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譁?”

申時過半,船艙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聲,正在“威遠號”的作戰室裡閉目養神的李賢當即就被驚動了。

“稟殿下,我艦隊已到平壤城外了。”

一名隨侍的親衛出去轉了一下之後,很快就給李賢帶了條喜訊。

“哦,看看去。”

李賢有些意外——按他的估計,最少還得一個時辰左右才能到達平壤,如今居然提前了。

不過,當他走上甲板時,謎底立馬就揭曉了——風向變了,不知何時,已從側風轉成了順風。

“殿下,您看,前方不遠處就是我軍當年所修築的小碼頭。”

見李賢已到,正在甲板上坐鎮的趙英豪立馬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威遠’等四艦於江心靠東岸處拋錨停泊,掩護其餘各船上岸,抓緊時間搭建營壘。”

在看了眼前方那已見殘破的碼頭之後,李賢言簡意賅地下了道將令。

“末將遵命!”

朗聲應諾之後,趙英豪大步便走到了主桅杆下的指揮台處,連著下達了數道命令,自有桅杆上的傳令兵用一紅一黃兩面小旗子將命令傳達到了各船。

隨後便見“威遠號”等四艘大型戰艦紛紛開始落帆,準備拋錨,而那一百零八艘運兵船則是紛紛加速衝向了小碼頭所在處。

碼頭上早沒人了,就只餘下濃烈的魚腥味,邊上幾棟殘破不堪的木屋裡還遺留有籮筐、大稱等物,甚至還有小半筐帶殼的牡蠣。

敢情這小碼頭被高句麗人給改建成了漁業碼頭。

不過也不奇怪,高句麗才剛復國,一窮二白,根本養不起水師,這等軍用碼頭閒著也是閒著,廢物利用一下也正常。

遼東軍手中的地圖以及水文資料都是二十多年前繪製的,年代是有些久遠了。

不過,碼頭周邊的地形地勢倒是沒什麼大的變化,不遠處就有著一處面積不算小的森林。

這,無疑方便了遼東軍將士們的安營紮寨,唯一的麻煩是數十名高句麗軍的遊騎一直在不遠處徘徊著,就跟蒼蠅一般令人厭煩。

偏偏遼東軍此次遠征並沒帶上騎軍,暫時拿那些蒼蠅沒轍,索性也就懶得理會——除了一千名手持燧發槍計程車兵始終在警戒之外,餘下的數千名將士就只管自顧自地去伐木劈柴。

“陛下,唐賊兵力不多,還都是步軍,斷難抵擋我騎軍之猛衝,末將請命率部出擊,破敵在此一舉。”

五里開外的城頭上,高藏正在眾文武的簇擁下,遠眺著遼東軍的所在處,突然,身後閃出了一名大將,昂然自告奮勇了一番。

此人正是高藏的遠房侄兒高賓。

“不可,陛下,此時天已將黑,於戰不利,末將以為當可夜襲破敵。”

不等高藏有所表示,又一名年輕將領從旁搶了出來,此人同樣是高藏的遠房侄兒,名:高營。

“蓉兒,你怎麼看?”

高藏就是個沒什麼主見的貨色,此時一聽兩名侄兒說得都有道理,頓時便為難了。

“女兒以為可以試試夜襲,縱使不能得手,亦可令唐賊無法安心休整,終歸於我軍有利。”

高玉蓉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這才謹慎地給出了個答覆。

“嗯,那就這麼定了,高營,朕給你五千步騎,今夜前去劫營,若能凱旋,朕不吝重賞。”

高藏還是有些猶豫,不過,在看了看已經西沉的太陽後,他最終還是決定採納高玉蓉的意見……

“這回總算是舒坦了。”

天擦黑時,遼東軍的營壘總算是立起來了,李賢立馬迫不及待地就上了岸。

沒旁的,在海上漂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身子骨都快被顛散了架。

這一進了中軍大帳,人立馬便沒啥形象地癱坐在了厚實的毯子上,就差沒撒歡地打上個滾了。

“殿下,我軍立足未穩,須得提防賊軍前來夜襲。”

見李賢這般模樣,魏思溫不禁為之莞爾。

“嗯,這確是不能不防,讓陳東派出工兵,即刻到營前佈置一番,以防萬一。”

夜襲,無疑是以小博大的最佳手段,李賢自己也常用,他當然不可能不有所提防……

丑時將盡,夜已是極深了。

天空中不知何時聚集起了濃密的烏雲,將星月全都遮擋住了,不僅如此,風還漸漸大了起來。

這,真就應了那句老話——夜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小心翼翼地領兵悄然向遼東軍大營摸去的高營那叫一個興奮,心裡頭不自覺地就哼上了小曲。

要知道自打前太子高承武戰死後,高藏就一直沒再立太子——高藏的其他幾個兒子都留在了長安,自舉反旗後,全都被高宗下令處死了,如今,身邊就一個女兒而已。

連同高營在內,幾名統軍的遠房侄兒如今可都在盯著太子之位呢。

若是今日能一戰成功,高營覺得自己鐵定有望力壓其餘幾名堂兄弟。

“轟!”

