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牽手 一個美夢

薄被子分量輕, 晚上蓋在身上時沒多少感覺,江家二老的厚被子是棉花絮的,壓在身上就沉甸甸的。

以前睡慣了天鵝絨蠶絲被, 乍一睡這麼重的棉花被, 楚年有些不習慣,過一會兒就想挪動一下,以至於雖然說不覺得冷了,但還是沒有睡著!

楚年:“.”

江自流就在楚年旁邊,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動靜。

這還是江自流第一次見到楚年在床上輾轉反側。

為什麼?不是已經不冷了嗎,他怎麼還是睡不著?

是因為外面雷電交加的大雨太吵, 還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憋在心裡?

應該是有煩心事吧。江自流想。

任誰待在這個家裡, 天天受著各種委屈,都會有夜裡睡不著覺的時候。

楚年好像是不知道傷心和委屈的,無論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只要回到這間屋子, 他的臉上就永遠帶著笑意, 說話的聲音也永遠輕快。他就像一汪潺潺流淌的清泉春水, 從耀眼的太陽光底下,一路雀躍地奔進了這間死氣沉沉的黑暗屋子。

楚年沒覺得被冒犯,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大嫂就是。以前被關在院子外面時, 江自流不止一次聽見過大嫂半夜偷偷地哭。

可這一份輕鬆的背後, 是否壓抑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楚?

楚年也會這樣嗎?

江自流想象不出來楚年會被氣哭的樣子,在他的腦海裡, 楚年儼然已經是永遠帶笑的俊俏模樣了。

要不想想法兒,薅江家現成的?

楚年正想著呢,江自流動了一下。

可偏偏不是別人,是純情到不行的江自流,那就肯定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楚年哪知道短短時間裡,江自流已經為自己腦補出了一場苦情戲。但他確實是有點發愁。不是自怨自艾的愁,更不是生江家二老氣的愁,他就是單純在愁被子的事。

這床雖小,但兩人並非是緊貼著睡的,故而肩膀和肩膀之間,露著一條縫兒,為了防止冷風從縫裡鑽進脖子和被窩,楚年特意把被子壓嚴實了,堵住了這條縫。

這聲嘆氣,坐實了江自流的想法。

可是江自流並沒有把手抽走。至少三五秒的時間了,他的手一動沒動,仍然覆蓋在自己的手背上面。

楚年不解,扭過頭,想把被子重新壓好,又想問江自流一聲怎麼了,可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江自流的手先摸了過來,蓋到了他的手背上。

這就是楚年為什麼時不時想挪動一下,又堅持住沒動的原因。他不想把壓好的被子個扯開了。

他覺得,今天的病美人多少有點不太對勁。

楚年可真希望藥效能快快發揮作用啊,至少先把江自流的喉嚨給治好,讓他能夠說出話來。

果然,楚年只是白天裡故作堅強,到了晚上,也會因為鬱悶和委屈氣得睡不著覺。

講真,幼兒園小朋友的貼貼都要比這劇烈。

等等

萬一有呢?萬一是日久生情了?

這就跑啦?

楚年動了一下手指。他一動,手背上江自流的手便如驚弓之鳥般撤走了。

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了,是得搞被子沒錯。可問題是,被子要去哪兒搞呢?

楚年眉心一跳。

太麻煩了!

楚年疑惑。

現在江自流先動了,平衡被打破,涼颼颼的風又開始作怪,想要鑽進來。

聲音很輕很輕,浮在空中的絨毛似的, 微不可查, 若非江自流一直在注意著楚年, 險些就要被屋外的大雨聲蓋了過去。

嗯?

不小心碰到的?

江自流睡姿端正,基本不動,所以只要楚年努力不動,這條縫就不會被輕易破壞。

這還之前那個被自己多碰兩下就會臉紅的病美人嗎?

江自流沒有別的動靜,但楚年敏[gǎn]地察覺到,在自己問完以後,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有一些些僵硬。

楚年:“.”

思及此,江自流不由地斂下了長睫。

不過雖然說是夜襲,也就只是手帖著手,然後好像就沒有然後了?

病美人這是咋了呢?

下午獻吻,夜裡偷襲。

所以,病美人到底是想傳達給自己什麼訊號?

這要是別人,楚年都要思考對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擱這玩小花招吸引自己注意呢。

黑暗中,楚年無聲地眨了眨眼。

暫時放下了棉花被的事,楚年輕聲問:“夫君,你睡不著嗎?”

