你可以坐我的車，當然你也可以自己打車回去，我一點兒也不介意。”
沈珊珊：救命……你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