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的後臺內,雲堇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欣賞起了面前這張藝術品一般的臉蛋。

她考慮了熒提出的意見,今天比起昨天的效果無疑更上了一層。

光是看著眼前這張臉,她就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地找出可以改進的地方。

美,太美了。

就連傳說中的仙人應該也不及此。

端坐在雲堇身前的女子,一頭黑色的長瀑從身後灑下,如同落入人間的雲煙。

白皙溫潤的臉蛋上若不是還尚留有幾絲紅潤的血色,旁人都還以為這是哪裡來的藝術品。

眉如翠羽,肌若羊脂,臉襯桃花瓣,鬢堆金鳳絲。

在雲堇準備的華麗戲服的襯托下,‘少女’比起昨日,整個人呈現出來的美感又上了一個臺階。

待到身前再無了聲響,‘少女’緩緩睜開了雙眼,星眸間經由幾道流光閃過,帶著幾分清冷,再加上她一直繃著臉,看起來頗有些生人不近的冷漠感,更顯得出一絲聖潔的意味。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

僅僅一眼,雲堇與熒便再也無法將視線移開。

這真可謂是‘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整個人立在原地,無論是氣質還是神態外貌,都非常人所能及,這跟她們印象中的那個白啟雲截然不同。

簡而言之,就是端起來了。

畢竟白啟雲也不傻,他扮演的是一位下得廚房入得廳堂的大小姐,自然裝也要把氣質裝起來。

而且當他裝上這樣的扮相之後,讓他下意識地開始控制起了自己的言行舉止。

這或許就是雲堇化妝帶來的魔力吧。

“哇”

見到如此容貌的美人,就連一直大呼小叫的派蒙都不禁壓低了聲音,生怕自己的聲音太大會將面前這幅美景給破壞掉。

反倒是一旁的熒拿著手中的留影機‘咔咔咔’地拍了起來。

一直拍了能有數十張後,白啟雲這才忍不住了。

“你這傢伙有完沒完。”

‘少女’一把奪回了熒手上的留影機,打算把這些相片全部刪除掉。

但礙於衣裝不適,他的動作沒有往日麻利,反而又被一旁的雲堇給拿走了。

“算了算了,你現在刪了一會登臺的時候又會被拍下來,沒必要做這種無用功。”

雲堇說的確實是大實話,而且這些照片從外表上來看也根本看不出白啟雲原本樣貌的一丁點痕跡,基本上就是兩個人,拍了也就拍了。

“行了,你先在這裡待著,等一會上臺我會來叫你。”

看著白啟雲還有想發作的樣子,雲堇趕緊讓他自己一個人坐在原地冷靜下,自己則是跟著熒和派蒙走出了後臺。

身為雲翰社的大當家,雲堇這幅扮相一出現在後臺就引來了無數人的關注。

“雲先生。”

之前一直服侍在雲堇身旁的助理連忙趕了過來,帶著她避開人群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神女劈觀所需的登場人員都默默地等候在了那裡。

見到大家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雲堇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等下就按說好的上場。”

聽雨閣的一層大廳被臨時改造成了會場,戲臺上面也被拉上了一層厚厚的紅幕,看起來頗有幾分莊重。

下方的客人們早在雲翰社的預熱下變得蠢蠢欲動了起來。

數百人圍坐在一起所發出的喧鬧聲簡直能將棚頂給掀開。

不過在這擁擠的人群中,依稀還是能辨認出幾個熟悉的身影。

胡桃拉著自己的小夥伴坐在靠牆的位置,一旁的璃月歌手辛焱滿臉羨慕地看著周圍的觀眾。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有這樣的演出那該有多好啊。

雲堇作為辛焱的忠實觀眾,兩人其實私下裡經常有所往來。

只不過對方在彼此的心裡都是特殊的存在,就如同辛焱羨慕雲堇能登上這等舞臺,其實雲堇也羨慕辛焱可以打破常規展示自我的性格。

這次神女劈觀的新戲,雲堇也是特意送了兩張票給辛焱,請她前來觀賞。

要知道這場的戲票可是千金難求,就連白啟雲自己都沒有主場票,也就只有承辦商的雲翰社能掏出來不到這十張左右的親戚票了。

“喂喂,你在看什麼呢。”