楚年:“.”

搞被子可不像成衣幾十文就能買到,這又是棉花絮又是被面兒的,要是想搞床新的,就得收棉花、彈棉絮、扯布做被面兒.是個大工程。

胡思亂想間, 江自流聽到旁邊楚年嘆了一口氣。

不可能不可能。

這既沒有久也沒有日,純情如江自流,能生出什麼情。

那不會是不舒服吧?

想到這個,楚年一下子支起了身體,聲音裡帶上了一點緊張,問:“夫君,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自流一僵。

是自己的示好太糟糕了麼,竟然讓小哥兒誤以為自己是不舒服?

楚年看江自流又不動靜了,當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便主動去摸了江自流的手。

楚年反正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就找到江自流的手抓住,將自己的手指搭進江自流的掌心,說:“你要是不舒服,就捏我一下,要不是,就捏兩下。”

手掌心上傳來溫軟的觸感。

江自流沒動。

楚年眨了眨眼。

屋外的雨還在嘩嘩嘩地往下倒,涼風還在悄悄地往被窩裡鑽,只有屋內,屋內的這兩個人,手拉著手彷彿靜止般的雙雙尬住。

片刻,江自流輕輕捏了捏楚年的手指。

捏了兩下。

捏上去才知道,楚年的手指比他以為的還要軟。

然而就是這麼一雙軟若無骨的手,可以摘果,可以抓蛇,可以做出許多別的哥兒家做不到的事。

臉龐有點熱,江自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江自流當然沒有不舒服,他只是不想小哥兒獨自鬱悶。

可他沒有什麼能夠給小哥兒的,就連陪他說說話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會唐突地去拉了小哥兒的手。

他以為小哥兒會喜歡。

誰知

小哥兒只當他是不舒服。

江自流閉了閉眼。

難道,小哥兒是隻對自己的臉感興趣麼,僅僅是手的話,並不能讓他高興?

江自流:“.”

只怪夜色太濃,漆黑裡少一盞可以照亮的紅燭。

江自流把手拿回去後,楚年更加疑惑了。

不對勁。

真的不對勁,病美人確實是有點古怪。

可惜一來沒法直接溝通,二來楚年對江自流了解有限,也猜不到他的意圖,就只能斷定江自流是不對勁。

楚年認真地想了好幾種可能,最後,略有一些遲疑地想:該不會,是害怕打雷吧?

楚年動了動手指,又想去摸江自流的手,他問:“夫君,你是不是”

但問到一半,停了下來。from fable

直接問病美人是不是害怕打雷,會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心吶?

這麼大的人了,就算怕打雷,也不會想被人直接說出來吧?

於是剩下的話被楚年吞進了肚子裡。

不過思路一旦被開啟,一切就清晰了起來。

姑且不論下午的獻吻是怎麼回事,晚上這個偷襲,肯定是因為害怕打雷沒跑了!

害怕打雷,但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所以糾結。

但又實在怕的厲害,惶恐不安,所以無奈只能來拉自己的手。

破案了。

楚年悟了。

隨即楚年更加哭笑不得。

不就是個打雷嘛,瞧把美人給為難的,更何況只是拉個手而已,要是真的害怕,抱著他睡都沒問題。

當然,這得看美人願不願意了。

蓋棺定論後,楚年不再猶豫,義不容辭地去拉江自流的手。這一次拉到後,他直接把手攥住,用有力的存在感安撫江自流。

本以為結束了的江自流一震,沒想到小哥兒改變主意又回來了。

被軟軟的手攥住,從沒有跟別人這樣親密過的江自流有稍許的不自在。可一想到這樣小哥兒就會高興,江自流便安安靜靜地躺著,任自己的手被緊緊攥著。

拉緊江自流的手後,楚年也往被窩裡躺好了。

他跟江自流肩膀之間的那條縫還在,楚年有意用被子把縫隙壓住,可他的右手正拉著江自流,要是壓被子,就得鬆開。

才拉上又松?然後又拉?

楚年能感受到江自流的不自在,想了想,決定還是不鬆手折騰了,省得江自流害羞。

可縫隙也得壓住呀,於是楚年歪了歪頭,用下巴去拱被子。

開始壓得還行,但就差那麼一點點邊角總壓不實。楚年無語,腦袋使了點勁,用臉去拱。

江自流就見楚年小腦袋在自己肩膀邊上拱來拱去的,黑暗裡模模糊糊的,像極了床頭一隻不安分的小貓。

江自流猶疑。

小哥兒這是.想挨著自己嗎?

