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潔在攬月亭裡呆呆地望著下方重新聚起來的雲海。她也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一眨眼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瑪雅宮可以重修,死去的人不能復活。田蘭心二師姐已經永遠地埋入了劍冢之內。雲層可以再聚,藥谷燒燬的花草也可以再長。但藍巖峰頂洪水一樣的血液已經深深滲入了土壤。那一片湛藍色的山頭已經不復存在。

她看著裴風向自己走過來。一時間不知怎樣開口。她有些悔恨自己在藥谷時的唐突表白。可她如果不說出口,也許這一輩子也就沒有機會讓他明白自己的心。

“師姐。”

韓夢潔看著他,眼神中漸漸多了一份堅定,“你是不是喜歡魔教那個女孩?”

裴風沒有回答。

“你認識她很久了嗎?”

“是,上無極門之前,我便認識她。”

“所以,你心裡一直都有她,所以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

裴風還是沒有答。

“你走吧。”

沉默良久之後,裴風走下了攬月亭。走出很遠他又停下,攬月亭中的韓夢潔也不由移了一步。而後便見那個身影又邁步而去了。他始終沒有回頭。

穿過竹林,裴風才將緊緊握著的雙拳鬆開。他不是對大師姐沒有情意,只是他必須狠心。他不能給大師姐留下任何期待。既然註定是悲劇的一段情,那不如沒有開頭……

韓夢潔無聲的眼淚奪眶而出。

筱小不知什麼時候立在了她的身後。她走上前為師姐擦拭淚水。

“他只是不敢回頭。他要離開了。”

“他要去哪?”韓夢潔哽咽。

“師姐,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韓夢潔再無法控制情緒,失聲痛哭。

裴風邁進金霞殿。殿中的氣氛有些壓抑。這裡沒有了往日裡的歡聲笑語。眾位師姐見他進來,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裴風的心裡莫名緊張起來。他也不敢與師姐們對視,低著頭走到了靜心真人身前。

靜心真人沒有開口,場中便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裴風可以聽到自己嗵嗵的心跳聲。他微微抬頭,看到初代大師姐林雪正凝視著他。那目光讓裴風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雪忽地輕笑了一聲,“還要裝出一副呆萌的樣子嗎?一刀斬殺道境修士,就算是我也做不到。”

裴風的頭低得更深了。

一位三代弟子補刀,“他用小匕首一劃,那個魂境殺手就死了呢。死的老慘了。”

這話題一開,眾女子便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起來。

“說說吧。”靜心真人開口了。

眾女子立刻安靜了下來。不是靜心真人的話有多威嚴,而是大家都想知道她們這個小師弟到底藏著哪些秘密。

裴風已經昏迷了三天,這三天眾人都在忙著處理戰後的諸多事宜。稍有閒暇時,討論的都是那個星魁峰的男弟子。他一刀斬道境大修士。一劍破仙器。是他救下了鳳嵐峰主,這比鳳嵐峰主是朱雀還讓人震驚。

裴風的腦中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他的身上全都是不能說的秘密。稍有不慎,萬劫不復啊!想了想他便從最穩妥處老實交代,“我的修為是乾默師父為我提升上來的。”

“真的是這樣!”

“大家傳的是真的?”

“乾默爺爺真的為他用去了半個藥谷的藥草?”

場中譁然。

這個訊息是從斷絃峰傳出來的。據說是乾默老者親口說的。但傳到星魁峰後,眾女子還是不信。她們太瞭解那個老人了。他對草藥看得比命還重。誰要是浪費他一株草藥他就會和誰拼命。

平日裡,她們這些女孩子們去藥谷領取丹藥還需各種賣萌撒嬌。那老者會為了一個藥童直接薅了半個藥谷?這簡直匪夷所思!

女孩子們的眼中根本就藏不住對裴風的羨慕和嫉妒。

“不公平,這對我們不公平!”

“早知道我也去藥谷當丹童了。”

林雪道:“你們長點腦子。其中必有隱情的。幾百年來乾爺什麼時候收過弟子?怎麼偏收他?還不計代價地為他提升修為?”

林雪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有理。聯想到裴風在藍巖峰頂的壯舉,多數弟子都得出了一個結論。也許大人物們早有謀劃!為裴風提升修為難道就是為了他能在藍巖峰頂刺出那一劍?

許多女弟子心想,換做自己,白給個修真巨擘也不幹。藍巖峰頂發生的事,她們是聽師父大致講述過的。頂著鮮血瀑布沖天而起的場面會讓她們做一輩子的噩夢。

初代弟子徐靜問道:“那你是怎麼刺穿仙器的?掌門人都無法做到,你那匕首可以?”