看著身旁站起身不斷張望的胡桃,辛焱原本就黝黑的臉龐顯得越發的深沉,連忙將站起來的少女重新拉回座位上。

這傢伙怎麼在人這麼多的地方還胡鬧。

聽到同伴的聲音,胡桃這才停下來了自己異於常人的舉動。

“誒呀,我這不是在找這家店的老闆嗎,那傢伙從我進門就沒見到他,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之前被白啟雲好說歹說給勸回了往生堂,但胡桃越想卻越不對勁。

等等,那個男人該不會是嫌她麻煩才哄她回去的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場上的形勢突然一變,幾位雲翰社的成員從幕後走出,引來了一陣激烈的掌聲。

比起她這個不怎麼看戲的人,這些老聽眾的激情顯然要大上許多,就連一旁的辛焱也瘋狂地‘呱唧’了起來。

迎著胡桃的目光,辛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嘿嘿,我這不是在給雲堇應援嗎。”

‘應援’這個詞也是辛焱從書裡聽來的,據說在偶像文化發達的國度裡這個詞彙十分的常見。

與兩人之間的無厘頭交流不同,周圍的嘈雜聲在達到了一個頂點後猛地開始低沉了起來。

原來是雲翰社拉出來了幾臺樂器開始彈奏,將人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隨著人們逐漸安靜下來,會場裡只有了些許竊竊私語的聲音。

燈光在室內變得黯淡,幾臺大燈將光芒全部投注在了舞臺之上,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舞臺中央。

一陣陣悠揚的絲竹聲在酒樓內迴響,如同一陣春風,讓人不禁沉醉於此。

隨後,古琴的聲音在高潮處出現,將場內的氣氛帶向了另一個頂點。

大幕,緩緩拉開。

場下的觀眾紛紛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處,因為能有這種排場的人在雲翰社只有一個。

果然,當紅幕拉至兩旁時,站在舞臺之上的雲堇在眾人的圍觀下露出了真容。

“唔哦”

雖然因為禮儀觀眾們不能大聲呼叫,但云堇的妝容還是讓人們在下方小聲地驚歎了起來。

就連看慣了美人的胡桃也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樣子她應該對‘美人’這個詞彙再次重新整理下她的認知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雲堇在臺上醞釀了片刻,等待著伴奏的繼續推進。

少頃,她緩緩睜開雙目,眼中如同秋日流水,盪漾清波。

少女的嗓音如同一隻清脆的黃鸝,在林間婉轉呻吟。

“可——嘆秋鴻折單復難雙”

雲堇的聲音一出,立即就將在場的眾人帶入到了那一段光怪陸離的天衡山腳下的傳說之中,讓人難以自拔。

少女的嗓音與琴聲此起彼伏,互相回應。

傳聞,天衡山腳下曾有邪神出沒,為魔神遺念作祟。

彼時的人們被邪神侵擾,苦不堪言,其中甚至有一戶人家為邪神獻上了自己的孩童。

所幸那女孩乃是巾幗英雄,拔劍蕩平邪神,但也因此損傷了心神,無緣與父母相見,只得追隨仙人歸隱山林。

“凡緣朦朦仙緣滔,天倫散去絳府邀”

聽著臺上雲堇那動人心絃的歌聲,申鶴坐在臺下,雙眼寫滿了思緒。

對她來說,故事中的事情已是十餘年前發生的了,現在回顧,早已物是人非。

她曾回過天衡山腳下的村莊一趟,但那裡早已沒有了人煙,在一切最後的最後,他們終究是撒開了手。

正如雲堇口中的那句“因果紅塵渺渺,煙消。”

身處此間,一切往事隨風而散。

申鶴看著臺上的雲堇,眼中的是妙齡戲子,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從前的自己。

忽然間,臺下的眾人變得騷亂了起來。

原來是從紅幕後走出了幾位新的成員,有因為層巖巨淵封閉而失去工作的礦工,也有因為愚人眾掀起的滔天巨浪而受到影響的漁民,也有在勞作之年豐收的農民。

他們帶著各自彼此富有標誌性的器物,在舞臺上大肆地揮灑起了自己的汗水,賣力地表演著。

隨著雲堇的話音一轉,一副嶄新的畫面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故事中的主角掙脫了往日的遺憾與悲歡,赫然身處繁華的璃月港其間,如此熱鬧的景象儼然正是前些日子剛舉辦過的‘逐月節大賽’的場面。

人們歡聚一堂,煙火開始繚繞。

而且隨著曲調的變化,真的有飯菜的香味從後臺湧了出來,引得眾人詫異至極。

難不成這聽雨閣今日也在營業?