這才剛拉著手呢,就又靠到一起,會不會有點太親密了點?

不過一想到楚年受的種種委屈,付出的種種辛苦,江自流略一猶豫後,便主動往楚年那邊靠過去,向他遞上了自己的肩膀。

楚年:啊,壓住了。

病美人這麼一頂,可算是把縫隙全部壓住了。

很好,夠默契!

江自流把肩膀湊過去後,等了會兒,一直沒等到拱來拱去的楚年捱過來。不僅沒有捱過來,也不再拱了。

江自流:“.”

攥著江自流的手,躺在暖和的被窩裡,楚年的眼皮漸漸開始打架,睏意湧了上來。

沒多會兒,楚年就陷入了睡夢。

聽到身邊的呼吸聲變得綿長而均勻,江自流知道小哥兒終於睡著了。

鬆了一口氣,江自流也閉上了眼睛,準備入睡。

他的手掌還被楚年握著。可能是因為之前握得緊,所以即便楚年已經睡著了,力度依然沒有鬆懈。

江自流有想過既然楚年已經睡著了,要不要把手抽回來,卻又擔心抽出手的動作會把他重新吵醒。於是作罷。就這樣讓楚年拉著睡吧。漸漸的,江自流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本以為和別人拉著手睡覺會很不踏實,可是意外的,江自流久違地睡了一個安穩的覺。

他甚至還做了一個不是噩夢的夢。

在夢裡,他看到一片綠意盎然的山谷,有一條小溪穿行其中,由南向北地涓涓細流,溪水之清,能看見水底形狀大小不一的鵝卵石。

他還聽到身後有鳥啼叫的聲音,回過頭,圓豆眼睛的小喜鵲正嘰喳著撲稜翅膀,雀躍又歡脫地圍繞著他低空飛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小喜鵲搖身一變,從一隻可愛的鳥變成了一個俊俏的人。

這人眉心紅痕鮮豔,雙眼澄澈,笑靨灼灼,一隻小梨渦甜甜軟軟,不是楚年又是誰。

楚年跳到他身前,雙手拉住他的手,仰起頭微笑著喊他夫君。

——

次日,楚年醒來,外面暴躁的雷雨聲已經停了,耳邊得以重回安靜。

楚年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江自流近在咫尺。

渙散的意識逐漸凝結,昨晚睡著前發生的一幕幕以亂序的方式在楚年的腦子裡播放了一下,楚年這才回想起來,自己昨天夜裡想保護江自流別害怕來著,但是慢慢睡著了。

現在醒來,他跟江自流拉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分開了。

楚年眨了眨眼。

也不曉得江自流昨晚睡得怎麼樣,有沒有做啥可怕的噩夢。

希望沒有吧。

打了一個哈欠,楚年從溫暖的被窩裡坐起身,對同樣睜開了眼睛的江自流笑了一下:“夫君早上好呀。”

江自流耳根驀地一紅,眸光微閃,移開了視線。

楚年小小咦了一聲。

不過也是,昨晚上江自流暴露了害怕打雷的糗事,早上醒來看到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倒也正常。

沒有戳破江自流,楚年善解人意地照顧了他的自尊。

起床後楚年推開屋門,門外已是大亮,一股雨後獨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穹空濛,空氣新鮮,心曠神怡。

再一聞,還聞到混雜在其中的米粥的味道。大嫂沒睡懶覺,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看到楚年出來,在院子裡坑窪處掃水的孫秀芳朝他點了一下頭,小聲說:“年哥兒起了啊,來吃早飯吧。”

楚年頓時快樂了。

有早飯吃!一大早上起來有早飯吃了!

簡直感動大羅村。

“好!”楚年應聲答下。

只是可惜白頭菇昨天晚上都放完了,今天早上的粥就只是最普通的白米粥了。不過反正是早上,吃點清淡的白米粥養養胃,也挺好的。

和孫秀芳坐在一起吃早飯,楚年問:“大嫂,江家還有多的被子嗎?”

孫秀芳看著楚年,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楚年說:“我昨晚凍得夠嗆,找你抱了他們的被子蓋,看那床被子還挺厚實,估計現在晚上蓋著是不冷,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換,所以想問問有沒有其他被子,我想抱一床拿過去蓋。”

孫秀芳:“.”

