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

紫微宮應天門外的廣場上。

一大群和尚席地而坐。

悠揚頓挫的梵唱始終在響著。

後方或站或坐著近兩萬的信眾個個聽得如痴如醉。

“慧明師兄,情況好像有些不對,這些蠻子該不會真敢動手吧?”

可最前排的幾名老和尚卻顯然沒那麼淡定,尤其是在瞧見林宏率領第一師萬餘將士從四面合圍上來後,安國寺主持悟意和尚明顯已有些吃不住勁了。

“阿彌陀佛,悟意師弟還請淡定,如今,我佛門正值鼎盛,他們不敢亂來的,此番若是不能逼迫陛下退讓,我佛門勢必危殆,為此,縱使捨身飼鷹又如何?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慧明和尚眼中同樣有些許的慌亂之色,不過,很快就穩了下來——他覺得在佛門的強勢面前,李賢雖是帝王,也肯定不敢犯了眾怒。

要知道佛門如今能影響到的可不止是六十餘萬僧侶,也不止是二百五十餘萬佃農及其家人,還有數以千萬計的善男信女。

在他看來,佛門絕對有能力跟李賢扳扳手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悟意和尚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畢竟李賢才剛稱帝,國內還亂七八糟著呢。

不僅如此,還有李貞父子在西面流竄,說是內憂外患也絕不為過。

在此情形下,李賢怎麼有膽子敢得罪了勢力龐大的佛門。

只要李賢退讓了,那,佛門的聲望必然日益高漲,假以時日,將大唐全盤化為佛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而這,一直都是佛門不斷努力的目標。

一想到此處,悟意和尚的眼神頓時就炙熱了起來。

“陛下有旨:白馬寺、法華寺、安國寺等寺廟僧人附逆,形同造反,即行捉拿歸案,有敢反抗者,就地正法,上,全都給本將拿下了!”

悟意和尚想得倒是挺美的,但現實卻是無比的骨感——就在他浮想聯翩之際,卻見林宏已大步排眾而出,厲聲便將李賢的口諭宣了出來。

“嗡……”

剎那間,那些僧眾與善男信女們全都亂了分寸。

“狂悖,我等佛門子弟何懼一死,你有膽子就……”

這時候,一名身材魁梧的僧人突然跳了起來,一派的英勇無畏狀。

“呯!”

林宏根本不給那名和尚將話說完的機會,一把抽出腰間的短銃,抬手就扣動了扳機。

但聽一聲脆響過後,那名和尚的胸口就已被打出了一個寸許大小的血洞。

“你,咕呃……”

魁梧僧人仗著佛門弟子的身份,往昔可沒少幹欺行霸市的惡事,更沒少出入那些權貴們的後宅,自以為是人脈極廣,卻沒想到林宏根本沒將他放在眼中,真就死不瞑目了。

“阿彌陀佛,佛門有低眉慈悲,也不乏金剛怒目,貧僧……”

魁梧僧人方才剛倒下,又有一名身材壯碩的中年僧人領著二十餘名武僧站了起來。

“開火!”

還不服?

那就接著殺!

林宏根本懶得多廢話。

“呯、呯呯……”

一陣排槍過後,二十幾名武僧直接就成了血葫蘆,無一倖免。

“一群禿驢,也敢學人造反,找死,還有誰敢作亂,站出來!”

遼東禁佛,遼東軍上上下下自然也就都不信佛,不僅不信,對這幫不事生產、就只懂得蠱惑民眾的禿驢,都沒丁點的好感。

尤其是高層文武,更是沒少受李賢的影響,對佛門的泛濫成災,早就已是深惡痛絕。

林宏當然也不例外。

“……”

在血的教訓面前,僧眾們啞然了,那些善男信女們更是被嚇得連連倒退不止。

“拿下所有賊禿!”

隨著林宏一聲令下,數百遼東軍將士迅速一擁而上,將那些僧眾全都捆成了粽子。

“無論何人,十息內,還敢站在宮前者,一律以謀逆罪論處,就地正法,十、九、八……”

見那些善男信女居然還傻愣愣地站在宮前的廣場處,林宏的眼神當即便凌厲了起來。

“逃啊。”

“哎呀,不要推我。”

……

這一聽林宏已經開始數數了,眾善男信女們這才猛醒了過來,哪還有膽子再在原地多呆,呼啦啦地就作鳥獸散了個精光……

紫霄宮的側殿中。

李賢面無表情地高坐在龍床上。

從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則是分立兩側。

殿中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跪下!”

