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三口棺床,渡星河尋了一處還在修建中的新墓室充當房間。

四季皆寒,陰風陣陣。

好在滄衡子實力擺在那兒,隨手煉出的棺床鐫刻下的銘文迴路都蘊藏著引導靈氣的真義,修士坐在其中打坐修煉,它便幫助自身形成漩渦,事半功倍,雜念頓消。

這竟然是一個很實用的日用型法器。

渡星河是實用主義,雖然外形看上去令人慾言又止,但她還是馬上把它從“將就過三個月”定位,改成長期使用,居家旅行必備良榻。

往棺床裡一躺,再把蓋子輕輕推上,便是與世隔絕的安寧。

渡星河閉目與系統交流:“我來定製首飾了,系統,我可是對珠寶很有講究的,尋常物品可入不了我的眼。”

【宿主請放心,系統出品必屬高貨,不會有半點瑕疵,只要是你提出來的要求,必然儘量完成。】

系統信心滿滿。

在她的意識之中,立刻出現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翡翠頭面。

渡星河自動忽略掉那些太華麗,轉個頭流蘇都會摔到臉龐上的款式,眼皮下的眸子輕輕轉了轉,語氣帶上一絲笑意:“許多能夠賣出高價的珠寶都會拿去廟宇開光,或者雕刻出狐狸紋路,打著請狐仙娘娘來的噱頭,有招財聚財,助孕補氣血,祛除負能量甚至有助複合的功效,你的首飾能做到嗎?”

她刻意把需求往婚戀的方向帶。

在得到系統肯定的答覆後,渡星河話鋒一轉:

“那我要有能夠毀天滅地,助我一統修仙界功效的首飾。”

系統:【……】

“做不到嗎?”

渡星河推測這要求太籠統,太廣泛了,於是她定定神,決定在自己的眾多設想之中,找出一樣細分的需求:“我想要一個能夠吸取他人靈力的首飾。”

見系統沒有立刻拒絕她,她便慢慢降低強度:“太強了的話,那就必須要切實接觸到才能吸取靈力。你想想,我戴身上的項鍊、手鍊或者簪子,能有多少與人直接接觸的機會?再說了,妖女從精壯男性身上吸取陽氣,我吸點靈力,我也是禍水。”

“不過我的佔有慾很強,我接受不了皇帝把我心愛的首飾摘下來賜給其他嬪妃,所以它必須認主,只能屬於我。”

渡星河每句話都在往宮鬥橋段靠攏。

在她再三細化需求後,系統終於同意在功能性上讓步,讓她儘管再對材質挑剔一二:【玻璃種滿綠!無瑕天然珍珠!晶體通透!超高純度黃金,應有盡有!】

然後,準備好接受一切刁難的它,便看見宿主定製了一根素簪。

不僅沒有配飾和流蘇,就連多餘的紋路都沒有,光禿禿的銀簪。

見狀,系統不禁慶幸自己不是人類,沒有血清素、多巴胺和γ-氨基丁酸這種會影響情緒的東西,不然它是真的多少有點想給宿主來一拳。

光禿禿的銀簪出現在渡星河的手心,她也是不挑,隨意地往發上插好。

推開棺材蓋,參水稀奇地看她一眼:“師父,你為什麼要把一根筷子插在頭上?”

渡星河:“……這是簪子。”

“太素了配不上師父,換一根。”

參水不識貨,也知再好的銀簪說到底也是銀,竟從儲物戒裡變出一根金簪來。

那是一根綴蝶金簪,蝶翅膀雕成鏤空的樣式。

造工不算頂好的,卻實打實是金子打的。

“你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但這簪子我另有用途,金簪你留著,戴你頭上好看。”

想也知道是其他男人送的,不是陸老爺就是宿樂遊,風流事蹟聽著很可樂,把戰利品笑納過來就大可不必了,渡星河擺手拒絕,卻認可了他這份心意。

另一邊廂,到底是做主留下了融羽的徒弟,滄衡子想著還是該通知陛下一聲。

他深知陛下的毛病--

應蒼帝拿捏不好與人相處的分寸,年少時遊歷四海,聽見周圍的修士作惡多端時,都會鬆一口氣,隨行的侍衛怕他學壞了難以跟宮裡交代。細問之下才知,他覺得壞人能直接殺了非常省事,好人卻要與之周旋,應對起來很是麻煩。

實力不夠的時候還要硬著頭皮與外人打交道。

如今距離飛昇只有一步之遙,世間難逢敵手,同等修為的都衝擊飛昇去了,不會來尋他的事兒,由著天性來,便過起了地宮蓋棺的日子。

即使同住在陵墓之中,平時二人並見不上面。

畢竟在給他修墳,作為乙方的滄衡子也經常有要跟甲方確認需求的時候。

結論就是找不到人。

即使是書信來往,應蒼帝也要醞釀一番。

當然,以他的境界,委實不用怕任何人,僅僅是抗拒和人交流。

這三日裡,渡星河除了自己修煉,就是到滄衡子的煉器房來,借他的地火煉丹,於是也見證了一把他和墓室主人的交流方式--透過活潑的公主陶俑:“我已經拜託公主殿下去找陛下了,只是今兒陛下也沒來,是因為什麼事耽誤了嗎?”

光用肉眼觀察,公主陶俑真不像泥土捏成的。

她一襲鵝黃色粉裙,周身幽蘭之氣,眉眼神態更嬌憨可人。

滄衡子:“陛下呢?怎麼沒見到他?”

公主陶俑:“皇兄說,硬要說見面的話,倒也不像是完全不能見,但是……抱歉,明天一定會出來的。”

第二天,公主陶俑:“皇兄說,現在見面的話有點勉強,明天一定能來。”

第三天,公主陶俑:“昨天真是對不起,明天皇兄一定會來。”

……

第四天,當耐心盡失的滄衡子決定帶著渡星河親自登門拜訪時,應蒼帝總算是來了。

在幽暗的墓室拐角走出來一位白髮如瀑的黃袍謫仙,他以雪緞遮目,似是一座埋藏在冰川深海地宮裡,遺世沉眠的雪山。

滄衡子:“陛下這身穿搭是有什麼用意在嗎?”

應蒼帝的淺色薄唇翕動了一下,片響才聽見聲音:“不想看見人。”

“整座墓能逃得過你的神識?”

“……少看一點是一點。”

應蒼帝說他大部份時候會刻意收斂起自己的感知範圍,畢竟陵墓裡沒什麼好看的,他也不想聽見滄衡子的動靜。

行吧,滄衡子尊重他人命運,把話題拐回正事上:“友人找我煉製法寶,在陵墓裡借住三個月,跟你說一聲認一認人,免得一不小心碰上面把你嚇著了。”

話音剛落,渡星河就上前一步向他為盜取墓室寶物的事道歉,正要承諾歸還,應蒼帝就後退好大的兩步,蒼白臉龐染上緋色:

“那點東西你要就拿去便是,只是我想知道一件事。”

“陛下請說。”

“你躺在我棺材上所說之事,當真?”他的臉更紅了:“就是我在棺材裡聽到的那些話。”

渡星河:……

不是,原來你就在裡面聽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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