楚年可真是敢說敢要啊。

他在江家這麼不聽話,把爹孃氣得要死,還能給這麼理直氣壯的大著膽子要東西?

“怎麼了嗎大嫂?”楚年看孫秀芳的表情,有點無辜,說:“我想了想他們昨天說的話,說沒分家,我尋思著對啊,可不沒分家嘛,既然沒分家,家裡不給我和夫君東西用,這合適嗎?不合適啊!那我可不得自己拿?當然,要是不想給也行,不想給不想管,那乾脆分了家得了,把錢分一分,我帶著夫君走,也挺好。”

“.”孫秀芳手裡的筷子都快掉了。

有點緊張,她連忙告誡楚年:“你可千萬別提分家的事,提分家,不僅爹孃不高興,我夫君也不高興。”

楚年毫不在意:“他們又沒想讓我高興,我管他們高不高興。”

孫秀芳無言以對,看著楚年自若的態度,心底的那股子羨慕又要鑽上來了。

但說來說去不過就是一床被子的事,還不至於鬧到分家,孫秀芳知道小破屋裡的東西都差,一場秋雨一場寒的,楚年夜裡會冷是自然。

自己和爹孃屋裡的被子蓋起來都還好,再冷些時換的大被子還沒拿出來,是可以給楚年先拿過去用一用,等到了冬天,換回來曬一曬就是了。

至於等到了冬天楚年那屋怎麼辦.孫秀芳覺得沒必要想得太遠。

雖然楚年找來馬郎中給三弟看病了,可三弟那個病,馬郎中的那個臉色,還有賒錢看病抓藥的一個情況.

三弟究竟能不能活到冬天,還是難說。

三弟一死,楚年就算再恣意,按照規矩習俗,那就是要給三弟守寡的。等到了那個時候,江家還不知道怎麼鬧呢,跟四弟的事兒會不會成,也說不準。

想到這些,孫秀芳內心又有點不是滋味了。

她羨慕楚年的輕狂大膽,羨慕楚年把江母懟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跟江爹吵架,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希望楚年可以不被拘給江四。

她怕一旦拘給了江四,後面慢慢長長的無盡餘生,會把這樣鮮活的楚年變得跟自己一樣。

——

吃完早飯後,幫著一起收拾了鍋碗,楚年去到了江家的堂屋。

楚年都還沒有正兒八經進過江家。

江家確實也是大羅村裡不錯的條件了,這麼一間瓦房,蓋得有模有樣,昨晚上黑燈瞎火的看不見,現在白天,進去一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確實還不賴。

就是東西擺放地到處都是,好些個農作物的袋子,還有不知道是什麼的蛇皮袋,都靠著牆堆著,也難怪不熟悉的人摸黑走進來得擔心磕著碰著。

三面牆上也掛滿了東西,有大蒜有辣椒,還有一些畫著各路神仙的畫。

說到畫,最顯眼的還得是前門正對著的那面牆上的,那面牆上,掛著的是等人高的紅像,像是灶神爺的像,鄉村裡的農家大多數都是供奉灶神爺的,拜的時候還有個別稱,叫灶王爺,求灶王爺保佑一年風調雨順,吃好喝好,不愁吃穿。

畫像下面是高高的案几,正中放著的是逢年過節敬神點香用的香爐,離香爐遠些,兩邊擺了一些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不知道里頭裝的是什麼。

案几下面緊貼著一張靠過去的暗紅圓木桌,桌子看起來有些年代了,痕跡斑斑,上面照樣也是擺滿了東西。看起來這桌子並不常用,就只是用來放東西了。

江家老大不怎麼能著家,江家一家除了江四,天天忙活,平日裡一日三餐吃飯都是在廚房裡的那張小桌子上解決的,這張正式的好桌子,想必是隻有過節過年,一大家子人都在,吃團圓飯的時候,或者來親戚時招待客人時,才會用得上。