就在重臣們各懷心思之際,卻見十二名遼東軍士兵押解著六名僧尼行進了殿中。

“阿彌陀佛。”

其他僧尼都很老實,腳彎被踢後,全都乖巧地跪趴在了地上,唯有慧明和尚卻是故作從容地盤坐於地,雙眼微閉,口宣佛號,乍然一看,還真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模樣。

“眾位愛卿,好好看看這些所謂佛門高僧的嘴臉,嘿,包庇武逆,抗旨不遵,攜信眾逼宮,妄圖趁朕根基不穩,謀求威望,幻想將我大唐變成所謂的佛國,當真是狗膽包天!”

“若所謂佛國是淨土,那,朕也就忍了,偏偏佛門卻是個藏汙納垢之所在,多少罪犯為躲避朝廷追捕,潛藏其中,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其之可笑!”

“不僅如此,這些賊禿還將手伸進了朝廷,賣官販爵,為人關說官司,無惡不作,朕豈能容忍。”

李賢完全沒理會慧明和尚的做派,在環視了一下殿中文武后,毫不容情地便歷數了佛門的諸多不軌。

“阿彌陀佛,對陛下的指控,請恕貧僧不敢苟同,我佛慈悲,與人為善,心中有佛者,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一生只願常伴青燈古佛,又豈會在意紅塵滾滾。”

李賢這麼番話的意思已經是明擺著了,那便是滅佛。

慧明和尚心中惶急難免,但卻並不肯束手待斃,而是一派悲天憐人狀地自辯了一通。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問題是你佛門也就只是說一套、做一套,人前是人,人後是鬼。”

“不服是吧?行,朕就讓所有人都看清一下你佛門的真面目,唐休璟,宣!”

佛門必須滅!

但凡想要有所作為的帝王,都絕對不會容忍佛門太過昌盛,三武一宗——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以及後周世宗柴榮如此,後世的偉人也是如此。

同樣的,李賢要想讓大唐永世屹立在世界之巔,那,滅佛一事就勢不可免。

“微臣遵旨,據查,白馬寺僧人度法,於上元二年三月,收富戶張純三千貫,為其傷人致死案關說,致使受害人林彥沉冤無法得雪;又,儀鳳元年,白馬寺僧人鴻明……”

身為情報體系的負責人,唐休璟要想收集佛門的種種不法行為,真就是輕而易舉,哪怕是倉促領旨,他也能在最短時間裡羅列出百餘條佛門中人的罪狀。

“陛下,佛門已成我大唐之毒瘤,當即行剷除,以免後患!”

唐休璟話音方才剛落,郭正一頭一個便站了出來。

“陛下,老臣附議。”

“臣亦附議。”

……

緊接著,裴炎等文臣們也都跟著站了出來。

不奇怪,佛門的囂張跋扈,已經嚴重侵犯到了儒家的利益,在場的文臣中信佛的幾乎沒有,全都是儒家子弟,他們當然不想看到佛門的昌盛。

更別說李賢明顯已下定了滅佛的決心,又有誰敢在這等大事上跟向來鐵腕的李賢唱反調。

“阿彌陀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衲不服。”

慧明和尚完全沒想到李賢真敢不顧佛門的龐大勢力,悍然準備滅佛,心中悔意難免便大起了。

但卻依舊不肯服軟。

“朕只看證據,你服還是不服,與朕何干?來人,將這六名叛逆拖下去,於應天門外斬首示眾!”

到了此時,還敢嘴硬。

李賢當即便不屑地笑了。

“啊,不要,不要啊……”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貧僧知錯了。”

……

一聽這麼道口諭,幾名僧尼頓時都被嚇壞了。

“暴君,你這個暴君,老衲便是做鬼也饒不了你!”

唯有慧明和尚依舊強硬著,竟是不管不顧地罵開了。

但,不管他們是罵也好,嚎啕哀求也罷,都掙脫不開押解士兵的鉗制,很快就都被拖出了大殿。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朕意已決,天下滅佛,除了長安感業寺、少林寺兩處之外,所有寺廟一律剷除,僧尼盡皆還俗,寺產全部充公。”

“裴炎、崔知溫,你二人專門負責此事,三日內,拿出個具體章程來,必要時,可以出動軍隊協助地方滅佛,有敢抗旨不遵者,無論是何人,一律按謀逆罪論處!”

暴君?

只要大唐能永昌,擔上些罵名又如何?

李賢一點都不在意。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滅佛,對於儒家子弟來說,無疑是喜聞樂見之事,兩位宰輔自然都不會有異議……

初稱帝,要議的事情當然遠不止滅佛一事,還有著官員的調整、朝廷體系的重建乃至獎懲等等諸多事宜,就沒一件是簡單的。

結果,這一議就議到了半夜時分。

群臣們都已是困得個不行了,但卻休息不得——還必須為高宗守靈,否則就是不孝。

這就沒辦法了。

李賢等人也只得在議定了幾件要務後,又匆匆趕回了靈堂。

嗯?

只是,這才剛走進了大殿,李賢的腳步卻是突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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