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被一個凶神級的女鬼壓在身上,顧旭依舊保持冷靜。

他知道雪女現在仍未甦醒,全在憑本能做事——這意味著她無法施展大部分法術,不可能對擁有“替身手鐲”和“乾坤”權柄的自己造成生命的威脅。

“真正的危機,還是在門外。”

顧旭一邊默默想著,一邊用意念操控真元,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與此同時,他的手心裡出現了一張皺巴巴的、淡粉色的花箋。

他平靜地望著雪女那張清麗絕美的面孔。

在她淡色的嘴角,還沾著幾滴屬於他的鮮紅血液。

雪女的動作僵停了一瞬。

幾秒鐘後,她的眼睛緩緩睜開,直直地盯著身下的顧旭。

兩人四目相對。

青州府的陸詩遙曾經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個靈動的眼神裡,能訴說無盡心事。

但沂山上的雪女卻只有一雙如窟窿般黑洞洞的瞳仁,沒有神采,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她的牙尖也離開了顧旭的咽喉,只在他脖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只見她的視線先是在顧旭的臉上停留片刻,繼而落在了他手心的淡粉色的花箋上。

她沉默了幾秒,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然後未等顧旭反應過來,她就悄無聲息地從他手裡一把搶過花箋。

“願公子一切安好,得求長生。”

這是陸氏凶宅中陸詩遙殘念寫下的內容。

雪女反反覆覆讀了好幾遍。

她臉上的表情如沂山的冰雪一樣,冷淡至極,毫無變化。

但顧旭卻清晰地感覺到,洞穴之內的氣溫在不斷下降,旁邊池子裡的水都近乎結成了冰。

“你……你就是那個長生公子?”

雪女忽然開口說道。

她的聲音空靈,清脆,悅耳,卻又帶著幾分生澀,像是一個磕磕碰碰學習說話的孩童。

獨居沂山之巔的雪女平日裡不需要同任何人開口說話。語言對她來說,算是一種可有可無的能力。

“是我。”顧旭回答道。

雪女沉默片刻,把淡粉色花箋重新塞到顧旭的手心裡。

直到這時,她好像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如猛虎撲食一般,趴在顧旭的身上。

“抱歉。”

她如鬼魅一般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道。

顧旭也從地上站起來,整理衣裳,淡淡笑了笑:“沒事兒。”

雪女靜靜看著他,舌尖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血液。

儘管她精緻如瓷器的臉頰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但顧旭能猜到她似乎對鮮血的味道意猶未盡。

短暫的沉默後,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搖晃,洞窟外又有響聲傳來。

雪女驀地轉頭望向洞口。

巖壁上的水流隨之驟然凝結成了冰塊。

“有闖入者,”她用冷冰冰的語調說道,“把……把那東西借我用用。”

顧旭思忖片刻,把“驚鴻筆”遞到了她的手中。

雪女接過這件曾經屬於她的法寶,身上的氣息又一次迅速攀升。顧旭能感覺到她了實力瞬間變強了不少。

然後她化作一道銀白色的刺眼光芒,消失在了洞窟之中。

顧旭長舒一口氣,在巖洞裡找了塊稍微平坦的地方坐下,默唸咒語,開始給自己療傷。

他的計劃已經達成。

外面的戰鬥,以他目前的實力,很難插得上手。

據他所知,雪女的性情遠沒有青州府的陸詩遙那般溫順。她冷漠孤傲,喜好清淨,討厭一切外來的闖入者。

只要雪女能把大齊國師等人從這裡趕走,那麼他便能順利地逃過這一次劫難。

擁有”驚鴻筆“的雪女實力似乎又變強了不少。

而國師在洛京皇城一戰中,在邙山鬼王和趙長纓的聯手攻擊下,受了不輕的傷。

再加上這裡還是雪女的主場。

在這場戰鬥中,雪女的勝算應該很大。

這或許算是一種利用。

但為了活命,顧旭已無暇在意這些。再說,利用鬼怪,也不會帶給他太多的負罪感。

只是,當雪女看到淡粉色花箋後,立即甦醒過來,並停止了吸食他的血液,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很多預先準備的手段,都沒能用得上。

“難道,當初‘驚鴻筆’的描述,與事實並非完全相符?”他暗暗在心頭猜測道,“陸詩遙在轉變成雪女之後,她的人性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仍有殘留?”

大約一刻鐘後,雪女重新出現在了洞窟之中。

她身子纖長,漆黑的長髮,素白的衣裙,在風中輕輕飛舞。

裙襬之下,她雙足不著襪履,如冰雪般白淨,如玉器般剔透,每一根線條都完美至極。

或許是因為這雙瑩白的赤足美得不似人間應有。

她分明是踩在岩石上,卻給了顧旭一種她飄在空中的錯覺。

“都趕走了。”她把“驚鴻筆”遞迴給顧旭。

她的聲音仍舊冷淡至極,她的臉上仍舊如瓷器娃娃一般毫無波瀾,她也不會像人類一樣流血流淚。

顧旭很難推測,她在剛才的戰鬥中究竟是輕鬆取勝,還是窮盡了渾身解數。

“謝謝。”

他把“驚鴻筆”收回了“閒雲居”中,同時開始思考:接下來我應該何去何從?是先去青州府看看陳濟生他們的情況?還是繼續往崑崙趕路?或是先去北境避避風頭,等突破第五境後再去尋找“星盤”的最後一個碎片?

“公子能否在此地多留些時日?“這時,雪女再度開口,打斷了顧旭的思緒。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超出顧旭的預料。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雪女又補充道:”你……你的血液很特殊,能夠幫我緩解飢渴,壓制衝動。如果你留在這裡,我就可以不用殺人了。“

原來她饞我身子。

顧旭吐槽道。

他不禁想起,青州府那場災難發生之前,所有第二境及以上的修士都被徵召到戰區,協助對付鬼怪。

路途中,和他乘坐同一輛馬車的修士馮不器就被變成冰雕,然後被雪女帶走,不出意外是變成了食物。

當時他覺得雪女恐怖如斯、防不勝防。

可後來,當九嬰蛇妖破封而出後,雪女卻又開始幫驅魔司救人。

她這些舉動無疑是很矛盾的。

”或許,這是因為她的人性一直在和鬼怪本能激烈鬥爭吧!“顧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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