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總是不勝寒。

樹大,始終會招風。

地位越高之人,便越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任逍遙不僅是江湖四大家族之一逍遙門的門主,更是人盡皆知的天下第一高手。既便當年泰山大會,他眾叛親離,遭到武林各路高手圍攻,他也依然走到了今天。

因此,他已然看清了一切,也看開了一切。

他知道,他已經老了,天下第一的名號,已然名不履實。既便仍然有名有實,但也並非人人都這樣認為。

在他看來,江湖年輕一輩中,有資格接過他天下第一名號的人,也無非只是一個——天行劍狂笑月歌。

他其實真地很害怕,狂笑月歌有一天會為了這個天下第一的名號,進而向他挑戰。

萬法歸宗,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之後,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高下之分了。有高低的,不過是人心;有差別的,也不過是年齡。

拳怕少壯,無論何時,都是武家至理明言。

任逍遙知道,但凡有一天,狂笑月歌真地向他發起了挑戰,自己一定會應約,也多半會死在他的手下。

拳怕少壯的道理,他當然明白。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畢生心血創下的逍遙門,會因為他的失敗而沒落衰亡。他一面祈求狂笑月歌的戰書來得儘量晚些,一面努力為自己找到更合適的門主擋班人。

在他眼中,新任門主首選之人自然是自己小弟子黃月風。黃月風不僅武功極高,人也極為謹慎聰明,頗有自己的遺風。然而黃月風不僅斷臂,還失蹤多年,自然也就無法接替門主之位。

當然,他還有個大弟子天史烈。然而在他看來,天史烈不僅資質有限,難以練成上乘武功,而且為人還太過老實本分,根本無法獨力支撐逍遙門。如果真有一天,他愴然而逝,他寧願將自己的門主之位傳給天史烈的兒子天明,也不會將門主之位傳給天史烈。所以,任逍遙在找到黃濟山之前,天明也自然而然成為了他心目中的新門主第一人選。

可是事情還是有了轉機,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徒孫,黃月風的遺孤伐木先生黃濟山。黃濟山與他父親性情頗為極似,不僅武功不弱,性格也是少年老成。因此,他在應玉香樓之約時,已然告知了他的小孫女,自己如有不測,便讓黃濟山接任門主之位。

他知道,他是大樹,一棵蒼老的大樹,而颶風即將來襲。

他不想過多辨解,因為他知道,此時他的辨解已無任何意義。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他的罪名,早已被世人認定,任他跳到黃河,也難以洗清。

“爺爺,你為什麼不跟他們解釋,這些壞事不是您做的。”任海鸞神情焦急道。

“乖孫女,你還看不出來麼?他們是想趁爺爺老了,要爺爺的命。解不解釋,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他們只是想要爺爺的命。這天下第一的名號,畢竟還過惹眼了,得不到的人,便想把它毀掉。”任逍遙話中帶笑, 笑中又帶有滄桑。

不能得到天下第一,便把天下第一毀掉,也不是為一種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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