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縣令的賑濟之法，朱元璋暫住上海縣
就在朱元璋怒火中燒之時，劉伯溫卻是站了出來，說道：
“我等族中也有即將入仕的後輩，想要向大人請假請教，這賑濟災民的學問。”
“希望大人能不吝賜教。”
聽到這話，李進算是第一次正眼瞧了這幾人一眼。
知道將自己族中子弟送入仕途的商人，一般都不是一般人。
不過，在看完幾人的面相後，李進覺得這幾人好似都是大富大貴之相。
馬皇后雍容華貴，朱元璋英武非凡，劉伯溫儒雅飄逸，這些人不太像是商人。
不過這些跟李進無關，既然求到自己頭上，那自己就給這幾人講解一番。
“既然你們誠心請教，本官就給你們指點一番。”
“本官問你，賑濟糧是給哪些人吃的？”
“這還用問，自然是災民吃的。”
朱元璋一臉智障的眼神看向李進。
李進沒有搭理朱元璋繼續道：
“既然是給災民吃的，那往裡面摻點沙子，又有什麼問題？”
李進說的理所應當，但是朱元璋三人均是震驚地看向他。
尤其是朱元璋，此刻的表情恨不得上去咬李進兩口，朱元璋怒吼道：
“災民難道就不是大明百姓了嗎？災民難道就不是人了嗎？那沙子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李進的臉上仍舊是雲淡風輕，淡淡的說道：
“災民還能算是人嗎？”
“你說什麼？”
朱元璋怒眼圓睜，不敢置信的看向李進。
就連性情最溫和的馬皇后，看向李進的眼神中也慢慢變得凌厲起來。
看朱元璋恨不得弄死自己的樣子，李進卻是司空見慣的解釋道：
“行將餓死的人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了，那就是畜生。”
“只要能活著，別說是摻了沙子的米粥，就連泥土，他們都敢吃。”
劉伯溫聽到李進的言語，終於是忍不住嘲諷道：
“此話出於一個縣令之口，真是讓人感到震驚。”
李進沒有理會劉伯溫的譏諷，出聲道：
“你當然感覺到震驚。”
“你們是商人，當然不會體會到民間疾苦，更不會理解災民到底需要的是什麼？”
“你們見過因為餓，而吃觀音土活活漲死的人嗎？”
“你們又有沒有見過，易子而食的慘劇？”
“災民們需要的只是一口吃的，他們根本不在乎這碗吃的是什麼味道？”
“他們只在乎，這碗吃的東西能不能填飽肚子。”
經歷過無數苦難的朱元璋，當然知道李進說的是真的。
畢竟當初，他的父母哥哥，就是因為一碗吃的，被活活餓死的。
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李進往賑濟糧裡摻沙子，這根本沒把災民當人。
“可是你既然已經要給他們一碗吃的，為什麼非要往裡面摻沙子？”
“讓他們這些災民天天吃沙子，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李進搖了搖頭，說道：
“幾年前，本官剛來上滬縣的時候，這裡人不過千戶，地不過萬畝。”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可謂是淒涼至極。”
“當時上滬縣一清二白，本官為了招募流民，決定開倉放糧。”
“可是本官發現，在本官開倉放糧後，能賑濟的災民根本沒有多少。”
“你們可知為什麼？”
這回輪到朱元璋等人蒙圈了，幾人紛紛搖頭。
“因為在知道官服發放免費糧食後，那些本來家有餘糧的百姓，也紛紛前來領賑濟糧。”
“本官本來就沒有多少賑濟糧，這些不是災民的百姓全來領糧食。”
“那本官又怎麼招募流民，賑濟災民呢？”
“於是，本官就下達了一個命令，那就是讓所有賑濟點，在賑濟粥裡全部摻上沙子。”
“這才讓本官能夠招募到更多的流民，開墾更多的田地。”
“也正是因此，上滬才有如此盛景。”
馬皇后聽完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開墾土地跟賑災糧裡摻沙子有啥關係？
朱元璋卻是恍然大悟，說道：
“你是說，賑濟糧是給真正災民吃的，如果往裡面摻沙子，只有那些快被餓死的人，才會來吃。”
“而那些本來不需要被賑濟的人，肯定吃不了這種米粥，這樣一來，就能篩選出來真正的災民。”
“這種賑濟粥才能真正餵給那種真正需要的人。”
“不僅篩選重災民，而且還節約糧食，幫助你招募更多的百姓。”
“高明，果然高明。”
朱元璋在想通之後，卻是又開始欣賞起李進來。
才思敏捷，懂得變通，這李進也算是一個人才了。
馬皇后卻仍是有些疑惑，說道：
“百姓都是淳樸的，就算是有個別冒領糧食的，那也不會吃太多。”
“因為個別人，就往糧食裡面摻沙子，有些不妥吧？”
李進聽到這話，開始說道：
“心如水，何其深也。民心如煙，何其亂也！”
“百姓都是一群刁民，這些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都會打自己的小算盤，都是喜歡貪小便宜的人。”
“當一個百姓可以不勞而獲，你視而不見時，那到時候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所有的百姓，都會跟從去吃那不勞而獲的救濟糧。”
“只有讓救濟糧變成為了活著不得不吃的口糧，這些百姓和災民，才會努力上進，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而不是一直指望著救濟糧，混吃等死。”
“只有引導他們努力奮鬥，才能有好的生活，也只有這樣的氛圍，才能建造出上滬這樣一座奇蹟的城市。”
朱元璋想起了在粥棚處，見到的那個年輕人。
很明顯，他就屬於那種家有餘糧，卻想要貪小便宜的刁民。
經過李進的一番教導，朱元璋覺得，上滬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繁華，李進的確功不可沒。
旁邊的劉伯溫也是忍不住皺眉思考，覺得李進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卻有總覺得哪裡不對。
倒是馬皇后，在聽到李進的話後，對李進的印象大為改觀，覺得李進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李進看時辰也不早了，也到了午飯時間，說道：
“幾位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就請離開吧。”
“上滬縣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幾位可以四處逛逛。”
說完，就端起茶杯，送客。
....
朱元璋神色恍惚的走出縣衙，覺得今天聽到的一切，有些顛覆他的認知。
“爹，怎麼樣？那李進是不是貪官？咱們要不要調兵給這個貪官抓起來？”
朱棣看朱元璋出來，就趕忙來到朱元璋身旁，好奇的詢問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到現在，他也有些摸不清這李進到底是什麼人？
朱棣看朱元璋這個樣子，頓時蒙了，點頭又搖頭，那李進到底是好官還是貪官？
還要再問，卻被馬皇后拉住，將裡面發生的事情，都給二人說了一遍。
“往粥裡慘沙子還有這種說法？”
朱標瞠目結舌的看著馬皇后，說道：
“這李進還真是有治世之才。”
朱棣此刻也是默不作聲，即便他有些看不慣李進，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李進的確有兩把刷子。
劉伯溫諫言道：
“皇上，既然李進咱們已經見到了，那咱們就回京吧。”
朱元璋仍是拒絕道：
“不，雖然李進咱是見到了，但是咱覺得這個李進，絕對是個貪官。”
“咱一定要抓住李進的把柄，將他繩之以法。”
“先找個客棧住下，咱要看看這李進在上滬縣貪了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