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擋在臺上眾人身後的第二層大幕緩緩拉開,漏出了其後面本來的模樣,原來竟然是一位穿著考究的少女在拿著鍋鏟翻騰著面前的大鐵鍋,升騰起的熱氣掀起了她那長瀑一般的黑髮,彷彿一位遁入塵世的仙女一般,引人矚目。

在‘少女’登臺的瞬間,剛才還充滿著竊竊私語的會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為她而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甚至為之瘋狂。

就連身為雲堇的鐵桿粉絲的李雲商都不禁臉上一顫,肥大的肚腩抖了又抖,就像是被雷霆擊中了一般。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以後的夢中情人,他一見鍾情了。

“國色天香國色天香。”

李雲商連話都說不利索,只能在臺下卡巴卡巴地張著嘴,偶爾蹦出幾個單字,就像是大腦發育不完全一樣。

其餘的人也沒好到哪去,紛紛抻直了脖子向著臺上望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擾了臺上那如同畫一般的美人。

胡桃和辛焱更是在少女登臺的一瞬間就被吸引住了目光,這等人兒只應天上有,璃月港什麼時候出了個這樣的人物。

少頃,隨著雲堇最後一句戲詞的結束,大幕在她的身側緩緩落下,將臺上的眾人掩蓋住了身形。

直到此時,臺下的觀眾才如同大夢初醒,紛紛發出了一片叫好的聲音。

尤其以那位不知名的美人小姐收到的讚美最多,其聲勢甚至能把房頂都要掀開,看的知道真相的申鶴都觸目驚心。

“好!美人!”

熒和派蒙更是混在其中不顧形象地大聲叫喊了起來,似乎這樣就能讓白啟雲多添點堵一樣。

北斗也是噙著笑意跟申鶴坐在一旁,享受著這能讓白啟雲難堪的一刻。

而且熒握在手裡的留影機幾乎已經被塞滿了照片,各個角度的都有。

等下她就把這些照片轉移出去,省的被白啟雲一網打盡。

臺上,大幕落下之後,幾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放鬆。

畢竟面對著這麼多觀眾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但此時等其餘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已經消失在了舞臺之上。

不會吧,這才半分鐘不到,撤的這麼快?

“好了,休息一下,下臺戲還等著你們呢。”

察覺到白啟雲離開的事實,雲堇連忙為其打了掩護,讓臺上的眾人收拾收拾準備下去。

神女劈觀只是今天的第一場戲而已,後續還有很多從前演過的戲碼等著上臺呢。

這海燈節好歹是個大節日,他們雲翰社怎麼可能演一場就走,那當然得是好好陪著觀眾盡興才行。

不過在那之前

雲堇抽身回到了後臺隱蔽的房間之中,果不其然,之前披在少年身上的戲服已經被完完整整地掛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白啟雲正穿著之前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埋頭於水池內,不斷地清洗著自己的面龐,就連雲堇靠過來都沒有察覺。

“辛苦你了。”

少女的聲音穿過水流,鑽進了白啟雲的耳畔。

被水浸泡的滿頭溼漉漉的少年抬起頭來,沒有什麼反應,拿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後裝作沒事人一樣溜了出去。

只是在經過雲堇身邊時,少年那細如蚊吶的聲音才在室內響起。

“沒事。”

看著白啟雲落荒而逃的背影,雲堇坐在椅子上捂住嘴笑了起來。

白啟雲趁著其他人不注意,連忙走到後院叫出了一直藏在樹下的嫣朵拉,讓她將自己身上殘留水漬驅逐乾淨,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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