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軟

林柔靜靜看了她幾秒，忽然啞聲問：“你會彈鋼琴嗎？”

蘇落視線下移，看見她腕間帶有林家標誌的腕花，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秒，手臂卻被對方死死抓住。

蘇落蹙眉，剛想抽回手，就聽見對方絕望的聲音。

“姐姐，你會彈鋼琴的對不對？”

蘇落不禁好奇：“你想讓我幫你彈琴？”

林柔眼睛一亮，哽咽著講起了經過。

今晚的慈善晚宴，福利院的孩子將要登臺獻唱。

父親有意安排她伴奏，為的是給圈裡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之後便能順理成章的介紹她的身份。

誰知道她剛喝了一杯果汁頓覺腹中絞痛，上吐下瀉，現在更是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想到繼母的眼神，林柔心裡一寒，到底還是著了她的道。

蘇落聽完，有些詫異：“第一次見面，你就告訴我這些？”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林柔苦笑。

如果這次搞砸了，她就徹底失去了父親的信任，以後也就別想出頭了。

剛才她也是察覺蘇落的猶豫，才大著膽子又問了一句。

蘇落有些為難。

她還不想現在就接觸謝潯準未婚妻這條線，在她還沒有抓到謝潯的心之前。

眼前的少女八成是林家另一個女兒，聽她的意思還是林嬌母親的眼中釘。

如果自己幫了她，等於現在就站在林嬌的對立面，哪怕不是以情敵的身份，也會打草驚蛇。

甚至還可能被扒出老底。

蘇落剛想狠心拒絕，就看到少女眼裡絕望中透著一絲祈盼，彷彿自己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輕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心軟了。

蘇落接過林柔的琴譜，滑開手機下了個鋼琴app，在對方怔愣的目光中快速的順了一遍。

指尖沒有半點滯澀。

最後她們換了衣服，好在兩人身形相似，林柔的髮型也並不複雜。

至於臉，蘇落皺了皺眉，忽然福至心靈。

五分鐘後。

孩子們陸續登臺站好，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到鋼琴旁。

林柔繼母面上一僵，緩緩皺起了眉頭。

少女白色長裙曳地，掐出纖細的腰肢，頭髮高盤露出弧度優美的肩頭和大片雪背。

令人好奇的是，她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帕子，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臉，拉滿了期待感。

蘇落身體前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十指纖纖彷彿受到牽引，熟練的穿梭在黑白鍵中。

冬日清泉般的叮咚聲從女人指間傾瀉而出，伴隨著孩子們稚嫩的嗓音，賓客們浮躁的心瞬間被一隻小手撫平了。

頭頂巨大的水晶燈折射出的光線籠罩著她，周身散發出一層白色的光暈。

鋼琴在舞臺邊上並不起眼，卻有越來越多的視線匯聚過來，

人群中，正和人寒暄的吳昊天無意間瞥來，目光就控制不住的黏在蘇落身上。

傳聞中流落在外的林家小姐，沒想到這麼令人心動。

蘇落一曲彈完，在眾多好奇驚豔的視線中轉身下臺。

眼睛上黑帕子是冰絲質地，隱隱透著光，並不影響她辨別方向。

她敏感的察覺到幾個穿黑制服的男人正向自己靠近。

應該是林柔繼母的人，如果被抓到就麻煩了。

她不動聲色的向外走，七拐八拐專挑大人物聚集的方向躲。

果然，那些人不敢驚擾賓客，慢下了腳步。

衛生間距離她太遠，她沒辦法現在過去和林柔換衣服，想進電梯又怕被監控拍到。

想了想，只好躲進了消防樓梯，反方向往樓上跑。

她每上一層就會擰一下那層的門把手，希望能夠進到某一層，找個衛生間躲起來。

可是連續爬了八九層，門都是緊鎖的。

樓道里漸漸響起凌亂的皮鞋聲，夾雜著幾道試探的詢問聲。

蘇落心裡一驚，脫了高跟鞋提在手上，無聲踩著冰涼的地磚繼續爬。

昏暗的燈光中，耳膜傳來咚咚的心跳聲，每呼吸一下，肺部都會輕微的疼痛。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累的頭暈眼花，一層層試過去，卻沒有一扇門能被擰動。

終於，她咬牙爬到了頂層，抬起顫抖的手猛的發力。

門，沒動。

蘇落一下癱軟在鐵門前，捂著嘴平復著紊亂的呼吸，心裡想著即將到來的局面，

後背忽的一空，冷風襲來。

她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向後拽去，跌進一個帶著冷冽氣息的胸膛。

還沒來得及呼喊，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別出聲。”

蘇落一僵，大腦一片空白。

鐵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謝潯一身黑色禮服，慵懶的倚靠在圍欄上，一雙眼如平靜的湖面下隱藏著暗湧。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天台？

是故意在等自己，還是湊巧幫了她？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試探，謝潯的視線已經下移到她的手腕間，那裡還掛著林柔的腕花。

“你不是林家人。”

他語氣肯定。

蘇落頭皮發麻，一五一十的把剛剛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她聲音不疾不徐，條理分明，輕易就能抓住聽者的注意力。

謝潯面無表情的聽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代表吳總來參加晚宴的。”

她的請柬一查就能查到，沒必要說謊。

謝潯沉默著轉身，手臂支在欄杆上，向下俯瞰著萬家燈火。

半晌，他似不經意開口：“蘇小姐可知商業間諜的刑期？”

口吻淡的好像在問她知不知道今天的日期一樣。

蘇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強裝鎮定的眨了眨長睫，

啞聲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然後，她就見男人轉過身一步步靠近自己，彎下腰視線與她齊平。

一雙黑瞳暗如深淵，彷彿要把她吸進去。

他緩緩貼近，近到呼吸交疊，蘇落甚至能在裡面看見自己的倒影，耳邊傳來他一字一頓的聲音：

“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蘇落面上呆愣，大腦已經轉了好幾圈。

謝潯發現竊聽器了。

那她要不要背這個黑鍋？

如果否認，怎麼解釋昨晚她出現在他房間裡？

這個問題不揭過去，以後就別想取得他的信任了。

謝潯直起身體拉開了距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蘇落如夢初醒般，臉一陣紅一陣白，睫毛輕顫著低喃道：“你都知道了。”

語氣說不出的悽惶無助。

她扯了個苦笑，認命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蓄滿倔強的淚水，要掉不掉的看向他。

“沒有什麼間諜，其實我覬覦你很久了，我是偷窺狂，你報警抓我吧。”

她聲音沙啞，抬起手臂胡亂的一抹臉，澄澈的眼裡帶著自嘲和決絕，就是沒有一絲愛慕。

謝潯看著她，忽的一笑：“你就那麼喜歡他？”

轟的一聲，天空中炸開大朵大朵的煙花。

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天台，兩個人的神情倒映在彼此眼中。

蘇落在對方篤定的目光中，綻放出一個悽美的苦笑，帶著幾分真誠。

她在賭。

賭謝潯已經查過她，相信她未曾涉及任何商業往來。

賭謝潯相信她背後有主使，打算利用她順藤摸瓜，扮豬吃老虎。

顯然，她賭贏了。

煙花寂滅的瞬間，天台恢復到冰冷黑暗，蘇落聽見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

“一個月內配合我，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