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標題 “你有選擇幸福的權利。”

門外塵土飛揚的土路上, 一個有段時日沒見過的人影,正朝著土屋走來。

是江家的大兒媳,孫秀芳。

“年哥兒。”孫秀芳小小聲地叫楚年的名字。

孫秀芳還是老樣子, 臉色黑黃枯槁, 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看得出來,她在江家過的依然很不好。

可能比之前還要差。

楚年在江家的時候也算受過孫秀芳照顧,見她這會兒過來找自己,便讓張彩花先在家裡隨便坐,出門去迎她。

“大嫂,你今天怎麼想起來到我這來了?”楚年迎上孫秀芳。

孫秀芳聽到楚年還叫自己大嫂, 愁眉不展的臉上擠兌出了一絲笑容。

張彩花沒有踏實坐著,她在小小的堂屋裡走了一圈,最後蹲在了一角牆根那兒。

楚年的溫柔撫平了孫秀芳的緊張,孫秀芳放下碗,擦了擦嘴,低聲說道:“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事情的話,倒是沒有什麼事”

年哥兒就是年哥兒,離開江家以後,很快就跟周圍的人打成一片了。

介紹完了, 楚年說:“你們先坐, 我去給你們倒杯水。”說完快步往廚房走去。

現在真的過來了,見到了楚年,且楚年對自己的態度跟分家之前沒什麼變化, 心底的侷促和糾結才終於消散了, 露出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去了廚房,楚年先檢視了一下鍋里正在熬的藥和粥, 見它們都沒滾, 伸手舀了一瓢水倒進粥裡, 讓它多煮一會兒,然後拿出兩個碗,倒上燒好的熱水,往屋裡端了過去。

“年哥兒是個有本事的。”孫秀芳眼眶有點泛紅,低著頭喃喃。

楚年身體往前一傾,手掌覆蓋住孫秀芳蜷縮在桌子上的手,說:“大嫂,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孫秀芳也看到了山雞。不過孫秀芳沒有很驚訝,她可是見識過楚年又是抓蛇又是抓兔子的,現在抓到了山雞,是很厲害,卻也.不那麼意外?

反倒是張彩花和楚年說話時的隨意,那種似有若無的親暱,關係很好的氛圍,更讓孫秀芳驚訝。

其實哪裡用得著楚年自己說出來,孫秀芳自己就能看到楚年的狀態,能看到楚年現在過得遠比在江家時好。

孫秀芳聽到楚年問話,捧緊了手裡的水碗。她的手指在碗口不住地來回摩挲,末了端起碗,小小地綴了一口。

可自己又能怎麼安慰她?

安慰她忍下去?熬下去?跟江母那老太婆比命長?

“彩花姐,喝水。”楚年叫她。

楚年看孫秀芳心事重重的樣子,開門見山地問了:“大嫂,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應該是被江母責罵為難得太狠了,天天受著委屈,種種壓抑,堆積到頂點,快要承受不住了。

孫秀芳低頭聽著楚年說話,吸了吸鼻子。

才不可能。

楚年能感受到孫秀芳低落的情緒,知道她應該不是遇到了什麼具體的事。

驚訝之餘,孫秀芳心中不由地浮上羨慕。

牆根那兒縮著只五彩斑斕的大公雞,大公雞被布條纏得緊緊的,說是五花大綁也不為過,全身上下,只有腦袋上的雞冠和兩隻豆豆眼珠子能動。

這一次,孫秀芳已經沒再震驚楚年怎麼會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了。

楚年把孫秀芳帶回家裡, 招呼她坐:“家裡地方小,大嫂隨便坐吧。”

都分家了,分家還鬧得那樣不好看,江家估計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自己,更別提再有什麼來往了。

孫秀芳坐在楚年的對面,聽著楚年說話。

然後楚年又給孫秀芳和張彩花相互稍微介紹了一下。

哎,也是可憐,嫁到江家,過著那樣人嫌狗棄的日子,還連個可以傾訴的物件都沒有,只能找自己這個才認識幾天的人來尋求安慰。

“不喝不喝,我家又不是沒水,你不用管我,忙你們的。”張彩花頭都沒回,只朝楚年擺手。她的注意力全被山雞給吸住了。

孫秀芳說:“一直就想來看看你,但一直沒有過來。”

