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083
從澀澤龍彥的記憶裡並沒有找出更多有用的線索。
和他共謀的同黨全程都是透過網路聯絡, 真身一次都沒出現過，行蹤自然也沒對他透露過，非常謹慎。
而澀澤龍彥在與對方斷斷續續的聯絡中同意合作了之後, 對方就向他透露了一個能夠讓他感興趣的異能者的訊息。
澀澤龍彥就是為了找到這個異能者才來的, 同時也和同黨聯合一起略施手段，就將東京搞得天翻地覆——可惜，因為姜望對橫濱的絕對掌控力, 他們預定的主戰場從橫濱變成了東京。
澀澤龍彥原本打算在官方派出他以後，就製造個大混亂然後自己悄然脫身去找那個孤兒院, 但現實沒按照他的計劃走，他又一時上頭趁著東京聚集了很多異能者直接來了個大的，眼下想脫身都成了個奢望。
所以唯一算得上有點用的線索，就是藏身在那家孤兒院裡的異能者。
既然能被人盯上，那個異能者肯定有特殊之處。
姜望習慣把風險未定的人或物放在眼皮底下盯著, 這樣一來哪怕將來出了亂子也亂不到哪裡去，他能第一時間壓制。
他派了人去調查那家孤兒院, 因為澀澤龍彥同黨給出的資料很詳細，連孤兒院院長的身份都很清楚，姜望連如何帶走那個異能者的說辭都安排好了。
漫長的黑夜過去, 黎明終於到來。
數量最為龐大的普通人是組成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的基石，可他們的聲音往往並不會被人聽到，他們也為活下去用盡了所有力氣，顧不上去關注什麼大事了。
可是和昨天帶走了所有人的結果不同，白霧消失之後，東京這座空無一人的孤城再度被人佔據，在哪裡消失的人就在哪裡出現。
任務安排下去以後，姜望就讓五條悟把狀況更慘的澀澤龍彥送到東京, 將被他異能力關押的普通人全都放出來。
如今只要聽說過橫濱港口黑手黨的人，都知道橫濱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最好的去處，在那裡不會被拉去解剖實驗也不會被人們恐懼, 用異樣的目光看待，可以過上安定平靜的生活……
這封郵件通篇只有一個標題“回收垃圾”，以及一個地址。
因為要保護逃出東京的達官貴人，異能特務科不
得不跟著撤離東京。收到這封郵件的辻村深月正坐在返程的汽車上，東京的動靜被一直監視著這邊的人察覺，東京似乎已經平安了。
五條悟奉命離開, 此時外邊的天空東方已經亮了起來, 太陽要出來了。
姜望望向落地窗，雙眼彷彿透過那些擋板看到了天空的曦光。
白霧在東京又一次的出現，但這次停留的卻十分短暫，仿若驚鴻一瞥，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曾在這裡看過很多次日出，哪怕看不到，也能想象出太陽升起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真正拯救了所有人的“神明”丟下手裡已經在用完異能以後就停止了呼吸的澀澤龍彥，按照姜望的吩咐，給辻村深月的私人郵箱發出了一封郵件。
有過長久和負面情緒相處經驗的姜望通常不會讓自己情緒低迷太久，那樣的話只會讓自己越來越消沉，所以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事上。
短暫的失意消沉之後，姜望很快便振作了起來。
只是……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敏銳點的人們都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只是那些重要的大事往往和他們這些為生計奔波辛勞的普通人沒有關係。
人們和身邊的親朋好友們互相擁抱慶祝，感激神明又讓他們活過了一天，然後毫無人情可言的時間又讓他們繼續為生活奔波，匆匆趕往工作的場所……
經歷了這場無妄之災的人們終於迎來了日出，可他期盼的曙光又在哪裡，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
譬如說，工作。
但對自身安全無比看重的達官貴人們自然不會在情況尚不明確時輕易返回東京，辻村深月就是回來確認的。
——
自身能力優秀的能夠打敗其他男性競爭者坐上異能特務科局長一職的辻村深月其實一開始都不贊同派出澀澤龍彥的決定，甚至也不贊成將澀澤龍彥作為未來的超越者傾力培養。
這個男人的心性非常不穩定，根本沒有家國觀念，很危險，哪怕成為了超越者也不會成為霓虹官方一直渴求的王牌。
不過，在異能者整個群體都不受上面重視，好不容易在夏目漱石的奔走下成立了異能特務科，這個部門卻還得明面上隱身不存在的大條件下，她這個局長的意見根本不重要。
辻村深月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聽從上面的指示辦事，無論是對是錯。
