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二週目，三十四
房間裡的少女還在熟睡，並沒有聽到客廳這裡兩個人間無聲的僵持。
大洋彼端，葉霽坐在倫敦街頭的某間咖啡廳內。
這裡和深市差幾近八小時的時差，哪怕是到了這會兒，也堪堪從白晝來到了晚上。
夏日的風從葉霽的耳邊掠過，他低頭笑了笑，姿容端麗精緻的少年帶著從頭到尾的優雅與得體，吸引了不少同樣坐在咖啡廳裡的人。
葉霽所讀的les是名副其實的“倫敦金融技校”，每年進入投行的畢業生數不勝數，正是考慮到他比葉臨還要慢悠悠的性格，再加上他又很不聽話，葉舒才為他選了這所學校。
一是考慮讓他在這所在全世界金融圈都有名的學校本碩讀完，儘快積累專業知識和經驗，二是這所學校彙集了全球各地的精英，尤其是長得漂亮，頭腦聰明，家世又好，學習能力強的女孩數不勝數，葉舒希望他能在這裡迅速找到心儀的女孩，從而把程卿忘了。
他落地倫敦後不久，就被邀請參加賽馬會，社交派對……他以往其實很討厭這樣的場合，但自打被葉舒趕到這裡，他已經明白了，想要跟自己的媽媽提出要求，他就要比她更強才可以。
這周，他幾乎每天忙碌到凌晨，除了維持社交，還有學業，哪怕是給程卿打語音電話，她也很少接。
“那就好。”葉霽慢慢悠悠地攪動著咖啡：“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你和程程在高中的初戀……真的很像，她這麼在意你，有可能也是移情作用。”
結果自然令他失望。
他看著程卿那宛如綢緞般的長髮，連發絲都彷彿嬌-嫩細膩，髮尾捲起的弧度都是那麼漂亮。陸元衡也知道，這頭長髮需要的本就是金錢的澆灌的，真正的天真爛漫也是要活在玻璃花房裡。
程卿早上起來就進入了徹底的賢者模式，有氣無力的掀起長長的眼睫，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尤其是膝蓋。
程卿雖然有點困惑，但沒想多，她快速洗漱後把頭髮梳順，紮了個公主頭，確認自己沒有任何不得體的模樣，才走出來，看著背對著她的少年，薄瘦的背脊，清冷又好看的側臉，讓她輕鬆地露出笑容。
葉霽還未繼續說下去，陸元衡回答得冷冷淡淡：“我知道，我會按照你的安排去做的。今天她放棄了顧霆選擇了我，至少說明她對我的興趣更大。”
“你阿姨的身體好像不太好……”葉霽柔聲說：“還有她的老公也要在我家公司上班對不對？他們的願望好像就是送自己的女兒出國讀書啊。只要你做好自己該做的，我保證這一切都可以實現，你未來也會跟我一樣，我能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學校。”
像是一隻鮮嫩漂亮的玫瑰，純情而美麗。
只有陸元衡獨自承受著葉霽的威脅。
陸元衡淺淺地嘆氣，“她在我家，你真的要看嗎。”
葉霽所說的正是他的班長，林頌。
只不過他家過於狹窄，以至於臥室內女孩的翻身的動靜都可以聽得清楚，陸元衡下意識轉身，推開門，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睡覺的少女。她的唇.瓣緋紅，臉頰細白，裸-著的脊椎還在輕輕顫著。
她沒有打擾他，悄悄地在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才發現葉霽和葉臨昨晚分別給她打了影片電話，程卿早已跟他們到了親密二級的關係，哪裡還想再搭理雙生子，只給他們分別回了個“嗯，知道了”就馬上收起了手機。
葉霽命令著陸元衡。
只要陸元衡也像他一樣全心愛慕著女孩，他就會明白，嫉妒的毒藥只要喝下，就會日日夜夜的讓他煎熬，那種伴隨著不甘與猜忌的心情，還有對另一個人羨慕的情緒，會持續痛苦的折磨他。
一切看起來格外正常。
聽不懂他語言的領桌客人還對他笑了笑，葉霽也溫柔又可愛的眨了眨眼。
又是沉默。
至少……他還得繼續利用一下葉家的雙生子。