楚年聽了,一笑,便也沒有再管張彩花,讓她自己玩。

“沒想到大嫂還惦記著我呢。”楚年笑了笑, 招呼孫秀芳道:“別在外面站著呀,進屋來坐吧。”

“家裡沒有茶葉什麼的,只能請你們喝水,見笑了。”楚年把熱水放到桌子上,招呼孫秀芳和張彩花。

孫秀芳被溫暖包裹住,不由地一顫。

孫秀芳原本是有些侷促的, 包括在來的路上就反反覆覆糾結過到底要不要來。

聞言,楚年眉眼微動,沒再緊跟著問她。

只是笑得也苦, 看不太出來像笑。

楚年想想,以孫秀芳的膽子,除非是有什麼事,不然不會來找自己吧。

“就是這樣過呀,我夫君的病情一直有在好轉,在家休養著,我呢,就每天去山上跑跑,幫羅老爺子乾乾活,采采藥,摘摘菜,再看能不能運氣好點抓點吃的。不上山的時候,我就跟夫君兩個人在家裡說說話,或者在家門口散散步。”楚年說。

楚年看出孫秀芳緊張,心平氣和地對她說:“沒事的大嫂,你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就好了。”

孫秀芳接過熱碗,兩隻手掌貼到碗上,碗壁熱騰騰的,滾燙溫暖,很是慰貼。她抿起唇,對楚年笑了笑。

“他們貶低你打壓你,還拿根本不是你的錯來責怪你,值得你低到塵埃裡去討好嗎?沒必要,真的沒必要。你要自己對自己好一點,有菜吃菜,有肉吃肉,有雞蛋也吃雞蛋!養好自己的身子,多存點私房錢,沒事去鎮上的時候貼補貼補自己,別再太把他們當回事了!”

張彩花哪裡見過這場景,盯著山雞看,眼睛都要瞪直了。

孫秀芳知道,只有說這種話的楚年是真心實意地在為她好,而那些要她低頭逆來順受的人,要麼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麼就是跟她一樣,也是每天夜裡蜷縮在被窩裡委屈地哭。

他們沒有人會像楚年這樣,被關起來,被威逼,被利誘,被打壓成那個樣子,還能咬著牙站起來跟他們抗爭,指著他們所有人,說錯的是你們。

究竟是錯還是對,各說紛紜,可至少,至少楚年如願離開了,不用再被他們折磨,連帶著三弟也一起得到了解脫。

光是想想,孫秀芳就羨慕得不行。

忽然間的,孫秀芳抬起頭,反握住了楚年的手。

這少見的大膽,讓楚年眉梢一揚。

孫秀芳說:“年哥兒,你知道江家現在是什麼情形嗎?”

“大嫂你說。”楚年願意做她的傾聽者。

“自打那天你分家搬出去,公婆就一直在吵架,四弟被人打了,疼得厲害,也整天整天的叫喊,家裡別提多烏糟.有好幾次,鄰居都過來讓我們消停點”

“老是有人找上門來,公婆雖然還是吵還是罵,但確實收斂了點,直到幾天後,羅二家的人去鏟我們家啊,不,現在應該說是你們家了,羅二家的人去你鏟你們家那五畝地上的土,又把公婆氣得不行,在家裡連飯都吃不下去,變本加厲地鬧,就連鄰居們敲門都沒用了”

孫秀芳說著說著,苦笑起來。

楚年能夠理解孫秀芳心中的苦楚。江家二老發瘋,孫秀芳作為家中唯一的受氣包,日子自然過得越發艱難。

孫秀芳又繼續說:

“還有,從前幾天開始,左右隔壁的人開始躲著公婆了,本來我以為是公婆太吵,讓大家都不太高興,後來才發現,他們連帶著也在躲著我.”

