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危機
王校長愣了一下，扭頭看一邊的記者朋友。
因為打頭那輛車是一輛採訪車。
這年頭普通採訪可用不上採訪車，想請動採訪車要麼有錢，要麼有權。
王校長兩樣都沒有。
莫不是記者朋友透過私人關係給弄來的？夠意思啊！
但他眼睛在那幾個記者朋友臉上一轉就知道，不是他們叫來的，他們臉上也一副茫然的表情。
那難不成是平行世界娛樂公司請來的人？事先也沒通個氣，都沒準備呀！
早知道有采訪車要來，這儀式得再升一個級別呀！
但他又看到臺下的展二向他搖搖頭，也不是娛樂公司的人。
那這是哪兒來的？
採訪車在臺前停穩，車門一開，一箇中年男子走了下來。
這人一張國字臉，不苟言笑，雙目炯炯有神，下了車環目四顧，不怒自威。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大家都認識，是央視的著名主持人程路。
問題在於他負責的向來是社會欄目，他的節目往往代表的是國家未來的風向。
每次有重大熱點問題出現時，他都會親自出馬前往調查，而每次節目播出之後，往往都會引起社會大討論，甚至會導致某一行業大變革。
他跑這裡來幹嗎？
王校長急忙下臺過去迎接。
臺下的人也都認出程路了，一時間大家交頭接耳，想不明白程路來這裡的目的。
但……只怕是來者不善。
其他幾輛車子也停了下來，一群記者、攝影師之類的工作人員蜂擁而出，很快就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採訪平臺。
這個小平臺就緊挨著學校為儀式搭建的大平臺旁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分外的不搭。
幾臺攝影機高高架起，有遠景的，也有近景的。
密密麻麻的線路從採訪車裡拉出來，給各種機器裝置供電。
程路在那邊把自己的證件拿了出來，聲稱要對學校為學生與娛樂公司簽約辦歡慶儀式這件事情進行採訪。
王校長戰戰兢兢，有心想要拒絕，但又沒那個膽子。
程路也不理會他，等助手們準備的差不多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攝影機前，開始說開場白。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的《時事洞察》節目，我是主持人程路。”
“近些年來，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人們物質文化需求日益得以滿足，而與此同時，對精神文化的需求也日趨高漲。”
“有鑑於此，國家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來鼓勵文娛業的發展，而這些政策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我國目前已經是世界電影市場最大票倉，去年全國總票房已達到億人民幣。我國擁有的銀幕數已達三萬餘塊，且還在持續增長中。”
“但與此同時，文娛業發展過快所帶來的一些問題也都漸漸凸顯了出來。”
“比如，很多地方出現瘋狂追星族，為了追星，完全不顧自身實際情況，工作不要了，整日裡跟隨明星的腳步到處亂跑。”
“再比如，有些地方的學生以及家長，置國家十二年義務教育制度於不顧，讓孩子在初高中就輟學，去參加娛樂公司的練習生訓練。”
“再比如，隨便註冊一個娛樂公司就會被各校待為上賓，可以在任何一所初高中裡面隨意選人。而被選上的人，無論成績好壞，都欣然簽約，放棄自己未來的學業，毅然投身於前途未卜的星途之中。”
“今天，我們來到了西虹市第七中學，這裡恰好正在進行一個簽約儀式。簽約一方是本校的三個學生，另一方是一家剛成立不足一個月的新娛樂公司。”
“現在讓我們採訪一下當事人，看下他們對此是什麼看法。”
程路對著鏡頭啪啪啪那麼一說，攝像師一個拍程路，另一個根據他的串詞不斷地對各個場景進行鏡頭切換。
尤其是臺前那碩大、顯眼的橫幅，鏡頭足足給了有四五秒鐘。
王校長聽程路說到一半的時候，腿就軟了。
完了！
自己這是撞槍口上了啊！
這是要被樹為典型了啊！還是反面的！
怎麼自己這麼倒黴呢？
全社會都在這麼搞，你去哪兒不好，跑這裡來幹嗎？
所有人都盯著程路，沒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人悄悄地拿起手機，發了條簡訊出去。
在城市的另一頭，袁區長正在開會，收到簡訊後，拿起來看了一眼，就把簡訊刪了。
之後，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認真地做著記錄。
原本他只是想找朋友給展二的拍攝添點堵，逼著展二回來求他。
但沒想到朋友告訴他，央視的程路正好下來做專訪，這個案例非常契合他的節目需要。
這種借力的機會千載難逢，於是他就請朋友把訊息遞到了程路攝製組裡。
果然，程路一聽，就臨時決定，改路來西虹市第七中學，把這個案子弄成反面教材。
袁區長還擔心他不來，畢竟這是央視名嘴，不是他能左右的。
所以他專門派人假裝看熱鬧，混在人群裡，給他通風報信。
他收到的簡訊，上面就三個字，“人來了”。
他很確信，只要被程路放到欄目裡一報，這事鐵定得黃。
那三個幸運兒昨天有多開心，現在就得多沮喪。
但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他們只能乖乖的繼續讀書考大學，明星夢就不要再想了。
王校長的性格他是很清楚的，絕對不敢在這種情況下逆勢而行，跟官媒對著幹。
到那時，那個新娛樂公司無人可用，難不成就這麼倒閉？
怎麼可能？資本都是逐利的。
自己到時只要適時地遞出橄欖枝，不信他不接著。
到時候低調一點操作，程路又不會死盯著他一個人，還不是一切照舊？
但如果那個姓展的不識趣，非要去別的學校選人，那說不得朝陽群眾就要出馬了。
袁區長心裡在暗暗發狠，表面上卻正襟危坐，認認真真地做著筆記。
這套場面功夫，他早就爐火純青了，誰也看不出來。
王校長這邊，早已經六神無主了，面對程路的接連追問，神情慌張，語無倫次，就算是外人看來，都能得出他做賊心虛的結論來。
若按照他這種表現下去，假的也能變作真的。
等回頭程路的節目一播出，這反面教材鐵鐵的，再無翻身餘地。
展二暗歎王校長爛泥扶不上牆，邁步上前，決定親自來應對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