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虎貞的眼中，狠厲之色還是黯淡了下去。
他不想撤兵，但這時候的理智告訴他，如果再不走，真的有可能陷入包圍圈之中。
退回旬陽，還能夠組織反擊，這一次的戰鬥可以說並沒有結束。
術虎貞終究還是妥協了。
“下令全軍集結，北撤旬陽城。”
所有將領都怔了怔。
術虎貞做出這個決定，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
不過他們短暫地失神後，立即就去組織自己的人馬準備撤退。
女真大軍開始收攏，如同潮水般地進攻開始停止。
久攻不下，女真大軍的氣勢本來就已經頹廢，此時撤兵命令一下，所有女真士兵直接轉身就跑。
大寧監城頭，所有邊軍將士終於洩了口氣，他們全都癱軟在地，“哐啷”的兵器掉落聲響成一片。
“大濤……”
許士清那邊，正抱著梁大濤，他的胸口正汩汩冒著鮮血。
梁大濤剛才力戰三個女真士兵，身中數刀。
他本來是該穿著胸甲的，但是許士清的胸甲壞了，他便強行將胸甲給了許士清。
“大濤，我欠你一條命。”
許士清眼中含著淚水，臉上滿是悔恨和自責。
“先生。”
“陳先生來了。”
旁邊計程車卒們讓開了一條道路，陳莫喘著氣，蹲了下來。
“先生……”
梁大濤嘴裡開始冒著血泡，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身邊的阮交給陳莫。
“這個……贈予先生，先生懂樂器，請……請幫我修……”
陳莫接過阮，上面的弦已經繃斷了兩根，立柱上還有兩個很深的刀口。
“放心，我一定會修好。”
“先生，真是可惜，我……還沒嘗過你說的仙人美酒。”
梁大濤說完這句話，逐漸停止了呼吸。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天空，直到失去神采。
這一刻，所有邊軍將士都沒有說話。
這個場景，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對這種場面甚至都已經麻木了。
他們只能在心裡，默送同袍。
“朝廷會給他家人發撫卹金的吧。”
陳莫抱著阮，眼裡也有些溼潤地道。
他的心裡非常難受。
曾經活生生鮮活的生命，就如風一般逝去了。
許士清落寞地道：“先生，他早先的親人都已經過世，他還沒有成家。”
陳莫聞言，長嘆了一聲。
……
女真軍營帳。
術虎貞的命令下完，全軍就開始動，他們一方面要面對側擊而來的夔州城炎軍，還要收拾東西逃跑。
所以，殿後的女真軍隊根本也無心戀戰。
為了掩護術虎貞和主力撤退，殿後的女真軍也是勉力維持，做做樣子。
不過，夔州城的炎軍沒有繼續追擊，他們在大寧監城外十里之處一直延伸到城門處建立了防線。
孟肅帶著人入城的時候，陳莫正帶著人打掃戰場。
“陳先生。”
孟肅當即拱手行禮。
這個禮，在大炎軍中只會對平級的軍官使用。
孟肅這麼做，這是徹底佩服陳莫的勇氣和謀略。
“孟將軍，別來無恙。”
陳莫說完，孟肅道：“陳先生，我們有八營軍士已經迂迴到了旬陽，他們傳回軍報，已經和神威軍匯合了。”
陳莫舒了口氣。
這代表著，自己的目的已經徹底達成。
術虎貞這幾萬人的部隊，目前已經徹底陷入了炎軍的包圍圈。
另一邊，距離旬陽城還有二十里的女真軍臨時營帳。
術虎貞臉色鐵青。
“這怎麼可能？”
術虎貞將桌子直接踢翻，勃然大怒。
“旬陽城的守將是幹什麼吃的，竟然會被炎軍奪城。”
這個訊息，不僅是術虎貞接受不了，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旬陽城在女真國手裡這麼多年，被打造成了糧倉和兵器庫，而且城牆和護城河都是按照中都的規格修建的。
如果炎軍派人在裡面固守，就算幾十萬大軍也不可能輕易拿下。
這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徹底被包圍。
並且，大軍如今軍心渙散，想要突圍已經是非常艱難。
此時此刻，唯一的辦法只能立即調兵求援，並且，只能從東面走。
在術虎貞的嘶吼聲中，將領們都是臉色慘白，不敢說話。
……
臨安城。
連著三道捷報入京。
“前方大捷，女真國大將術虎貞被邊軍包圍，命懸一線。”
“大捷——邊軍力戰守城，大寧監寸土未失，斬敵二萬六千餘人。”
整個臨安城沸騰了。
無數百姓再度奔走相告，城內一片歡騰喜慶。
皇宮之中，趙適收到軍報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竟然又勝了？”
此時的趙適還在皇后的寢宮。
楊皇后面帶笑意地道：“官家，打了勝仗，為何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趙適一會兒喜一會兒又露出為難之色。
“這……皇后有所不知。”
“這勝仗……是個工匠打的。”
楊皇后一愣。
“工匠？”
趙適對楊皇后非常依賴，甚至許多朝政的事情都會找楊皇后商量。
之前，楊皇后也聽過前線的事情，包括後來的朝堂之爭。
所以，楊皇后也馬上反應了過來。
“官家，之前，韓相不是已經出好主意了嗎？”
“您這就去召集他們議事，把事情定奪下來便是。”
趙適此時也冷靜了下來，總體來說，打了勝仗還是應該高興。
“說的是，但是在繼續打還是談判的問題上，免不了又要爭執。”
“皇后，朕先去議事，晚點再來。”
“恭送官家。”
趙適出了皇后寢殿，直接命人急召幾個大臣前來議事。
這一次議事，一直到了下午傍晚，最終，趙適和幾個大臣終於敲定了結果。
接著，聖旨直接發往了夔州城。
六天之後。
女真軍隊的糧草應該已經所剩無幾，大寧監東北面，有二十幾萬的女真軍隊也正在集結。
傳言說，女真國皇帝聽聞術虎貞被圍，當即下令調兵二十五萬，意圖和炎軍硬碰硬，準備解救術虎貞，
炎朝這邊，京西南路和江南西路的主帥也非常敏感。
在朝廷沒有明確指揮的情況下，也開始下令全軍備戰。
這時候，兩邊都高度緊張。
稍有不慎，一場規模空前大的戰爭便一觸即發。
女真國那邊，這幾日在朝堂上其實也是爭論不休。
那二十多萬大軍，也是女真國為了和談而撐場面拼湊出來的。
畢竟，他們已經沒法維持雙線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