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鋒一激靈,低下頭:

“你不是還沒殺我麼?我甘拜下風,我認輸了,你饒過我,我們還能交個朋友,我給你煉丹。”

只要保住性命,手腳都能重新長回來。

渡星河招手讓心月過來,嘆氣:“果然不帶你還是不行,受了好重的傷啊,疼。”

“我現在就給師父治。”

蝶蛛飛得太慢,還捱了心月的一巴掌。

系統和止血丹只是讓她不再流血,真治療還得看水靈根修士。溫暖的靈力脈脈注入傷處,被她自己剜開的小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舒服得她眼睛微微眯起,心情都好上許多:“不錯,又有進步了。”

劍修破破爛爛,徒弟縫縫補補。

得到師父誇獎,心月既高興又心疼,看向章鋒的目光更加不善,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才好呢。

渡星河背靠著巖壁坐下,後背和地面燙得她的肉快熟了。

她轉頭看向礦靈:“可不可以……”

礦靈:“不可以。”

渡星河:“我還沒說呢。”

“別尋思了,我是正經礦靈。那要不你說說可不可以啥?”

礦靈倒是要聽聽她嘴裡能否吐出象牙來。

渡星河嘆氣道:“想問你能不能變成一張床或者一張椅子,讓我坐坐吶。”

礦靈:“我看你就像一張床。”

渡星河只好起來,另闢蹊徑的對劍喊了聲“起!”,翻身坐在懸起的劍上。

礦靈覺得她也就欺負欺負這把沒孕育出劍靈的劍了。

“等等,你們誰理理我啊!我是丹修啊!我可以煉丹!我很有用的!我會煉很多種丹!我可以去曾家村的宗祠磕頭認錯,沒必要為了凡人的生死鬧得那麼僵吧!我好疼啊!至少給我顆療傷丹藥!”

章鋒聲嘶力竭地喊著。

渡星河坐著飛劍慢悠悠地到了他面前,納悶:“你認定我是曾家村出來的,難道我就不能是位見義勇為的正道修士?”

章鋒望她:“你看著也不像好人吶。”

“我哪兒不像好人了?”

“妖修管你叫師父,劍修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你修的是哪門邪路子?何況雖然沒明著說,但誰不繞著蠱修走?我們走偏門的,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今兒算我著了你的道,我認栽,我不記恨你。”

“你是哪條道上的偏門?抓孩子有什麼用?”

渡星河原本只是看他是丹修,要從他口中挖出一些丹方來,見他為了活命一通吹噓,跟她套近乎起來,便也想聽聽平雲大陸上的“邪路子”,到底是一條怎樣的路。

於是她真從儲物袋裡掏出一顆療傷丹藥,拋到章鋒面前,看他慌忙拿嘴接住,嚥了下去。

大約是身上好多了,又看渡星河像是不殺他了,章鋒竟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正道宗門弟子,有話好好說嘛。”

“長話短說,我聽不得廢話。”

“邪路偏門都是旁人詆譭,我從來不對修士下手……也不妨告訴你吧!你說自己也是丹修,我的法子該對你有用。”

丹道也是道,要提升境界卻很難。

在結丹期之前,大量餵養丹藥能讓凡人輕鬆煉氣,無痛築基,但要想結丹,甚至追求更高的境界……不是做不到,是做得到的丹藥,往往要元嬰化神期大能出手,尋得真正稀有的仙材天寶,才能煉製出一顆輔助修士結丹的丹藥。

有這功夫,有這材料,去幹點別的不好嗎?

結丹都要靠嗑藥,在大能眼中就是廢物,別修仙了。

章鋒從黑市上弄來一份丹方,能煉出奪天地造化丹:“丹方在我的儲物戒裡,你把我手拿過來,我抹掉上面的神念,你自個尋去。”

不疼了之後,章鋒心態特別好。

他覺得眼前這劍修和自己是一條道上的,都不是啥好人,自己既然有可利用之處,不如搭夥成大事。

從他的儲物戒中,渡星河找到一張乾燥厚實的丹方。

絕對不是紙,質感像是某樣動物的皮子。

“山和尚的腦……活傒囊?”

山和尚是一種聚居在深山裡的妖魅,喜食人腦。

傒囊居於兩山之間,其精如小兒,特別嬌弱,一離開居住地就會死,要抓活的簡單,得在原地煉成丹。

章鋒嘿嘿笑起來:“十萬焰山既有山,又有地火,能原地煉丹,是我尋摸了好久的好地方。”

“還用十個孩童入丹,丹料這麼邪性,你敢煉就算了,還敢吃?不怕把自己吃死?”