不過這些,楚年看看也就得了,並不很關注,他最先去了江四的房間。

無他,就因為江母老威脅說要把自己綁到江四的房裡關著,所以以防有個萬一,真要是哪天中了招,也好有個準備越獄。

江四的房間不大,不過比起江自流在外面的小破屋,那還是大了一點。江四的床就貼在房門邊上,床上被子亂堆著,枕頭歪扭地斜著,觀感不是很好。

不過楚年看過了之後挺高興,因為他覺得除非是在床上裝一個籠子,不然被關進來的話,逃跑機率還是很大的。

雖然不出意外不會被關進來,但莫名增加了一點點底氣。

接下來楚年也看過了其他兩家屋子,默默把江家的地形和一些他覺得可能會用得上的東西給記了下來,便出去了。

江自流的藥一天要喝兩次,早一次,晚一次,楚年還要去羅老爺子家抓藥煎藥呢。

出門之前,楚年拿上了昨天在山上摘下來的黑木耳,裝進小菜籃子裡,放上羅夫子家給裝餅的碗,然後提溜起食盒,一手一個,拎好了,出了門。

說到這個碗,楚年是有點慶幸的。

多虧這個碗絆倒了江四,給江四來了個平地摔,不然昨天那會子後面還不知道會怎麼麻煩呢。

更幸運的是,江四摔倒,把下巴擦破磨了好大一塊口子,這個碗居然都沒有碎。別說碎了,它上面就連一點豁口都沒蹭出來。

想到這一點楚年就覺得離譜,這碗到底是怎麼過去的,是不是江自流預判了之後把它滾過去的?

想來除了是江自流乾的,現場也沒有第二個能幹這事的人了。

楚年不免有點高興,他這個“夫君”雖然病重身殘,可腦子是有幾分好使的,而且身殘志堅,願意幫襯自己。說明好感度刷得非常成功,到時候提和離應該妥妥的沒有問題吧。

只是

一想到這麼好的江自流,就算保住了命,這輩子也只能當一個藥罐子,楚年就覺得同情。

等和離後,自己一走,也不知道江自流以後的生活會不會好過。

想到這些,即使還沒離開呢,楚年的心裡已經竄升起了一點點的不捨。

不管怎麼說,江自流都是楚年穿越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兩個人一張床一張被睡了好幾個晚上,不說命運共同體,就算是單純睡覺,也能算是室友關係了。

更別說江自流長得還好看,天然就容易給人點上一層憐愛buff。

要不?

乾脆真就提分家,把江自流一起帶離江家脫離苦海,然後再說?

楚年:“.”

突然蹦出來的想法把楚年自己都嚇了一跳。

楚年扶額。

心說自己這是怎麼敢的啊,居然想這麼沒邊的念頭

——

在去羅老爺子家之前,楚年先去了一趟羅夫子家。

還碗,道謝。

可以的話,順便問一問江自流的事情。

楚年想多瞭解一點江自流,不單單是好奇了,還想著能不能從中挖掘出什麼有用的資訊。萬一能用上幫到江自流呢。

楚年去到羅夫子家的時候,看見羅嬸正在前院裡給菜地施肥。

羅嬌家的菜地是開墾在前院裡的,院子又是籬笆圍的,沒個牆遮擋,所以.施肥時候的氣味比一般人家的更容易散出去。

這令人昏迷的氣味,差點沒把一路走來都是沐浴在草木清香裡的楚年給直接送走。

救命!這也太臭了吧!

但,頂著這股生化壓力,楚年還是硬著頭皮喊了聲“羅嬸”,然後在羅嬸直起腰抬頭答了一嗓子後,堅強地走進了他們家的院裡。

並且,楚年揚著笑臉,像個沒事人一樣問羅嬸:“嬸子,忙呢,我看你額頭上汗都出來了,要不要我給搭把手?”

把食盒往旁邊的地上一放,楚年開始捲袖子。如果羅嬸真的要他幫忙的話,哪怕屏死了呼吸,楚年也會上前搭把手的。

“說的什麼話,哪用你髒了手呀。”羅嬌對楚年笑了笑。

這味兒有多衝,羅嬌自己已經深受其害了,怎麼好意思荼毒禍害一個小輩。

家裡來了人,羅嬌也就先不整這個東西了,她把天然肥的蓋子往上一蓋,聊勝於無地封住味道,然後從菜地裡走出來,在木桶裡舀了兩瓢水,對著菜地邊上洗了手,洗完後,順便把水潑到綠油油的菜葉子上,一切做好,才理了理青碧的衣裙,朝楚年走過去。

羅嬌問:“年哥兒這是要去哪兒,怎麼過來的這麼早?”