所以他除了要更強大，還要在身份上也能配的起她，給她永遠這樣浪漫溫柔的生活。
“好了，讓我看看程程。”葉霽唇角勾起笑容。
沒人比他更懂嫉妒的痛苦。
在流淌著古典樂的咖啡廳內，葉霽的語氣聽起來格外溫緩，讓人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他下意識想，她不會真的把自己已經忘到腦後了吧？
葉霽忽然就明白他們做了什麼，他甚至沒想到陸元衡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對自己說這種話，又把嫉妒還給他。
他雖然咬牙切齒，但仍舊風度翩翩：“麻煩你照顧她，明天早上起來讓她給我打語音電話。”
陸元衡端上了吐司片和煎蛋，還有她每天都會喝的鮮榨果汁。他們家沒有榨汁機和吐司機，他早早起來就去附近的超市賣場特地做好帶回來的。
她是隻高貴的天鵝，而他是個池塘裡的醜小鴨。
“放心，我會轉達的。”陸元衡落聲。
陸元衡晚上替她細細的把藥塗好，這會兒看不出多少痕跡，可是昨晚她還記得一清二楚，連垃圾桶裡的盒子都……程卿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甚至還在懷疑，他怎麼去超市還記得買這個？
“程程，你醒了嗎。”
葉霽目光銳利地看向手機，也不顧這裡和國內的時差，馬上給陸元衡打去了電話，剛一開口，就是他自己都剋制不住的酸意，他想得到的答案是陸元衡一個人，而不是他和程卿在一起。
“好，我馬上就起床。”程卿做了點心理建設，拍了拍臉頰，才從門口那裡接過紙袋，發現還是她很喜歡的miu的黑色一字肩上衣和格子裙。
“我可以進來嗎。”“嗯……”
許久，他關機，不想再讓這樣的聲音吵到還在熟睡中的女孩。
偏偏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想也知道她肯定臉上都是哭痕，頭髮也有點凌亂，最重要的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漂亮！
程卿馬上把頭埋在了被子裡。
“別忘了，陸元衡，你阿姨做手術的那些費用是我跟我哥幫你出的，你不要以為自己和程程朝夕相處，她就會多看你幾眼，如果沒有我和我哥，你這輩子壓根都沒辦法接近她。”
黑色秀髮溫柔的鋪開，有股格外好聞的味道，淡淡的香氣。
女孩的扭捏讓陸元衡有了幾分遲疑，他站在門口，“你的衣服我都幫你洗好了，門口有另外一套可以穿的裙子，還有內.衣，你換好了記得來吃早飯。”
陸元衡捨不得讓她受任何風吹雨打。
葉霽眉頭又不甚明顯地皺起，卻絲毫沒有破壞那副容貌的完美。
陸元衡抬起黑幽的眼睛，握著手機的長指越攥越緊。
“你怎麼不吃啊。”程卿咬了一口，有點困惑。
“我昨天已經吃飽了。”陸元衡繼續洗盤子，“等會兒我就送你回家。”
“留在這裡不可以啊？”
“我還要打工，大小姐。”陸元衡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別忘了葉家還要給我發工資的，要不然我怎麼跟你一起去京市上大學？”
“啊……”程卿這才低頭看著的手機，咬唇。
她有點過分的舉動，萬一惹惱了雙生子，一定會連累陸元衡的。
一邊吃早餐，程卿又望向了陽臺，一路從玄關撒到門口的衣服早已被陸元衡統統撿起並且洗乾淨晾曬在那裡，深市的夏天氣溫本就很高，衣服差不多幹了，陸元衡在她吃飯的過程中，從晾衣架把衣服取回後又坐在她面前，正在耐心地熨燙。
全部疊好，他把屬於程卿的衣服裝回紙袋。
這種會自然的讓人產生親密和依賴感的舉動，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程卿，她得到了一種安心感，可笑的是，這樣的感覺竟然是遊戲攻略物件外的npc提供給她的。