“我若是結不出丹,壽命亦有限,不如放手一試,”章鋒頗有幾分得意:“其餘的丹料都不好弄,但我們煉丹師沒別的,就是人脈廣,喜歡廣結善緣,費了一番功夫,總算集齊了。”

“丹方誰賣給你的?修士黑市又是什麼?”

章鋒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下:“拿到這丹方都是十來年之前的事了,我不太記得……”

“那好辦,我很擅長幫人恢復記憶。”

渡星河視線一掃過來,小胖便跳到他臉上來,用尾巴蜇入他的太陽穴,將之前儲存下來的“痛感”灌注進去,讓他又死去活來了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

“想起來了嗎?”

渡星河垂眸望向他。

……

背後,礦靈和參水說小話:“我尋思你師父怎麼看也不像好人。”

參水:“瞎說,師父可好了,特別熱心善良。”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章鋒暗暗後悔,他就知道這些劍修沒一個有耐性的!

除了固定的修士坊市,還有一種修士集會,開啟時間地點都需要熟人告知,不會對外宣傳開放,這類集會所售賣的情報、物品甚至是靈寵都比普通的修士坊市更高品級,又或者是更危險。

章鋒所說的黑市集會,六年開啟一次。

期間,修士會隱藏氣息和身份進行交易。

“時間,地點,交易方式……我不會拷問啊!”

渡星河苦惱起來,回頭:“礦靈,你能變成刑具不?”

礦靈不吱聲。

它在醞釀一長串罵人的話,卻被章鋒當作是預設,他大叫:“不用拷問,不用拷問!都說交個朋友,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就好了。”

他這副作派,倒招了礦靈嫌棄:“你就不能吃點苦頭再說嗎?”

“我要是能熬得住苦修,我就不用尋摸別的方法來結丹了。”

“這倒也是。”

努力在修仙路上是最無關要緊的一項。

沒有天賦、悟性和機緣就是不行,但透過對自己下狠手,用苦修來加快明悟修行的人還是有的,有天賦的煉丹師被富養在丹房之中,旁人待他們總是客氣和善,欠缺應有的磨難,心境便難有寸進。

“慈悲海的南邊,有一處黑齒城,你活捉一隻鮫女交給裡面的黑齒,或者展示有價值的物品說要交易,他們就會留你下來出席晚上的歡宴,你去二樓,集會在那裡舉行。”

章鋒口中的黑齒是慈悲海中鮫人的分支。

黑齒男多女少,性情兇惡,是海中一霸,他們的眼淚不能化為有價值的鮫珠,也不能捕捉深海中的流光,織水成鮫紗,出售換取靈石。

但是,投射進深海里的月光在他們手中能化作實形。

新月成鐮刀,收割性命。

章鋒接著叨叨起了北溟鮫女,說她們比陸地上的女人好多了,她們溫柔多情,相貌美麗,身段嫵媚,也不像黑齒鮫女那樣兇惡殘暴。

渡星河:“照你這麼說,北溟國早該被滅族了。”

章鋒形容的北溟鮫女,都是利他屬性。

“差點兒,給她們撐腰的海主醒來了,便是百萬黑齒,也斷不是她的對手,”見渡星河還要問,章鋒連忙說:“海主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黑齒嫌晦氣不愛提,說在海里提海主的名字,她會有所感知。”

渡星河問了他一些所知的修士勢力和地理環境的問題,提出要看他煉丹,他亦痛快答應:“你從我儲物戒裡拿出生骨丹……我備得不多,只能把手長回來,你得讓你徒弟抱著我煉。”

此項苦差就落在參水頭上。

抱的時候章鋒還跟他打商量,問他能變成一個美婦人再抱行不?

參水二話不說變成了一個能倒拔倒拔垂楊柳的七尺大漢。

……

這七天裡,章鋒真想在渡星河面前賣弄一番本事,好讓她和自己結交,又深知丹成後總要他親自試丹,便沒有弄虛作假,每一爐拿出了看家本領。

畢竟,按煉丹師的常識,看一遍是學不走的。

就著山洞裡的地火,章鋒把會煉的丹全煉了一遍,他嘿嘿一笑:“你有意修習丹道,不如我倆就結伴同行,我教你煉丹,你為我護法可好?”

“好啊。”

他看出來這劍修不簡單,能有她保護,他結丹更有把握了。

這回受的苦,丟的財產就當好事多磨。

下一刻,章鋒卻砸在了她的鞋上,被她輕輕踢開,骨碌骨碌地滾了一路,撞在山洞壁上才停下。

他面上凝固在一片愕然之色。

似乎不明白兩人聊得好好的,她分明很想學煉丹,他又露了這麼多手,她怎麼還會殺他呢?愕然中又透著一股“我就知道”的沉痛……

你們劍修,就是不講武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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