“我不知道。”裴風回答得乾脆利落。凡是涉及他妖宮的任何事情,他一個字都不能講。講出來就是找死。他是妖族預言中的九聖王!同時開闢出了仙宮和妖宮兩個伴身空間!裂日神劍的劍靈在他的體內沉睡!這些秘密哪一個不是驚天動地的!

“不知道?”林雪和靜心真人對視了一眼,師徒兩人都是嘴角微翹。這兩人是修煉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了。

靜心真人緩緩道:“不知道好啊。一會兒到了斷絃峰你也這麼說。”

裴風皺眉看著自己的這位恩師,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靜心真人又問道:“那冰月蝶怎麼會在你身上?”

“是子豐師兄送我的。”

“嗯,子豐既然是妖,便有掌控冰月蝶的能力。他對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答應了他,為他藏下了冰月蝶。”

裴風眼睛一亮。靜心真人的話讓他一片混亂的大腦裡有了思路。這確實是一個能說通他和子豐關係莫逆的理由。

他怔怔地望著靜心真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還有,不要試圖對掌門有任何隱瞞。包括那個送你上無極門的人。”

靜心真人這句話再次重擊在裴風的心裡。他重重點頭,“徒兒明白。”

此時筱小和韓夢潔也邁入金霞殿內。

靜心真人道:“筱小,你來說一說當時在劍冢內發生的事。”

裴風豎起了耳朵靜聽。他此刻已經明白了師父的用意。

筱小上前便將在劍冢內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前面如何進劍冢,如何在怨清的指引下進入到青雲子祖師墓的經過自然都是事實。眾師姐也為她能得到老祖宗的造化而高興。

後來的故事便逐漸離譜了。

她從墓中出來,便是見到了一對年輕男女闖入了劍冢之內。那兩個人不是無極門的人,她正驚奇時怨清說出了那兩人的身份。他們竟然是天魔教主的一對子女!

筱小當場驚呆了。而後又聽怨清說出了天魔教攻打無極門的大事件。在她參悟大造化的這段時間,天魔教竟然攻山了,還攻入了劍冢內!筱小沒有猶豫,拔劍便戰。

她和怨清與那兩個魔頭形成了二對二的局面。

筱小得了青雲子祖師爺的一件銘器寶劍,又學得了一套青雲劍法。以她的天資在墓中便將青雲劍法和真武劍法融會貫通。當下爆發出了超強戰力。

那女魔頭的修為雖然和她相差無幾,但女魔頭的瞬發迷術對同性的效果有限。幾個回合下來,筱小便佔據了上風。

反轉此刻出現。和怨清大戰的那個魔頭忽然間放聲大笑,他說道:“好兄弟,沒想到你的修為進步如此神速。”

接著那魔頭便沉下了臉,“怨清。瑪雅山上有那麼多靈獸,難道你都不知道嗎?為什麼你傳回天魔教的訊息裡沒有提到靈獸!”

他竟然是天魔教的奸細?

筱小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而後她真的看到怨清和那個魔頭稱兄道弟,互道思念之情!一時間筱小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立刻陷入了一對三的局面,心裡生出絕望。這時第二次反轉來了。

怨清忽然變臉,爆發出了滔天的劍意。幾招便將兩個魔頭拿下。

筱小心中大喜,她就知道怨清絕對不會是天魔教的奸細,這一招無間道玩的好啊!

第三次反轉又來。

怨清的滔天劍意下一刻便來到了她的身邊。縱然她學有兩套強大的劍法,但在怨清面前,她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擒住。

而後怨清輕輕鬆鬆破開了天機子老祖宗的墓,也將他們三人都帶了進去。

怨清在墓中尋到了一本書。他開始翻看其中的內容。他們三人則是被怨清用一種奇怪的力量困住。很快他們三人身體裡的一切力量都被那黑氣抽空。

直到怨清看完那本書後,才對他們來了一段簡單的自我介紹。

巫族!他說他是巫族的人?筱小聽都沒有聽說過世上還有這樣的一族人。她完全蒙了。

第四次反轉再來。

子豐在這個時候衝了進來。

從子豐和怨清的對話中可以得知,子豐乃是妖族的細作。兩人都想進入劍冢的第三層。子豐想得到三層內的神劍,怨清則是想毀掉神劍。後來兩人展開了一場大戰。最終子豐獲勝。怨清被趕出劍冢。

講述這一段的時候筱小一帶而過。她說自己當時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也不記得他們具體是怎樣打鬥的。

等她從昏迷中醒來之後,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她踉踉蹌蹌走出劍冢,大戰也已經結束。

筱小講故事的能力非常強。在她的渲染之下,金霞殿中的師姐們聽得目瞪口呆,不斷髮出一陣陣驚呼。

妖族?巫族?神獸?神劍?

無極門,已經不是她們熟悉的無極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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