“不僅是公婆和我,就感覺就感覺他們是在避諱我們家似的?好像不願意跟我們家和我們家的人有任何來往,就連平時過路,都寧願繞道幾步,也要避開我們家的前後門.”

“我想著辦法打聽了一下,好像是.有人說我們家不乾淨,鬧鬼.”

楚年:“.”

哇,聽到這,楚年差點沒繃住。

孫秀芳前面說的,都只能說是江家二老咎由自取,是自作自受,但是後面說的,鄰居們避諱和鬧鬼什麼的

就跟楚年沾上關係了。

楚年撓了撓頭。

當時為了給江自流出氣,他給江母的塑膠姐妹編造了鬼故事來著。

楚年想要江母眾叛親離,想要村子裡再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她,想要她也體會體會被拋棄被嫌棄的滋味。

不過楚年忽略忘記了一點。

那就是江母身上有不乾淨的東西的事情傳開後,不僅僅是江母,連帶著江家其他的人也會受到影響被波及。

江爹和江四就算了,可孫秀芳.

楚年有些過意不去了。

這事兒是他臨時起意的,沒有思慮周全,衝動之下連累到了孫秀芳。

孫秀芳不知道鬧鬼的事是怎麼傳起來的,傳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她就是江家的一份子,險些都要被說的相信了。

不過不管鬧不鬧鬼

嘆了口氣,孫秀芳說:“不過,我本身就不討人喜歡,就算沒有鬧鬼的事,也沒什麼人願意跟我來往”

聽到孫秀芳這麼說,對面始作俑者的楚年就更過意不去了。

楚年說:“大嫂,你要自信點,你身上有那麼優點呢,做菜好吃,針線活也好看,人還特別善良只要你大膽去跟人接觸,他們會看到你的好的。”

不過雖然是這麼說,同時楚年已經在腦子裡想有沒有什麼補救措施了。

楚年想找補一下,看怎樣能把孫秀芳從“江家鬧鬼不乾淨”的漩渦裡摘出來。

可是吧.

這牽連在一起,想要把孫秀芳單獨摘出去,還真挺難的。

除非孫秀芳也從江家分家離開。

楚年:“.”

腦海裡突然閃過這樣的想法,楚年眸光浮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瞧著孫秀芬。

這法子好啊!

這法子,不僅是把孫秀芬從鬧鬼的漩渦裡摘出去了,更是直接能把她從苦海的源頭拉出去!

而且,要是連江家老大也分家出去了,江家可真就等於說是分崩離析了!

先不說江家老大算是江家的頂樑柱,佔了江家收入來源的大頭,一旦老大家也走了,江家二老可不就只能守著江四那傻子過了嗎!

想想是很好。

但好歸好,還是難。

還更難了。

難的倒不是分家本身。

分家再難,自己不也分出來了麼?這難的是孫秀芬本人的意願。

哦,還不光光是孫秀芬本人的意願,還有江家老大的意願。

楚年想到自己當時分家,雖然沒有提前跟江自流商量,可江自流跟自己同一戰線,最後不僅分了家,還拿到了地。

江家老大能跟孫秀芳同一戰線嗎?

不知道。

而且這往下就是人家兩口子自己的事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難也好,簡單也罷,楚年都覺得有必要讓孫秀芳想一想。

最怕的不是法子太難,最怕的是孫秀芳從未想過這個法子,最怕的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是可以選擇離開苦海的。

楚年問:“大嫂,你有想過離開江家嗎?”

