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辦喪事的時候,一家子吵吵鬧鬧的不像話。

既然能動手解決的事,何必大動肝火的起爭執?

旁人如何自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個也跟著生氣,有時候這文臣之間就喜歡這般言語中傷,而他若是可以,先做了再說。

“沈大人思慮周全。”喬故心應聲道謝,隨即又伸手往火盆裡放了一些紙錢。

沈秋河看了喬故心一眼,卻即可將視線收回,過往從前自不會在這裡說出來。

只是心裡清楚的很,侯府因為寧順侯的提議都動了火,這會兒肯定先回去定定思緒,可是老太太靈前總還是會來人。

無論是誰過來,沈秋河的功績都會被侯府記在心裡。

這個好人,他自是做定了。

看著時辰也不早了,沈秋河輕咳了兩聲,“你回去歇著吧,明個得熬一整夜。”

後日出殯,明個出嫁的姑娘得熬夜做道場。

喬故心搖了搖頭,“我不累。”

就算明日要熬夜,也不能將人家外人留在靈前,這不合規矩亦不合禮數。

先人靈前自要莊重肅穆,看喬故心執意如此,沈秋河也不多言。

喬文清生寧順侯的氣,可等著緩過來的時候,還是會惦記著家裡的事。等著雨停了,匆匆的趕的靈前,瞧著沈秋河和喬故心一對夫妻跪於靈前。

喬文清隨即掉頭就走,免得叨擾了他們。

只是沒走幾步,正好碰見了同樣趕來的顧氏,“怎麼走了?”

顧氏不解的問了句。

喬文清剛想張嘴,隨即又咽了回去,“阿姐和姐夫在裡頭守著,我忘了阿姐明個要熬夜,這就換過來。”

避嫌什麼的,總沒有身子重要,倒是他一時糊塗了。

顧氏聽喬文清這話,隨即說了句,“秋河也是個好孩子。”

雖說今個寧順侯訓斥的是二姑爺,可是那話不可能不扎沈秋河的心,即便如此還願意想在前頭,也許真的改了不少。

這世上也有男子,在成親以前同未婚妻子針鋒相對,可等著成親了,慢慢的也都改變了。

原本顧氏一直惦記喬故心搬在外頭的事,此刻看來似乎也沒必要問了。

喬文清過來換人,喬故心也沒多堅持,便由著喬文清去了。

沈秋河自是跟著回到喬故心的院子,不過家裡辦喪事,不管是不是能把持住自己的人,夫妻倆也都分開住了。

喬故心住她原來的屋子,沈秋河卻住的東邊廂房。

夜裡沈秋河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王四送來後沈秋河便一頭埋進公文裡。

“主子,您怎麼不趁著這個時間,多跟少夫人接觸接觸?”王四著實看不明白,沈秋河老是這麼暗搓搓的接近,接近之後又保持著疏遠的距離,這是做什麼?

再說了,喬故心現在正在傷心的時候,這個時候不應該需要許多陪伴?

沈秋河白了王四一眼,“你懂得什麼?”

在人家家裡辦白事的時候,生齷蹉心思,這還是個人嗎?

他們這是聖上定下的親事,正兒八經的夫妻,暗搓搓的做這種手段,跟那登不得檯面的妾氏又有何區別?

看沈秋河這麼說,王四隨即撇了撇嘴,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可眼巴巴的在那表現出孝道來是為什麼?

沈秋河看著這公文,微微的皺起眉頭,“葉巡撫想做什麼?”

問完之後,隨即冷笑了一聲,“秋後的螞蚱。”

而後合上的冊子,倒是要瞧瞧,葉巡撫還有什麼招數?

這一辦公文,時辰也就不早了,等著沈秋河準備的睡的時候,已然到了三更天。

等著被炮仗驚醒的時候,沈秋河迷迷糊糊的起來,看著天邊剛泛白,頭有些犯疼。

只是家裡辦喪事,總得要強撐著身子表現出有精神的樣子。

今日一大早炮仗響起來,府裡頭的人就要出去開始哭靈,一直哭了一個時辰,等著用早膳的時候,這才散開。

只不過今個來的大師又多了,誦經聲感覺都能壓過炮仗聲。

早膳也沒像從前那般精緻,就是簡單的做了大鍋菜,大家就著菜和白麵饃饃吃上幾口,免得一會兒來人都用不上飯。

顧氏雖然忙,但是也不忘同馮兆安說幾句話,被丈人刺了幾句,岳母要是不表現的親近些,人家姑爺心裡頭肯定不痛快。

照顧了二姑爺,總是要看大姑爺一眼的,沈秋河眼下的淤青,這就落在了顧氏眼裡。

顧氏一問下頭的人,才知道沈秋河這是昨個熬夜處理公文了。顧氏趕緊讓小廚房給沈秋河做點養生的湯。

想想也是,雖說家裡好幾個做官的,可旁人告假了也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只有沈秋河,掌管整個大理寺,凡事都要經過沈秋河點頭,旁人卻替不了一點。

