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來 “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

楚年掀開黑色簾幕, 走進了茶樓的後臺。

這是一間簡潔的屋子,雖然不大,但有桌有床, 可以供人簡單的休息。屋子裡燒了兩盆炭, 炭火燒地劈啪作響,烘的裡面極其暖和。

說書老者翹著腿,歪靠在墊著褥子的大靠背椅上,看見楚年進來了,悠哉悠哉地放下腿,直起身, 笑呵呵地說:“呵呵呵呵, 沒有想到是你接的臺,白費老夫這番功夫了。”

楚年眨了眨眼, 說:“老人家,你這也太亂來了, 如果剛剛我不上去救場,滿堂的客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瞎想,大晚上的, 別把膽子小的客人嚇到了。”

說書老者一攤手:“你再沉一會兒氣, 他就上去了嘛。”

“得了吧, 當時羅英卓臉都白了,我要是再沒上去救場, 你信不信他都能直接衝來後臺?”楚年嘆了口氣:“我本來以為你是把這場說書作為最後一場收官作, 說完後給客人們介紹一下羅英卓,誰想到你是說到一半突然裝出事, 這也太浮誇了吧?”

虧得之前楚年還想給老人家打個配合, 在羅英卓面前說了那麼一堆近乎中二的臺詞, 說什麼老人家視舞臺如生命,結果老人家說到一半退場了!這打臉來的也太快了。

說書老者誒了一聲:“你這孩子,怎麼能說老夫是裝的?那時老夫是真的動不了了,喉嚨裡噎了一口氣,要是沒緩過來,恐怕當場就要被勾魂鬼帶走了。”

楚年呵呵:“事到如今你還想蒙我呢,其實我昨天就發現你是裝的了。再說你要是真想蒙我,說話也不該說這麼利索呀,應該像昨天一樣,繼續說兩句喘一下才對。”

說書老者呵呵笑起來:“你這個小鬼頭,怎麼會如此機靈?其實老夫昨日隱隱發覺你似乎是發覺了,但不太確定嘛。”

“哎,可能是老夫心切了吧。”說書老者又看向楚年:“但沒想到,有心插柳柳不成,無心栽柳柳成蔭,他沒頂上來,你竟然頂上來了,還如此有天賦怪不得他會帶你來這裡,這麼多年了,他只帶你來了這裡。”

說書老者定定看著楚年,然後慢慢闔上了兩隻眼。

“誒,哪糊弄你了,老夫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清楚麼老夫是真的講不動啦,但後生可畏,他還年輕,老夫怎麼忍心見他每每徘徊在門外?若能拉他入門,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楚年:“.?”

“一開始沒發現,真被你唬住了,為此甚至還難過了一晚上,但昨天你露了餡。”楚年說著頓了一下:“也就是羅英卓對醫術完全不感興趣,要不然他也能發現才對。”

楚年見說書老者言之鑿鑿,情真意切,不免也有些動容。

閉著眼睛,說書老者道:“老夫不是心血來潮,老夫注意他好幾年了。”

楚年奇怪:“就算你因此發覺他是真心喜歡這件事,又為什麼忽然找上他了呢?你也說了,注意他好幾年了,好幾年都沒有行動,這會兒突然起意了?是有什麼契機嗎?別糊弄我,我不信你真要不行了。”

“想他在豐文鎮上也是一個叫得上名的青年才俊,出入哪裡不是呼朋引伴,風騷無雙,唯獨來這裡,從來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若說不是真心喜歡,怎會如此珍視對待?”

這才是說書老者那日選擇向羅英卓走來的真正原因。他在羅英卓身上看到了契機,冥冥之中,好像上天告訴他,時機到了。

他覺得這老人家是真心欣賞羅英卓的,即便此前他們一直只是說書人和聽書人的關係,卻真正做到了神交已久?而且還是忘年交?

但楚年還是說:“那你也不能搞這麼一出逼迫他啊,太出人意料了。”

楚年:“.”

楚年嘴角一抽:“你該不會.?”

說書老者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對楚年說:“你既然是他的朋友,應該是能理解他的吧,一個人真正喜歡什麼是藏不住的,他喜歡這個地方,喜歡聽老夫說書,喜歡說書。”

說書老者:“怎麼能用露餡這麼難聽的話嘛,老夫又不全是裝的,你看老夫如今行將就木,本來就沒多少日頭了,活一天少一天,勾魂鬼隨時會來取老夫性命,全憑他們高興而已。”

“朋友。”楚年回答說。

楚年:“啊?”

楚年不跟他抬這個槓,問出心中最大不解:“我你為什麼選中了羅英卓呢?甚至不惜用這麼激烈的方式逼他一把?”

