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外面套著一件灰色、沒有紐扣的西服，下身是灰藍色、很舊，但絕無一個破洞的牛仔褲，以及厚重的棕色皮鞋。
\t看似休閒，其實一絲不苟的打扮。這人看起來幾乎和當年的羅安一模一樣。
\t唯一外在的區別是，他的眼黑部分已經被幽黑的瞳孔完全佔滿，瞳孔中只有一片令人眩暈的虛無，連原本棕色的虹膜都完全看不見了。
\t他的皮鞋踩在如同牛奶般乳白、但又如鏡面般平整的虛空，大踏步走來，到朱雀面前三步左右停住。然後他微微一頷首，問好道：
\t“老師。”
\t朱雀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一雙秀眉就像張開的火紅翅膀般挑起，讚賞道：
\t“呦呦呦，承受了饕餮的神力，還能維持自我意識，你可真不簡單啊。”
\t朱雀知道他在維持自我意識方面有著獨特的造詣，但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還不清楚。
\t理論上饕餮唯一的意識就是吞噬一切，不會做除此之外任何無意義的事。但他既然還能客氣地喊一聲“老師”，說明羅安還有比較清楚的自我意識。
\t但羅安很嚴謹地搖了搖頭，說：
\t“學生並沒有承受饕餮所有的神力。饕餮的另一半已經遺失了。”
\t“哦？遺失？這也能遺失了？”
\t朱雀驚訝得有點合不攏嘴。
\t青芒共和國這邊得到的情報是，饕餮的本體同時降世在了兩個人身上。
\t但她期望的“兩強內訌”並沒有發生，因為其中一個被秘密“處理”了。羅安則被饕餮教廷奉為唯一“神子”。
\t所以朱雀一度認為羅安掌控饕餮的國家機器之後成功吞噬了競爭對手的另一半饕餮的神力。
\t結果並沒有？反而是“遺失”了？
\t這意外的情報讓朱雀感覺強烈不安。
\t饕餮的神力遺失，這就和“五十枚氫彈流入二手貨市場下落不明”之類的新聞一樣，或者說更嚴重。
\t畢竟氫彈毀滅不了世界，但饕餮可以。\t
\t而羅安並不在意這個，馬上就轉移了話題。
\t“千年之前，老師與學生約定，會帶我找回齊美？”
\t“呵。”
\t朱雀縷了縷因為吃大餐太不注意形象而亂了的額髮，輕笑道：
\t“我只是約定了把你送回千年之前讓你去救那個女人。可從來沒有說幫你把人找回來。”
\t羅安沒有在繼續這個承諾上做任何糾纏。因為千年之前的一句屁話要怎麼解釋都行。
\t“既然齊美在老師這裡，將人交給我如何？”
\t他客氣地問道。
\t“好的呀。”
\t朱雀好不容易才把頭髮理順了一些。
\t“但是我不可能沒有條件的吧？”
\t羅安低著頭毫無表情地說：“我願意把這些屬於赤烏的神力，以及赤烏的在世之身用來做為交換，如何？”
\t他這麼一說，其實朱雀是非常動心的。不要說赤烏本身，光是這些神力就足夠她垂涎三尺的了。
\t而且赤烏真的是被這麼折騰，神力與在世之身同時損失殆盡，等於一夜回到解放前。
\t如果真的還有第四次全面戰爭，估計也輪不到她上陣了。
\t當年火海之戰朱雀就是吃了赤烏的黑手，如果這樣的話她真的能長出一口惡氣。
\t“呵呵，不能由我來開條件嗎？”
\t朱雀有些糾結地按捺住了直接成交的想法。畢竟真正的大敵並不是赤烏，而是饕餮。
\t只有設法解決了饕餮，才能解除她在無數個世界線中都遇到了的滅世危機。
\t赤烏只不過一個非常令人討厭，但其實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用來出氣可以，當做這麼重大交易的籌碼那就擺不上臺面了。
\t她可以讓羅安用饕餮所有的神力來交換齊美。這樣饕餮只剩下在世之身，無論如何都掀不起什麼浪花來了。
\t但糟糕的是羅安並沒有掌握所有的饕餮的神力。所以即便解決了羅安這一部分，也無法知道遺失的另一部分到底去了哪裡。
\t想到這裡她甚至忍不住要破口大罵那些三戰之後守護著饕餮神力的饕餮教徒們翫忽職守。
\t饕餮合眾國在這百年間，無論科學、文藝、教育、體育，各個方面都是獨領風騷，創造多少負熵啊。
\t饕餮只要降世，就必定是一掃六合毀天滅地的存在。結果才降世就遺失了一半？
\t這樣要給羅安開條件就很麻煩了。難道和他說，他必須找到所有的饕餮神力全拿過來，才能交換齊美？
\t先不說羅安願不願意這樣交易，就是他願意，只怕也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啊。
\t但朱雀還沒有說話，便聽到羅安很客氣地說：
\t“在老師開出條件之前，學生想試試無條件是否能從老師手裡迎回齊美。”
\t以羅安無與倫比的理性和智商，根本不用朱雀開口，也知道青芒方面會開出什麼條件。
\t他更知道這條件想要滿足有多難。
\t既然條件本來就很難滿足，那麼在談判條件之前，何不試試不用任何條件，直接動手來得成目的呢？
\t即便不能成功，失敗之後再談判也來得及。
\t朱雀秀眉一皺，然後冷笑道：
\t“這有點難吧？雖然說我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你也不是完整的饕餮。
\t“而且饕餮的神力遠隔重洋。在這裡你只能動用赤烏的神力。這傢伙比饕餮差遠了！
\t“你覺得你用她的神力就能拿下我？”
\t“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t羅安原本漆黑的雙瞳中，忽然現出晃動的彩色馬賽克，看上就像是遊戲的時候顯示卡出了問題，破圖了。
\t原本只是屬於眼黑部分的破圖極速蔓延，先是覆蓋了他的眼白，然後又從眼眶中延伸了出來往空中蔓延。
\t那些溢位顏色並不是如煙霧般湧出的，而是也如這個世界的風格類似，由一個個不同純色的立方體組成。
\t這些立方體有大有有小。小的猶如絕細的鹽粒，大的如同港口堆積的集裝箱。
\t但大大小小堆積在一起如同生長的彩色晶簇，每一個的四周都在不斷生長出新的“方塊”。
\t無數的方塊構成了一片色彩絢麗、極度複雜，但又富有規律，言語幾乎難以描述的立體的分形造型。
\t雖然羅安離著朱雀很近，但他攻擊的目標顯然不是朱雀，而是孟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