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有取捨,哪有萬般如意?

雨聲裡,腳步匆匆。

下頭的人低頭進來,說是隔壁夫人又送來一碗酸菜。

如今春暖花開萬物復甦,隔壁夫人這又迷上了挖野菜,有苦菜甜菜的,種樣著實是多,每次得了什麼好東西,總會給喬故心這送來。

且不說,喬故心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吃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就算是喬故心不計較,那人家愛不愛吃還不一定。

就比如念珠,即便是下人,可就是愛吃精米精面的,不喜歡吃這樣有些發苦的東西。

喬故心瞧著那碗菜都覺得頭疼,一開始,人家送來東西,喬故心面上收了,而後都給倒掉了,隨後會讓人從廚屋拿些個糕點當回禮。

可這次數一多了,喬故心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看著喬故心一臉為難,念珠在後頭捂著嘴笑,“這倒是讓奴婢想起來了戲本上的一句話,烈女怕郎纏。”

瞧瞧,這隻要次數多了,喬故心總是狠不下心來了。

還不等喬故心說話,念香拍了一下念珠的胳膊,“這越說越不像話了。”

規矩這東西,念珠倒是一點都不在乎了。

出來的時間久了,人也野了。有句老話說的對,這人要學好是不容易,可要學壞那就是一日兩日的事。

要是在國公府,她哪裡敢這麼胡言亂語?

當然,這也就是念叨了一句,三個人誰人都不真心在乎,左右已經不在國公府了。

喬故心思量再三,還是讓人按照以前的習慣,拿些個糕點當回禮,這東西還是不吃。

春雨貴如油,多是下不大的,可沒想到這雨淅淅瀝瀝的一下午,竟然越下越大,念珠怕寒氣進來,又將簾子掛在門上了。

門口又掛了一個蓑衣,免得誰不方便拿油紙傘。

“這老房子有一處不好,一下雨妖魔鬼怪的什麼東西都出來。”佈菜的時候,念珠又隨口唸叨了句。

在西邊的老牆上,瞧著有好些個帶殼和不帶殼的蟲子了,等著天晴了,撒點驅蟲的藥。

而念香又將冬日裡放起來的手爐尋出來了,這下雨天潮,點爐子有點過了節氣了,便用手爐烘一烘屋子。

喬故心坐在躺椅上,手裡拿著遊記,瞧著菜擺好了,這才慢悠悠的起來,“不過是個蟲子,瞧把你嚇的。”

“奴婢哪裡是嚇的,是怕那東西亂串,硌著姑娘的腳。”念珠一說完,念香在旁邊撲哧一聲,就覺得念珠光剩下一張嘴了。

不過,屋子裡有念珠唸叨唸叨才好,顯得有人氣熱鬧。

“我想著等著文芷成親後,咱們去趟泰山瞧瞧。”剛才喬故心看著遊記心癢癢,也想感受感受,那騰雲駕霧萬物皆在腳下的感覺。

念珠連連叫好,“到時候,奴婢尋幾套男子裝,咱們也噹噹風流倜儻的公子爺。”

念香沒忍住點了一下念珠的眉心,“就你鬼主意多。”

不過轉念一想卻也有道理,還是著男裝出門更方便一些。

下雨日好像這整個世間都靜了下來,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喬故心快速的吃完飯,叫了幾個婢女一起,一眾人推牌九,輸了就算是喬故心的,贏了她們各自都拿走。

莫要瞧著雨大,再大的雨也掩蓋不了姑娘們的笑聲。

喬故心喜歡熱鬧,下頭的人喜歡銀錢,大家都是發自內心的在那笑。

一直玩到快入更,眾人才散開。

喬故心這是覺得,原來吃了睡睡了玩的日子這麼痛快,還約著明日一早也再來幾次。

躺在榻上的時候,喬故心嘴角還是帶笑的。

今日睡晚了,明日晚些起就是了,左右明日裡也用不著等著給誰請安。

砰砰砰!

這還沒閉上眼睛,聽著外頭傳來了砸門聲,許是因為這雨天太靜了,前院的動靜清晰的傳了過來。

原本暗下來的各處,此刻也陸續的點燈。

今日下雨,喬故心便沒讓人在外頭守夜,念香聽見動靜,披上外衣一邊走一邊係扣子,也沒來得及拿油紙傘,小跑著來了喬故心這邊。

進了屋子,抖了一下身上的雨,趕緊拿了火摺子將燭火點亮,進了內屋,瞧著喬故心已經坐起來了,念香隨即將床幔綁起來,“念珠已經去瞧了,天子腳下,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