只是,他顯然高興得太早了些——就在先頭部隊剛剛靠近到距離遼東軍大營兩百米左右時,隨著一團火光炸開,轟鳴聲驟然大作。

很快,傷者的哀嚎聲也跟著淒厲地狂響了起來。

“敵襲、敵襲……”

都沒等高營搞明白究竟呢,遼東軍大營裡就已響起了告急的呼喝聲與號角聲。

“混蛋,衝,都給本將衝,殺光唐賊!”

儘管不明所以,可高營卻絕不肯就這麼灰溜溜地撤回城中,只見他一把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在向前用力一個虛劈之同時,厲聲咆哮了一嗓子。

“衝啊!”

“殺光唐賊!”

……

高句麗將士們同樣也搞不明白髮生了何事,怎麼走得好好的,地底下突然就炸出了火光,當場就死傷了數人。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主將既是下令衝鋒,那就沒啥好思忖的了,衝就是了!

“轟、轟轟……”

結果,他們就悲劇了——隨著大隊兵馬衝進了雷場,地雷的爆炸聲立馬此起彼伏地狂響個不停,不少高句麗將士衝著衝著就坐上了土飛機,死傷可謂是慘重不堪。

“第一排,開火!”

等高句麗軍付出了數百傷亡,總算是強行衝過了雷場時,遼東軍將士們早就已做好了迎戰準備。

“呯、呯呯……”

隨著陳東的喝令聲響起,槍聲瞬間便有若爆豆般響起,高呼狂衝的高句麗步騎頓時便倒下了一大片。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並非結束——很快,遼東軍第二排槍手也已扣動了扳機,緊接著是第三排、第四排,隨後又輪到了裝填完畢的第一排。

密集的彈幕始終就沒見個消停,就宛若是死神在揮舞著鐮刀般,將直著身子狂衝而來的高句麗步騎一一射倒在地。

“轟、轟轟……”

第二輪排槍才剛響起沒多久,遼東軍的步兵炮也開始發威了,頃刻間就在已亂成一氣的高句麗軍中又炸起了一團團的死亡焰火。

“撤,快撤!”

直到此時,高營方才覺得自己的夜襲行動究竟有多荒謬,哪還敢再往前衝,緊著一擰馬首,這就要落荒而然了。

“轟!”

可惜,他的運氣實在不太好——這才剛剛完成了掉頭,結果,一枚炮彈正好落在了他的身旁。

剎那間,無數橫飛的彈片竟是將他連人帶馬都給打成了篩子。

“怎麼會這……”

高營很不甘,拼命地睜大著雙眼,試圖挽留住自己的小命,但,很遺憾,現實就是那麼的骨感——他連遺言都沒能說完,就完毬了。

最終,參與夜襲的五千高句麗將士也就只逃回了兩千出頭,餘者全都躺在了遼東軍的大營前,其中一大半是傷者。

問題是遼東軍可沒打算摸黑出營搭救,就這麼任由那些傷兵在地上哀嚎個不休。

到天亮時,絕大部分的傷者都因流血過多而死亡,也就只有三百餘名傷得較輕的,還能剩下一口氣。

可也沒能倖免——遼東軍兵少,自然不可能分兵去照顧這些垂垂待斃的敵軍傷員,直接就連同那些死者一道丟入了大同江中,是死是活,那就看他們自己的運氣了。

在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的情況下,高藏真就被嚇到了,根本不敢再派兵出城作戰,全軍龜縮在了城中,擺出了副嚴防死守的架勢。

對此,李賢根本不在意,只管讓將士們繼續將用小船從被當成運輸艦用的“順風號”上搶運大量物質,堆砌在了大營中。

“嗚、嗚嗚……”

九月二十日,辰時正牌。

遼東軍大營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淒厲的號角聲,緊接著,兩扇厚重的營門便已被人推開。

旋即就見一隊隊荷槍實彈計程車兵從營內迤邐而出,其中還間雜著大量的火炮。

其中最重的兩門赫然得各用六匹馬來拉,寬大得驚人的炮架車輪壓得土質地面深凹出兩道恐怖的印痕……

“報,稟陛下,唐賊大舉出營了!”

王宮中,高藏正自憂心忡忡地用著早膳,冷不丁卻聽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響起中,一名輪值將領已急匆匆地闖上了堂來。

“什麼?”

心一驚,高藏剛舉到了嘴邊的銀勺頓時便“咣噹”一聲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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