說書老者睜開了眼,問楚年:“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說書老者點了點頭:“他有朋友了。”

“不會。”說書老者笑了:“呵呵呵呵,你放心,老夫只看中了羅英卓。他需要有人幫他把門推開,而你不需要,你看起來是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孩子,會自己推開想要推開的門。”

楚年一怔。

說書老者:“呵呵呵呵,希望老夫和他能夠有緣。”

回過神來,楚年對說書老者一笑:“我也希望。”

羅英卓離開了茶樓。

外面還在下雪,他沒有拿傘,獨自一人走在雪地裡。

夜色濛濛,眼前所視都是翩翩飛舞落下的雪花,把地上堆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羅英卓走著走著,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裡。

他根本沒有方向,發洩般地一通胡走。

當時只是在想,除了坐在那座茶樓,出去到哪裡都是好的。

可真正走出了茶樓,走到了雪地裡,心中還是亂糟糟地發著慌。

呵出了一口白氣,羅英卓在雪地裡站住了。

再走又能走到哪去呢?

連想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就這樣胡亂地瞎走,能有什麼意義?

站了一會兒,鵝白的雪花堆上了羅英卓的發稍和肩頭,可他也不覺得冷,任冰涼的雪花變成水,一點點扎進他的身體。

羅英卓終於願意去回想茶樓裡發生的事了。

那老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地竟然倒了下去?倒下之前,還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想讓自己去接替他完成這場說書。

這怎麼可能呢?

這又怎麼不可能呢?

楚年不就上去了麼。

羅英卓:“.”

羅英卓忽地笑了一聲:“哈,我竟還不如年哥兒。”

楚年一個哥兒家都有勇氣,在那樣的時刻毅然頂替上去,他卻茫然怯懦了。

他看著楚年走上高臺,在無數雙的眼睛注視下,從容不迫,落落大方地講完了故事的後半段,替那老頭畫上了終章。

忽然雪水順著他的脖子滑了下去,不同於緩緩浸透的冷意,這是突然闖入的刺骨,使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仰起頭,羅英卓長長撥出了一口氣。

“.羅英卓,你這二十四年都白活了。”

楚年從後臺出來時,茶樓裡的客人們已經散去一半了。

回到江自流身邊,楚年指了指羅英卓所在的位置,問:“羅英卓人呢?”

“走了。”江自流說。

楚年皺眉:“走了?走哪去了?”

“不知道,話也沒說,突然走了。”江自流說:“我本想追出去,可出去門口,羅兄已經不見了蹤影,我又不放心把你一人丟在這裡,便沒再繼續找了。”

楚年:“.”

好吧,看來是受到刺激了.

江自流問:“要去找嗎?還是在這裡再等等?”

楚年:“沒事,就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江自流問:“今晚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是你說的‘額外的精彩好戲’嗎?”

“呃不是,我原本以為的沒有這麼刺激。”楚年拉起江自流:“我們回家吧,路上邊走邊說。”

江自流點頭:“好。”

兩人離開了茶樓。

才走出幾步,傘上就已加重了重量,雪花落在傘面上,發出噗噗的聲音。

“雪下的更大了呀。”楚年挽著江自流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裡。

地上的雪也變厚了,踩在地裡,鞋面順便被沒了半寸,積雪從四周沾上來,濡上了溼意。

江自流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忽地放開了楚年的手。

手心裡忽然空了,楚年咦了一聲。

江自流把傘塞進楚年的手心,溫聲說:“我揹著你走。”

楚年抬起頭看他:“啊這麼突然?路上還有人在呢。”

江自流說:“雪這麼厚,要是一路走回去,腳該溼透了。”

楚年臉上驀然一紅,說:“我哪有這麼嬌氣。”

江自流只是淺淺一笑,不再多說,轉身示意楚年趴到他的背上。

楚年又說:“你看別人,那個也是帶著夫郎的,他夫君也沒有揹他呀,就這麼點雪,又凍不壞我。”

“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江自流態度很堅決,根本不給楚年拒絕的機會。

楚年臉上更熱了,小聲說:“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你不要形象了嘛?”

“上來。”江自流說。

既然都這樣了,楚年還有什麼好矜持的,紅著臉撲到了江自流的背上。

江自流將楚年背起,背穩了,穩穩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楚年靠在江自流的背上,心裡暖融融的,將手裡的傘往前送了送,好給江自流多擋上一點。

江自流偏了下頭,對楚年說:“要是冷的話,就把臉埋進我的脖子裡。”

“不冷的。”楚年彎起眼睛,抱緊了江自流。

江自流一直把楚年背進家門口乾淨的臺階上才放了下來。而他們回到家時,雪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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