話是這麼說著,念香已經將衣服給喬故心拿來了。

總是要以防萬一,萬一有什麼事,穿戴整齊的也好跑。

喬故心嗯了一聲,此刻城門已經關著了,又在宵禁,即便是有盜賊,也沒人敢這麼大張旗鼓的過來。

穿戴好了後,喬故心便準備出門。

念香隨即攔著人,想著有什麼事有念珠先打聽著,喬故心莫要涉險。

聽著那砸門聲,急促的就跟報喪一樣,聽的人心慌的厲害。

喬故心搖了搖頭,“不礙的。”

若真的是有人故意尋來,那定不是尋常的盜賊,必然是有備而來,喬故心逃走了,估摸這闔府上下一個也活不了。

倒不如瞧瞧,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只是走了兩步,喬故心卻停了下來,看著不遠處,而後又回屋子拿了令牌,“若是苗頭不對,你從後山逃出去,先碰見侯府的人就同侯府說,若是碰見大理寺。”

喬故心一想,“也可以尋求大理寺的幫忙。”

說完之後,拿起旁邊的油紙傘,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外院的家丁,都是練家子,想來也不會這麼快就被人拿下。

喬故心定了心神,讓自己冷靜下來。

快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念珠匆匆的往回走,“主子,是姑爺帶了大理寺的人來了。”

外頭已經回話,可念珠卻沒敢開門。

也不知道沈秋河大晚上的來砸門是什麼意思。

喬故心微微擰眉思量,隨即下令,“開門!”

她跟沈秋河是過不到一塊去,可並不代表,沈秋河是卑鄙的小人。

大門開啟,大理寺的人踩著雨穿著蓑衣隨即走了進來,立在兩邊讓出道來。

沈秋河低著頭,肩膀上還扶了一個人,瞧見喬故心後,隨即說道,“文清出事了。”

一聽這話,喬故心明顯慌了一下,這才看清楚,沈秋河扶著的人不就是喬文清?

趕緊讓出道來,讓沈秋河先將喬文清放在最近的屋子裡。

看著沈秋河穿著蓑衣,因為照顧喬文清,此刻胳膊漏了一大半,隨即將自己的傘撐在了沈秋河的頭上。

沈秋河眼神微轉,可卻當沒有瞧見一樣,只低頭扶著喬文清。

等進了屋子,喬故心招呼著下頭的人趕緊幫著將喬文清放在塌上。

此刻,瞧著喬文清身上的衣服都淋了雨,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眼睛雖然閉著,可是臉上明顯是痛苦的神情。

“趕緊去燒水。”沈秋河騰出手來,招呼自己的人,過來趕緊看喬文清。

喬故心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立在旁邊也不敢問,沈秋河讓做什麼便做什麼就是了。

大理寺的人,每次出門肯定都帶著擅醫的人,別的不說,這種明傷肯定是擅長的。

等著將箭拔出來,喬文清也換上了衣裳,臉上的表情似也沒那麼痛苦了。

再加上,大理寺人的說,喬文清中的箭上沒毒,應該是不會出事的,喬故心這才放心。

不過受傷淋了雨,起燒是肯定的,喬故心看著喬文清嘴唇發乾,親自舀了水滴在喬文清的唇上。

他現在牙口咬的緊,若是強行喂水,怕是會嗆著。

等著喬文清感受到了水意,這牙口才鬆開了。只是迷迷糊糊的,聽著他在說什麼。

喬故心靠近後,分明聽到了昭萍二字。

喬故心眼神微變,不過卻也沒有多言,只抬手慢慢的喂水。

許是年輕人,雖說起了點燒,可燙的也不算厲害,瞧著問題也不大,喬故心這才起身。

轉頭看著沈秋河還在地上站著,將碗遞給下頭的人,衝著沈秋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人一同出了外屋。

“多謝沈大人救了舍弟,只是,敢問沈大人,這是出了何事了?”遇見這種事,喬故心自沒有心思同沈秋河周旋。

沈秋河面色微沉,身上的淋溼的衣服此刻還在滴水,可他卻沒有管,只是按照規矩抱了抱拳頭,“喬大姑娘客氣了,今日不過大理寺辦案的時候湊巧遇到了文清,到底是何原因,還要等文清醒來,仔細的盤問了。”

說完一頓才又說道,“出事的地方離這近,事從權宜,希望沒有驚擾到喬大姑娘。”

喬故心自然得搖頭,無論如何人家救了自己的弟弟,總不能還對人冷臉相待,“沈大人言重了,若非有沈大人仗義,文清今日還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

聽了這話,沈秋河突然笑了,“你我之間用不著這麼客氣,畢竟,你看我生厭,我也不過做了我分內的事。”

無論碰見是哪個官員,沈秋河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後擰了一下袖子上的雨水,“只不過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你我的關係,王四和幾個弟兄受傷了,若是喬大姑娘方便,給他們尋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安置,若是不方便。”

沈秋河一頓,“我們,趕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沈秋河這話自也在情理之中,在明面上,喬故心還是沈秋河的妻子,大理寺的人為了救喬文清受傷,這大半夜還下著個雨,讓人家再離開,總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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