楚年笑吟吟地指了指食盒,說:“等會兒去羅郎中家,早上先過來還嬸子家的碗,謝謝嬸子給餅子吃。”

羅嬌也笑:“謝什麼謝呀,就是兩張餅子而已,再說這碗啥時候不能還,羅老爺子家跟這又不順道,哪有必要你特意繞過來跑一趟的。”

像楚年這樣彬彬有禮的孩子,她向來是極其喜歡的。

楚年把裝著碗和黑木耳的小菜籃子遞給羅嬌,說:“主要還是想道謝,嬸子你又不收錢,我提錢就顯得生分了,但總想著報答點什麼才踏實,這不,昨天我上了趟山,看到這麼多黑木耳長得可好了,就都摘了下來,想著送過來給嬸子嚐嚐。”

羅嬌驚訝,看著一籃子新鮮的黑木耳,說:“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哪用得著這麼客氣。”

“要的要的,當然要的。”楚年笑:“說來慚愧,嫁人前我不怎麼出門,村子裡的人都沒認全,昨兒個過來,其實不知道嬸子家是村裡的私塾呢,回去後我還知道了嬸子跟夫子平日裡沒少照顧我夫君,有這份感情,我更得感謝嬸子了。”

一番話下來,羅嬌都快要被楚年哄得合不攏嘴了:“你這孩子吃什麼長大的,嘴這麼甜,說得盡是好聽的話。”

哪來的這麼甜的孩子!

“嬸子快把黑木耳收下吧,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大山裡多得很,不僅是木耳,還有蘑菇啊野菜啊的,要是嬸子想嚐鮮,以後跟我說一聲就是,我去山上給你挖回來。”

木耳確實長得好,羅嬌沒抹小輩的心意,便收了下來。

“真乖,下次來嬸子家吃飯。”

“那就先謝謝嬸子啦。”楚年笑眯眯的,沒有拒絕。

都說廣結善緣,像羅嬸這麼好的人,他本就有意結交,更別提他們家對江自流也好。

“不愧是阿流的夫郎,跟阿流一樣討人喜歡。對了,阿流可好些了?”羅嬌向楚年問到江自流。

楚年回答說:“馬郎中給開了藥了,剛喝了一貼,還沒見效,估計還要多幾天才能好點。不過嬸子放心,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夫君的。”

羅嬌是越看楚年越喜歡,聽楚年這麼說,笑著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說:“這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聽村子裡的人說啦,你跟阿流恩愛著呢,哎,這是好事,小夫夫兩個,最重要的就是恩愛,阿流是個好孩子,也聰明,等以後他身體好了,你們會有好日子過的。”

什麼?恩愛?

這是村子裡哪個人說的?

楚年維持著笑意,不動聲色眨了眨眼睛。

因為喜歡楚年的緣故,又因為說到了江自流,羅嬌把楚年帶到前院桔子樹前的凳子上,拉著他坐下,開啟了話匣子,跟他說起了不少話。

當然都是關於江自流的。

是關於幾年前的江自流的。

“阿流是個聰明孩子,學什麼東西都快,他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跟著你羅叔學過,但有一天哪,你羅叔無意間就聽見他把千字文全給背下來了,這一聽見,可把你羅叔驚奇的不得了,上前一問,問是誰教的,才知道原來是偷師!”

“偷得當然就是你羅叔,你羅叔給那些小子們上課的時候,阿流就在後院的草垛上面跟著聽,裡面一群不好好聽講的小子們搖頭晃腦有氣無力地跟讀,阿流就在外面上了心的記,兩天下來,那群正兒八經來學習小子們連前四句還沒念清楚呢,只能抽空跑來偷學的阿流就已經把全篇都背下來了。”

“哈哈哈哈哈,他倒也是個實誠孩子,要是一般的小子偷師被抓住,指不定敷衍兩句過去,或者撒個謊什麼的,阿流倒好,直接就說了是在偷學。”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楚年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確定這全都是屬實,還是羅嬸說話裡帶了些誇張?

如果是真事.

楚年咂舌:江自流這麼聰明的嗎?!還真是個讀書的奇才??