有時候辻村深月甚至會覺得，她和她的部下們與其說是公務員，其實不過是上面養的一條狗。
哪怕這條狗擁有可以輕鬆將主人咬死的力量，也必須戴好項圈，乖乖聽話，不能對主人有一絲不敬。
辻村深月有些疲憊的放下手機，她已經兩天兩夜都沒合過眼了。
夏目漱石和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提升異能者這個群體在官方眼中的地位，可是澀澤龍彥這麼一鬧，她們之前努力全都白費了。
這次事件更是證實了異能者的危險性、不可控性，想必以後上面對異能者群體的態度會更加苛刻……
明明那麼的希求上天眷顧讓自己國家誕生一位強大的超越者，但又對不是超越者的普通異能者極力壓迫……怪不得官方招攬到的異能者越來越少，橫濱那個男人麾下的異能者卻越來越多了。
行駛中的汽車停下，開車的部下道：“局長，到了。”
辻村深月打起精神，整理了下從挽好的髮髻上垂下來的一縷鬢髮，然後開門下車。
這裡是居民區的一個街道垃圾集中點，過了上班時間，附近的人很少。
“局長……”
跟在辻村深月身後的下屬看到堆滿各種生活垃圾的集中點前，那個很突兀，一看就是從大街上撈過來的塑膠環衛垃圾桶，有些疑惑他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辻村深月卻看到那個垃圾桶，一顆心就驟然沉了下去。
上司突然的低氣壓讓下屬不由得噤聲，他看著辻村深月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然後走到那個垃圾桶前，掀開了桶蓋。
入眼的是一張鼻青臉腫被打得估計連親媽都分出不來的臉，但辻村深月仍然從對方明顯的特徵上認出了他是誰。
這個人，是她昨天親自送出異能特務科的“白麒麟”——澀澤龍彥。
那時候的澀澤龍彥還好端端的活著，之後還“生龍活虎”的大鬧了一場。
可現在，澀澤龍彥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徵。
堂堂天之驕子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街邊一個隨處可見的垃圾桶裡，真像個滑稽荒誕的冷笑話。
電話接通了。
“喂，我是夏目。”
辻村深月深吸一口氣，在裝澀澤龍彥前不知道裝過什麼垃圾的垃圾桶內殘留的臭味順勢鑽入了她的鼻腔，讓她有些噁心。
“這裡是辻村。夏目先生，出大事了，澀澤龍彥死了。”
辻村深月出發前，夏目漱石和她見過面，對她暗示了高官政要們的態度。
那就是儘管澀澤龍彥犯了大錯，但他還年輕，罪不至死。
澀澤龍彥可是霓虹眼下唯一一個將來有望成為超越者的人選，出身又是豪門世家澀澤家族，大人物們都想讓他好好活著。
夏目漱石呼吸停滯了片刻，顯然被這個訊息震住了。
但他很快回過神：“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辻村深月招呼下屬一起將垃圾桶裡的澀澤龍彥抬了出來，粗粗檢查了一遍，然後回答道：“目前還沒有，之後需要更精確的屍檢才能確定死因。”
“……唉，那就沒辦法了，可惜了。”
夏目漱石惋惜的嘆了口氣。
“澀澤君年輕氣盛，實在太大意了。”他以長輩的口吻嘆道。
辻村深月低眉附和：“您說的是。我現在會將他帶回異能特務科，彙報的事，還請您幫忙。”
“嗯，人都不在了，東京自然也安全了。可惜啊可惜……”
夏目漱石掛掉了電話，這位鬢角已添風霜的長者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輕輕嘆了口氣。
但那雙眼睛深處，卻緩緩浮出了笑意。
待夏目漱石將澀澤龍彥已死的訊息轉告給其他官員後，其他人的反應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震驚、憤怒……還有後怕。
昨晚還不可一世的澀澤龍彥突然就被人殺死了，還是在向橫濱前進以後。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這個結果代表了什麼他們都很清楚。
可短暫的失態以後，大人物們一個個都冷靜了下來。
儘管他們很想借機除掉姜望，但澀澤龍彥失敗也替他們摸清楚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以後要改變對姜望的態度了。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官場上更是如此。
既然姜望已經有能力解決澀澤龍彥這樣的“敵人”，他們再將他視為阻礙也已經不合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