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分家 就要分家!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幹出去的事就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羅德山和村長在村裡也是老熟識了,寒暄打趣了幾句之後, 便直接挑明瞭支援楚年分家。
但村長畢竟是村長, 即便知道這裡面大概有什麼隱情,還是要去問江爹的看法。
“.我當然不同意!”江爹心是虛的,可嘴是硬的,還是咬定了不同意分家。
楚年冷笑。
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羅德山敢把村長喊來,就是知道村長能處理好這件事, 楚年又是比一般孩子都堅韌聰明的, 於是羅德山直接說:“年兒,來, 今天當著村長的面,你把自打嫁過來後遇到的所有委屈事, 全都說出來,讓村長給你做主,看這個家是不是該分!”
村長也點了頭, 把目光投向楚年:“你說說, 我聽聽, 評評看這個家是不是非分不可。”
楚年忍江家兩口子很久了,現在機會來了, 哪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瞥了眼心虛的江爹, 楚年開始一條一條列數江家二老做的孽:
“第一,虐待。村長, 您英明神武, 只要稍微去村子裡一打聽, 就能打聽到我夫君的為人,江自流孝順父母,和善親友,從來沒有惹過任何人,可他病重三年,江家連病都不給他看,就讓他在床上等死!這種虐待兒子的家,分家不過分吧?”
村長不由地看了眼羅德山。
反而是楚年清晰的思路和平靜控訴的態度讓他覺得比較清奇。
村長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楚年這一條條一例例的,雖然每一條說出來都讓人同情,但他這輩子已經見過聽過太多,所以並沒有什麼太大波動。
楚年當著外人的面把他們說成狼豺虎豹一樣的惡毒存在,還想分家?
門都沒有!
羅德山和楚年走到了村長身邊。
一旁江爹急忙狡辯:“我們有給他沖喜啊!”
這麼多爛事兒放在一個人身上,沒崩潰哭鬧就算了,還能這麼冷靜又條理,怪不得能得羅老賞識呢。
村長示意羅德山先別說話,目光看向楚年,說:“孩子,我看你這態度,是非分家不可的吧。”
村長把柺杖往地上一戳,沒說什麼,招了招手,示意羅德山和楚年過來。
江爹搖搖欲墜,突然想起來哪裡不對,忙說:“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沒有打暈你!是你自己暈倒的!”
江爹臉皮抽搐,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來。
江爹咬緊了牙關,決心不會讓楚年分出去。
眼看江爹無法反駁了,楚年又“四五六”說了他們的一堆惡行,每說完一個,後面還會貼心地附上一個可以找誰誰誰取證。
楚年從善如流:“哦,那就是我被餓暈了。第三,威逼。他們為了逼我就範,從我嫁進來,就沒給過我一口水一粒米,直接把我餓暈了!再這麼下去,我都要活活餓死了!”
江爹:“.”
沒等村長開口,羅德山先說了話:“什麼情況?叫我們過來幹什麼?不會因為江家一句不分,這個家就分不了吧?”
“不分!”江爹咬死不分。
“很好,我第二條就要說這個呢。第二,□□。從我嫁進江家起的第一天,他們就逼我埋了夫君,改嫁小叔,敢問,村長會願意村裡盛行這樣的風氣嗎?更別說他們今天為了逼我就範,在山上埋伏我,把我打暈了送到山下的小黑屋裡,想讓小叔輕薄我!我可不是亂說,可是有人能夠作證的呢!”
村長轉而又看江爹,問:“你有什麼好說的嗎?”
江爹:“.”
果然,羅德山負手而站,臉上的表情是又心疼又得意。
“對。”楚年想也沒想就答了話。
村長聞言點了點頭。
他能理解。這些事,哪怕只有一件發生在身上就夠膈應了,何況是全部。
但分家畢竟沒那麼簡單,裡面牽扯許多東西,其中最直白的就是家產的分割。
江家摳門小氣,斤斤計較,村長在十幾二十年前他們搬來大羅村的時候就領教過了。
害呀,那折騰的,大幾個月才折騰完呢。
不過正因為領教過,所以村長也知道該如何跟他們打交道。
村長跟羅德山相熟,看在楚年是羅德山徒弟的份上,對楚年提議說:“孩子,我有個主意能讓你立刻從江家分出去,但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楚年眨了眨眼:“村長請講。”
村長:“那就是什麼也不要,一分錢不要,一畝地不要,淨身出戶,直接走人。”
楚年微訝。
看到楚年驚訝,村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句話說起來很簡單,但真做起來,還是很難的。
尤其楚年這處境,夫君病重,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拖油瓶,一旦分了家,所有的重擔全都得壓在他身上,他什麼都沒有,靠什麼過日子,總不能兩個人村裡橋洞底下喝西北風吧。
“要麼就只能糾纏上一陣子了。”村長慢條斯理地跟楚年說:“他們確實理虧,真要是想分家,村裡面決定決定,也能給你主持一個公道,就是需要多糾纏一段時間了。”
但村長不知道,楚年的驚訝,是沒想到只要分文不取就可以立刻脫身。
他向村長確認:“您的意思是隻要我分文不取,就能輕鬆脫身嗎?”