陸元衡的耐心和體貼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衝淡了程卿想要回家的衝動，她甚至覺得，如果在這個世界裡和陸元衡能夠再相處一段時間也不錯。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葉阿姨給自己和爸爸的壓力，爸爸迫於逃離的心思，還有自己即將面對的其他攻略物件……種種壓力讓程卿長嘆口氣，她不能把陸元衡當做自己逃避一切的避風港。
遲早還是要自己成長，堅強起來。
陸元衡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清雋好看的五官微微舒展，他的手掌在她腦後，程卿看他越靠越近，和自己同款的薄荷檸檬味牙膏就這樣鑽入了口腔……他怎麼這麼猝不及防的親過來呀？
卻忘了，每次都在搞突然襲擊的人是她。
她想著，只是這個親吻只持續了一會兒，他便用額頭貼著她的臉頰，黑眸沉沉：“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陸元衡淺淺微笑，倒映在她眼底。
程卿也跟著笑了。
家裡似乎沒人在意程卿跟著陸元衡出去住了一晚上這件事。
也或許是知道的人選擇性的忽略了。
自打雙生子離開後，這個家裡愈發安靜，今天難得熱鬧，卻也只是各個奢牌的員工來給程卿送專門定製的禮服，為下週她的成人禮做準備。
其實程卿早就滿十八歲了，這個成人禮宴會也不過可有可無，家裡的人心知肚明，是葉舒專門為她挑選未婚夫的一場盛典。
葉舒要把這次的宴會辦的極盡奢華，意在告訴所有人程卿的婚事。
光是大牌高定款就有足足六套讓程卿選擇，其中還有從巴黎專門空運而來的。
程卿走在前面，手指隨意滑過那些禮服，葉阿姨也是女人，比男人更懂少女的心思。
每款禮服都是按照她的年齡和氣質設計的，香檳色剪裁簡約的禮服，卻更能完美的襯托出女孩極致的美貌。
魚尾刺繡款的長裙，曲線畢露。
還有淺粉色宛如薄紗款夢幻的裙子……
各種鑽石珠寶的飾品配件擺在另一側。高跟鞋更是如此。
選好禮服後再選這些，最後是妝容。
陸元衡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少女的衣帽間，各種場合穿戴分門別類，讓他花了很多錢買的miu的應季套裝好像都成了這個奢華的房間裡最普通不過的東西。
他收斂起眸底的暗色，沒什麼表情。
程卿留意到他的情緒，忽然出聲：“陸元衡，你喜歡哪一身？”
包括葉家僕人和造型師紛紛看向了在門口那裡穿著襯衫和長褲的少年，表情各異。
“不要誤會啊，只是他年齡和我差不多，我想問問同齡人的意見。”程卿嫣紅.唇.瓣輕輕翹起，溫柔的解釋著，也緩解了眾人的疑惑。
她光明正大的把陸元衡拽到了身邊，“喜歡哪個？”
陸元衡停頓一會兒，才面露無奈地嘆氣，“都挺好看……都很適合你。”
“那我挨個換上，你看看。”
程卿話音落下，那些造型師紛紛起身，走到她身邊，跟她一起走進了衣帽間，準備替她更換禮服。
她第一套選擇了櫻粉色的裙子，有些過於柔和，烏黑髮絲垂下，雪膚清純，眼睛明亮，美不勝收。
看到了陸元衡眼底的驚豔，她笑了下，轉了個身，便又重新走進去。
每一件禮服，程卿都留意到了陸元衡眼底的想法，發現他最喜歡的是那條魚尾款的純白色的裙子，等到大家都走後，她沒有換回原本的衣服，而是提著裙襬，走到了露臺邊。
“陸元衡。”
少女輕輕喚了聲，嗓音溫柔好聽。
還在花園裡的少年聞聲抬頭，就看到那條嫵媚又純潔的魚尾裙，裙襬過分華麗，淺金色的刺繡，細碎的鑽石藏在了紗擺間，朦朧婉約。
程卿本就肩頸纖薄，又露出截細膩精緻的鎖骨，細腰不堪一握。
這條裙子，把她纖穠合度的身材襯托的十分完美，陸元衡都可以想象的到她在宴會那天出現的光彩照人的程度。
她自然也把少年眼底那份驚豔收到了眼底。
對上了樓下少年的眼神，程卿宛然一笑，“我的衣服好像拉鍊出了問題，幫幫我？”
篤定陸元衡不敢拒絕她，程卿轉身走回了房間。