得空後又囑咐喬故心,好生的照顧沈秋河。

沈秋河素來警覺,顧氏打量他的目光自是在第一眼就發現了,卻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今日雖說最忙,可是那是孝子們忙,出嫁的姑娘就算不得孝子了,迎客的事她們就做不得。

作為姑爺的沈秋河,客人一開始來,便就能得出空來。

等著用顧氏讓人送來的湯的時候,沈秋河猛地想起來,招手讓王四到自己跟前,“你去給太子殿下送信,求兩顆藥丸。”

今日夜裡喬故心要熬夜,提前備下養神,免得喬故心難受。

王四卻是一臉的不情緣,“主子,你下次吩咐事能不能早些時間?”

東宮又不是別的地方,萬一人家正忙著,這種小事肯定不會上心,到時候求不來藥那就是自己的無能。

“我又不是神仙!”沈秋河隨即瞪了王四一眼。

侯府這一堆事,大理寺那又不得閒,沈秋河又不是有三頭六臂能事事都想的周全。

但凡,沈秋河沒有坐這麼高的位置上,也不至於忙到這般地步。

可是,若不坐這麼高的位置,又怎能護著自己想護的人。

王四在沈秋河跟前,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裡頭編排罵幾句,而後去將沈秋河交代下的事辦好了。

前頭院子,已經來客了。

聽著唱禮的人唱的是褚家人,沈秋河說不上為何,忍不住上前去看了一眼。

這辦白事不能說是按照平日裡的關係,而是嚴格的按照親戚疏遠來辦事,褚家來人只能算是好友,一截白條,而後只有一人代表過來上香,其餘人只跟著磕個頭就是了。

沈秋河立在人群一側,很是自然的拽了拽自己白色的孝服。

賓客至,孝子回禮。

寧順侯領著眾人磕頭後,寧順侯便放聲的大哭,本該下一波人來,可寧順侯哭的太傷心了,以至於還始終保持回禮的姿勢。

喬故心在不遠處看著,忍不住皺起眉頭,剛要走過去,卻被沈秋河攔住了。

他走到前頭,彎腰說著勸誡的話,“岳丈大人,一定要節哀。”

只是手微微的用力,寧順侯哭的聲音更大了,可是胳膊疼的厲害,只能是沈秋河往哪用力,他跟在回哪,心裡憋屈,可到底也還是做不到,在自己母親的靈前同沈秋河扯破臉。

這一個插曲,大家自不放在心上,只覺得寧順侯是個孝順的,母親大去心痛的厲害,這才失了儀態。

這就該叫,真性情。

侯府的喪事,辦的自然是順當。

到了夜裡,姑娘們要做道場,大師們圍著棺木轉圈,不停的念著經文,而姑娘在靈前,燒著紙錢。

沈秋河瞧著寧順侯哭了一日了,雙眼紅腫,身上也無精打采的,看著也不像是有力氣再折騰人的,這才放心的回了屋子。

不過許是因為惦記喬故心,也沒睡安穩。

到了次日,這就到了下葬的日子,眾人送老太太的棺木出門,一步一拜,一步一哭聲。

原本當家的碗該是兒子打的,可是喬文清卻沒管那麼多,直接將碗舉於頭上,用力的摔了下去。

碗順利的碎了,便就告訴眾人,侯府當家人如今就是喬文清。

一眾人這又哭哭啼啼的上路,不過卻不用再停了。

他們去墓前,可出嫁的姑娘不能入墓,便就折了回來。

下頭的人已經在侯府門口準備好了盆,進門的時候,大家拿著裡面的刀在盆裡面轉一圈,意思是同去世的人,以後便是刀割水清再無關係。

有些殘忍的,習俗。

姑娘們現在無事了,喬故心看著下頭的人整理屋子,以後,這個屋子再就沒有老太太了。

想到這,總是眼睛酸酸的。

“大姐姐,我們先回去了。”送走了老太太,喪事便就辦完了,喬文芷領著馮兆安便來辭行。

主要是他們家裡還有馮昭萍,本來說好了,三朝回門後,就送馮昭萍離開,這就又耽誤了許多時日。

喬故心自是點頭,臨出門的時候不忘對馮兆安說一句,“我代父親,同妹婿說句對不住了。”

馮兆安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長姐這話,便就見外了。”

而後衝著同樣送他們出來的沈秋河抱了抱拳頭,連橋兩個,自也不用說的太多。

喬故心看著她們的背影嘆氣,好端端的喜事碰見了這白事。

還記得出嫁前,喬文芷還問喬故心疼不疼,這下好了,也不用感覺了。老太太出五七前,這新婚小兩口,都不用同房了。

跟前沒人了,喬故心一轉頭入目的就是沈秋河。

沈秋河很自然的將手背於身後,輕輕的咳了一聲,“我何時離開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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