羅嬌又說:

“不僅如此,你羅叔後來還發現阿流認得字,會念會寫,問他怎麼認得的,哈哈,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還是偷師學來的唄。”

“也是稀奇,那些過來唸書學習的小子們,一個個被你羅叔提著耳朵逼著學,居然還沒一個在外面三天兩頭摸魚偷學的孩子學得好。真是把你羅叔氣壞了,回頭就把那群小子們狠狠教訓了一頓。”

提到以前的那些事,羅嬌一方面懷念,另一方面又不免覺得有些感傷,拍著楚年的手,拍著拍著,停了下來,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說:

“只是可惜,阿流的爹孃沒心思讓他讀書,不然,要你羅叔說,阿流早該去考童生了,他要是考,肯定能考上,說不定考上的時候比英卓那小子考上的時候歲數還小呢。”

“你羅叔是個惜才的,開始雖然覺得惋惜,但人家家裡不願,能有什麼辦法,後來,發現他還是會過來偷學,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跟著學,有時候還會額外多教一些那些小子們根本沒學到的東西,其實就是特意講給他聽的。”

楚年反握住羅嬌的手:“羅叔和嬸子都是好人!”

羅嬌苦笑:“害,什麼好不好人呀,你羅叔那個人,執拗,想求功名都求瘋魔了,自己求不到,就把希望放在了村子裡的小輩們身上,想著一定要拉扯出來一個狀元,哎呦喂,真是把我樂得幾天都停不下來,你說他怎麼敢做這個青天白日夢的。”

“.”楚年戰術性清了清嗓子,說:“做人總得有夢想嘛。”

羅嬌一聽,更樂了,一個忍俊不禁,上手摸了摸楚年的頭。

再說楚年是真的吃驚呀,他是想來羅夫子家打聽打聽江自流的事的,沒想到,還沒開始打聽,先聽到了這麼久的誇誇!

別的不說,就羅嬸誇江自流時神采飛揚的樣子,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江自流是他親兒子呢。

只是,羅嬌笑著笑著,就變為了一聲嘆息:“可惜的是,後來阿流就病倒了,沒想到他一病,病的這麼重,這麼久.太招人心疼了。”

話鋒一轉,羅嬌又抓住楚年,淡笑說:“不過還好,現在娶到了你這麼好的夫郎,懂事又貼心,阿流的後半輩子我是不愁咯。”

楚年:“.”

“要我說,也不用跟你羅叔想的那樣,考什麼功名,沒必要,多累人呀,我喜歡阿流那個孩子,也喜歡你,嬸子就希望阿流把病養好了,將來你們小兩口開開心心過日子,再生那麼一兒半女的,和和美美就行了。”

楚年:“!!!”

這嬸子想得也忒遠了點!連孩子都想到了!

這話楚年輕易可不敢附和,都是一個村的,他怕羅嬸現在有多喜歡自己,等到和離後就會有多討厭自己。

有點尷尬,楚年掩飾著,只跟著淺笑。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又有人過來找羅嬸,楚年不好繼續叨擾了,應和了羅嬸說下次再過來玩,便告辭離開了。

離開後,楚年還有點夢幻,耳邊好像還縈繞著羅嬸對江自流一句又一句真情實感的誇誇。

真的就光聽到誇誇了,其他的什麼都沒聽到,就連羅夫子自己家的情況也沒聽到。

——

告白羅嬸後,楚年拔腿去羅老爺子家。

在羅嬸家裡一頓誇誇聽完,已經上午了,楚年心說可不能耽誤了喂藥,接下來手腳得搞快點。

誰知道到了羅老爺子家後,馬志成已經把給江自流服用的藥給煎好了。

“謝謝馬叔!”

楚年內心暖暖的,忙跟馬志成道謝。

馬志成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擺擺手示意不必,問:“今天早上起來,你夫君的氣色好些沒?”

“氣色.”楚年想了想,想到早上起來的時候,江自流好像有點臉紅。

楚年:“.”

不過,這個臉紅吧,不屬於紅潤,它應該是與氣色無關的吧

馬志成見楚年沒說話,以為是江自流氣色不怎麼好,楚年在失落,便安慰他說:“氣色沒好也沒事,畢竟這才只喝了一貼藥,繼續再喝幾貼看看,你莫要太著急了。”

“嗯。”楚年點了點頭。

楚年也沒忘了大嫂那邊交待的事,他接過馬志成已經煎好的藥,邊把藥小心地放進食盒裝起來,邊問:“對了馬叔,我想問一件事。”

馬志成雙手背在後面,慈愛地看著楚年:“什麼事?”

楚年說:“是關於生子藥的事。”

聞言,馬志成一個沒忍住,手指一掐,深深地看著楚年,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馬志成:這,江自流的病才開始治,年哥兒就已經想到這麼遠的後面了麼。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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