陸元衡在樓下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一切處理好，才準備去找她。
在從走廊回到客廳後，他聽到了管家的聲音，“林少爺。”
“你好，好久沒來了，今天好熱鬧。”回答管家問題的是個陌生的聲音，音調偏低，但又是那種熟悉的富家少爺才有的矜貴，只不過他的口吻禮貌極了，比陸元衡印象裡的少爺們印象好點。
他沒有停留，從樓梯走上二樓。
程卿背對著她，烏黑的長髮擋住了纖薄的後背露出的那抹雪白。
她微微側身，“陸元衡？幫幫我嘛。”
“你啊。”他緩了緩呼吸，這才靠近她，當手指貼在拉鍊上的那刻，她就往後靠了下，整個人軟軟的躺倒在了陸元衡的懷裡。
程卿仰起頭，眼睫簌簌輕顫：“你要比我的未婚夫還提前看到哦。”
“你膽子真大啊，”陸元衡一隻手摟過她的腰，另一手則是輕輕颳了她的鼻尖，程卿軟軟的撒嬌，轉過身抱住了陸元衡，仍由他把禮裙背後的拉鍊向下……
房門並未關嚴。
林頌走路的動作沉著而平穩，他的神色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忐忑和緊張，自從那天去迪士尼約會的事情被周競強-行加入後，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跟程卿再次約會的機會。
直到今天。
林頌拿著包裝的極為漂亮的粉荔枝玫瑰走向女孩的房門，希望可以帶給她獨一無二的浪漫。
直到他看到房間裡正被抱著的程卿，手裡的花束應聲落地。
程卿：“……！”
她和林頌的目光在空氣中對上，林頌的視線落在她被陸元衡緊抱著的腰間，似乎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轟然坍塌，他飛快收回視線。
眼看著他要離開，程卿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推開了陸元衡，提起裙襬從房間跑出，看到了走廊裡的林頌。
“林頌……”
“抱歉，我不知道你有正在交往的男生。”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女孩咬唇，來到他身邊，低頭小聲解釋：“他是暑假來家裡做兼職的，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
這個回答無疑是給林頌最確切的回答。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女孩臉上看到那樣可愛的表情，那是種完全沉浸在愛河裡的嬌美模樣，他原本以為，女孩只有對著他才會露出這麼真實可愛的反應。
“那我呢。”林頌吐字清晰，“你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程卿緩緩出聲，她很誠實的告訴林頌：“你在學校裡，經常照顧我，總給我一種我是你身邊最特別的女孩的錯覺，但是你知道我在葉家，你爸媽也不會同意我們戀愛的。”
“你就是最特別的那個人，程卿。”林頌驚訝過後是濃濃的興奮，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二人坦誠相見。
他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光芒，只是仍舊維持著淡然的開心：“程卿，我也喜歡你，我父母不會在意跟我交往的女孩是誰，你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陸元衡也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他撐著門框的手肘停頓了下，馬上便收回，彷彿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