村長點頭:“只要你捨得不要錢,剩下的交給我辦,包你今天就能從江家分出去。”
這話一出,羅德山立馬說:“那就不取了!分!現在就分!別說江家統共也沒多少家產,就算是有,也不值得為了錢在這繼續磋磨下去,你是不知道我們年兒有多能幹,現在及時止損,以他的本事,很快就能揚眉吐氣的!”
楚年:“.”
雖然但是,羅老爺子又搶自己臺詞!
“村長,我分!”既然如此,楚年堅定道:“錢可以再賺,命只有一條,我只想分家出去,其他的全憑你做主安排。”
不說別的,就江家的尿性,楚年相信就算分了家他們也未必就老實了,到時候真要是糾纏起來,指不定是誰吃虧呢。
總之,先分出去要緊。
村長看到楚年如此堅定有魄力,點頭道:“好。你要是不打算要錢,那就好辦許多了。”
又簡單地跟楚年和羅德山說了幾句話後,村長便杵著柺杖去了江爹那裡。
江爹如臨大敵。
很快楚年就看到村長跟江爹掰扯了起來。
村長不愧是村長,那一套套話術砸下去,跟他剛才過來說悄悄話的樣子差遠了,江爹的臉色直接就變了,且越來越難看。
那邊村長和江爹交涉,這邊羅德山喚了聲楚年:“年兒啊。”
楚年趕緊轉過了視線。
他知道,不用說,肯定是師徒一事。
果不其然,羅德山臉上皺紋堆成堆,悶悶的,問:“你咋還不喊一聲師父捏?難道真是志成說的,你不願意?”
楚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是真沒想到好像把羅老爺子的好感度給刷到爆表了,居然讓羅老爺子萌生了收自己為徒的想法。
羅老爺子又實在是個仗義的狠人,一頓操作猛如虎,及時雨一樣,讓無依無靠的楚年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莫大的溫暖和善意。
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再感動,本著對羅老爺子負責,對自己負責,甚至對醫術負責的態度,楚年是真的不敢答應下來拜師學醫一事啊!
最關鍵的是,學醫太難了呀!
楚年再三猶豫,還是選擇坦誠拒絕:“老爺子.我沒有信心學醫救死扶傷的,實在不敢拜進您門下辜負您的期望。”
羅德山等了半天,等到的是楚年這樣的話,登時“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這一笑,讓忐忐忑忑的楚年有點不知所措。
“很好。”羅德山重重說。
楚年:“.?”
羅德山嘆了一口氣,頗為感慨地看著楚年,說:“是老頭我把你看淺了,我只說要收你為徒,而你卻已經想到為醫者後需要肩負起病人生命的責任上面了!”
楚年:“.”
這這這.有麼??
雖然知道自己竟然收徒失敗了,但羅德山不僅沒有感到失望生氣,反而滿意的不行。
“好極了,小小年紀,已經能有這麼遠的覺悟了,是個好苗子,老頭我沒有看錯人!”
甚至更鐵了心想要收楚年為徒!
一擺手,羅德山說:“是老頭我太著急了,那這樣吧,你考慮些日子吧,不想叫師父可以先不叫,先跟我學上一陣子怎麼樣?”
楚年:“.”
楚年都驚呆了。
自己何德何能?讓羅老爺子這麼看重?
再說楚年和羅德山說話間,村長那邊也有了進展。
江爹同意分家了。
江爹本來是鐵了心絕不分家的,但他畢竟是心虛理虧的一方,在村長的恩威並施下,他明白現在只有聽村長的,才能挽尊保住江家的顏面。
牙梆子都要咬出血了。江爹心裡這叫一個憋悶哪。卻也沒有其他辦法。
好在,分家是分家,倒不用分給楚年他們一文錢!
楚年沒房,沒地,沒錢,帶走一輩子都要做藥罐子的拖油瓶,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拒絕了羅德山收他為徒的好意就算分了家,將來的日子想必也是極其辛苦的!
想到這,江爹陰惻惻地盯著楚年,巴不得立馬就看到他將來的笑話。
村長解決完了分家的事,在地面磨了磨柺杖,說:“那既然如此,既然都談妥了,那以後江家就正式分家,三兒子江自流和他的夫郎楚年,分文不取,從江家脫離出去自立門戶。”
“村長,等一等。”
村長的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聽到楚年和江爹兩邊的回應,便被人打斷了。
是馬志成打斷的。
馬志成推開了小破屋的門。
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小破屋。
就見馬志成攙扶著虛弱的江自流,一瘸一拐地正往外走。
見狀楚年瞳孔微顫,連忙小跑過去,伸手搭了一把幫忙接過江自流。
“夫君,你怎麼下地啦?”楚年驚詫。這正在分家的緊要關頭呢,江自流怎麼出來了?
江自流被楚年扶了過去,頭一回主動伸手握住了楚年的手。
楚年一怔,抬頭看向江自流的眼睛。
江自流面色蒼白,一雙眼眸卻烏黑熠亮。
他也正注視著楚年。
兩人四目相對,江自流偏過頭咳嗽了一嗓子,而後握住楚年的手施加了力度,微一抿唇,薄唇微啟,艱澀地開了口:
“.夫郎,我們不會淨身出戶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