孫秀芳被問得渾身一震。

嘴唇幾顫,孫秀芳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楚年認真地看著她,說:“如果你有想過離開,那你就跟我說,我會想著法兒的幫你的。”

“年哥兒”孫秀芳喃喃喚楚年的名字。

她很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沒有說,最後只是更加用力地握著楚年的手。

楚年感覺手指都要被捏疼了。

楚年又說:“還有,大嫂,要是你以後想過來我這,隨時都可以來,我隨時歡迎。”

說完,楚年還狡黠地一眨眼睛,補充道:“最好是趕著飯點來,我再帶你加加餐。”

孫秀芳的眼眶一下子熱了起來。

不僅是眼眶,同時熱起來的,還有她那顆被江家磋磨了好些年的傷痕累累的心。

孫秀芳忍不住又跟楚年說了些江家的事。

說了一會兒後,孫秀芳看到牆根在跟山雞玩的張彩花站起來了,便不好意思再說了。

楚年家裡有客人,她這樣拉著楚年喋喋不休,實在是不太好。

“年哥兒,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孫秀芳向楚年告別。

“不再多坐會兒了嗎?”楚年留她。

“不了,我回去也還有事呢。”孫秀芳起身,跟看向自己的張彩花羞澀地一點頭,往外走去。

楚年連忙跟上,打算送她一截。

送到前面的土路口,孫秀芳不讓楚年繼續送了:“年哥兒別再送了,快回去吧。”

楚年停了腳步,又對她說:“大嫂下次再來家裡坐坐。”

“好。”孫秀芳眼睛紅紅的,點頭答應下來。

走了一段路後,孫秀芳回過了頭。

她看到楚年已經轉身往家走了。

一瞬間裡,孫秀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忽然從心底竄升出一股勇氣,開口大聲叫住了楚年:

“年哥兒!”

這麼洪亮的聲音出自孫秀芳之口,可謂是頭一回。楚年折返過來,看向她。

“怎麼了大嫂?”楚年問。

孫秀芳問楚年:“我也可以離開江家嗎?”

原來是這個。

“當然。”楚年笑了,對她說:“你當然可以了,你有選擇幸福的權利。”

孫秀芳紅著眼睛,看著楚年的笑臉,也笑了。

目送了孫秀芳離開,楚年往家走,走著走著,感覺背後跟有針在扎似的。

楚年猛地往右邊一看,果然,是有人在偷窺自己。

偷窺楚年的是上午吵起來的鄰居里的其中一個,是個哥兒。

他沒想到楚年這麼敏銳,自己躲在牆後面偷看都被發現了。

楚年被偷窺地莫名其妙,問他:“你偷看我幹嘛?”

哥兒狡辯:“.我哪有偷看你,我只是出來走走。”

楚年眨了眨眼,哦了一聲,不管他了,繼續回自己的家。

哥兒看到楚年走了,放開攥著衣角的手,又伸出脖子往孫秀芳離開的路口張望了幾眼。

哥兒靠著牆角,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都分家了,江家的媳婦還會過來找小妖精啊.好像還是想問怎麼離開江家的?難道不是小妖精作妖,而是江家很可怕,嫁到他們家的人都想往外跑?”

——

楚年回到家後,發現張彩花已經不在屋裡了。

他尋找張彩花的身影,在土屋後面的廚房門口找到了她。

廚房的門口有躺在地上的大黃,張彩花正在努力跟大黃示好。

可惜,大黃這傲嬌狗並不領情,根本不搭理張彩花,只拿屁股對著她。

楚年看著好笑,走了過去,說:“彩花姐,不好意思啊,喊你來家裡坐,結果把你給冷落了”

“不不不。”沒等楚年說完,張彩花一連三個不打斷了他:“我一點都沒感覺到被冷落!”

楚年:“.”

楚年看張彩花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受到了冷落,相反,還有一股無與倫比的興奮。

張彩花確實非常興奮,她這還是第一次來楚年家裡,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張彩花驚歎:“狗狗,兔子,大公雞,還有這麼多條大魚.楚年,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山上的山精野怪修煉成人後跑下山來的?”

楚年:“.??”

楚年哭笑不得:“不是,我真不是什麼小妖精。”

張彩花噗嗤笑出了聲。

她當然知道楚年不是妖精,她只是很難不震驚。

喟嘆一聲,張彩花仰起頭。

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羅老爺子看重楚年了。

這麼厲害的哥兒,比大多的漢子都要厲害了,換了誰誰不看重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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