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求仁得仁 （4k）

朱標的問題，讓楊憲有些尷尬。

男人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讓人說不行。

最讓楊憲想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很行，行到就連身為草原女兒的王月憫也根本吃不消。

而且婚後楊憲也沒有刻意去做防護措施，可事實擺在眼前王月憫就是沒有懷上，看來回去後還得加把勁，楊憲心中想道。

嗚嗚嗚——

木拐杵地的聲音，在火車站臺上響起。

“抑或是說，你要用十二皇子的那套說辭，來說服我？！”

楊憲看著宋濂，嘴角微微揚起，開口笑道：“我來告訴宋大學士，你口中這些罪不可赦的鐵疙瘩，有什麼作用.”

楊憲他們也隨著朱元璋的目光，轉頭看去，視線中蒼老的宋濂杵著柺杖，在他學生方孝孺攙扶下，走到了大明發車儀式現場。

能夠在更短的時間，生產更多的東西，百姓的生活還能變差了不成？

就連宋濂曾經的學生太子朱標也沒能領會。

從朝廷開始研究蒸汽機那天起，宋濂內心就感覺到深深的不安。

可不能因為發展的陣痛，就停止發展。

宋濂抬起頭，看著朱元璋開口道：“臣斗膽，今日之大明，有覆舟之憂.”

“不然大明日後必將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宋濂並不是在質疑蒸汽機的作用。

在場一些大臣們在聽了宋濂的這一番論述後，也不由覺得他所說的話有道理。

在宋濂看來，用了蒸汽機後。

大明的國力確實會得到空前的強盛。

“陛下，臣並非危言聳聽.”

宋濂大聲喊道。

在今天這樣本該大喜大賀的日子，卻跑出來說這樣的晦氣話，朱元璋給宋濂氣笑了。

一旁的朱柏還要開口，卻是被楊憲打斷。

朱元璋聽到突兀的聲音，臉上笑容漸漸收斂，轉頭看去。

晚上一閉上眼，更是連連作惡夢。

在場大部分人在聽到宋濂這句話時，第一反應都是這老傢伙果然是老糊塗了。

宋濂先是朝朱元璋行了一個禮，然後這才接著開口說道：“楊國公提倡發明的這個蒸汽機，如他所說，能夠用蒸汽推動萬物，有了它確實能夠生產出更多的東西，可陛下，老臣要問一句，這樣真能讓大明的百姓們生活過得更好嗎？”

見宋濂提到了揚州，在場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看了一眼楊憲。

朱元璋沉吟著沒有說話。

從這一點來看，他又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大儒。

朱標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冒煙的火車頭，兩眼也放著光芒，眼前的火車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真正的鋼鐵怪獸。

朱柏接著開口道：“這些車伕既然明知道以後都沒有生意了，那為什麼不轉行？”

不是這些車伕他們不願意學習新的技能，可他們給人幹了半輩子的車伕了，人到中年了，讓他們下崗去轉行，又談何容易。

可眼前宋濂卻是在這個時候，不斷唱衰大明，朱元璋脾氣會好才怪。

“好，今天咱就給你個機會，可要是你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可就不要怪咱治你個妖言惑眾的罪了.”

朱元璋沉聲道。

甚至可以達到古往今來連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就在這時，火車響起了轟鳴，緩解了楊憲的尷尬。

“接下來幾十年，大明發展的速度會遠超在場所有人的想象。

蒸汽機的發展，帶來的遠遠不止是火力火車這麼簡單。

蒸汽機發展，所引發的將會是一場革命，一場工業技術性的革命！”

科技的發展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意味著日子會越過越好。

這些年大明國力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疆土之大更是超過以往任何一朝，如今更是發明出了蒸汽機這樣的神器，問鼎世界之巔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到時候咱們大明生產出的糧食，將能夠讓全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飽飯，一日三餐，頓頓都能吃上白米飯.”

而接下來，宋濂的話，果然驗證了楊憲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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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軌道列車速度又快，人坐在裡頭又舒服，而且買一張普通票，比直接僱傭馬車要更加便宜，沒人願意僱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十二皇子朱柏開口道。

男生對鋼鐵機械的痴迷，是超越時代的。

朱標、朱柏他們這些人則是內心沒有絲毫的動搖。

很顯然從小在皇宮長大的朱柏還是太年輕了。

即便是在楊憲的干預下，帶來了土豆這種神器，卻是解決了很大一部分糧食問題，是饑荒時代的救世主。

就在胡惟庸他們想要直接讓人將宋濂轟走時，宋濂接著開口說道：“大概三四年前，我去過一次揚州.”

“謝陛下.”

朱元璋的腦子裡，彷彿看到了數十年後，大明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海晏河清的場景。

“陛下！無論是蒸汽機，還是其他這些鐵疙瘩，都應該直接毀掉！”

朝廷方面受到波及的部門就是驛站，可對於吃公家飯的人來說，最多就是換個衙署的事情罷了，可對那些在外頭自己跑生活的人來說，就是砸了他們的飯碗。

機器一轉，人心不古啊！

前幾年那一場大病後，再加上年歲本就很大了，身體早就已經如同枯槁的朽木了。

周圍所有人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在場這些人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他們心中清楚這個事實。

在宋濂看來，百姓們一直依靠外物，人就會變得越來越浮躁，而人閒下來後，就會生是非，飽暖思淫慾啊！

眼前新式火車證明了蒸汽機能夠做到這一點。

不是夢到自己被投入蒸汽機那巨大的熔爐中燒成灰燼，就是夢到一條黑色的巨龍張開血盆大口將其吞沒的可怖景象。

只有楊憲皺了皺眉，深深看了宋濂一眼，似乎是聽明白了宋濂這話的意思。

“當時我從揚州回京城，叫了一輛馬車，馬車師傅和我說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這種跨城的生意。

自從有了軌道列車之後，他的生活不僅沒有變得更好，反而收入越來越少，連養家都困難。

他說要不是有我這一單生意，怕是過兩天，都要揭不開鍋了.”

宋濂開口道。

朱元璋死死瞪著宋濂，臉色鐵青，無比難看。

“到時候各行各業，都失業了，這天下還能安穩嗎？！”

可只要生產力不進一步發展，想要完全解決糧食問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宋濂死死看著楊憲，開口質問道：“如果真按楊國公你所說的，全國都鋪設鐵路，到時候整個大明將再無這些馬車車伕的立錐之地.”

而這兩天聽到新式火車發車儀式馬上就要召開之後，宋濂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宋濂遇到那個車伕，正是當時與楊憲辯論失敗後，賭氣不去坐軌道列車，兩個失意的人這才會相遇。

可對於有些人，卻只有深深的恐慌。

宋濂提到的社會問題，在後世有一個專業名詞，叫做結構性失業，即由於制度的變遷、需求結構的變動或技術進步等原因，導致的產業機構的調整所引起的就業結構的變化和就業機會的減少。

像胡惟庸他們這些在楊憲手中吃過苦頭的人，巴不得楊憲跌跟頭，要知道宋濂口中的這個罪名要是扣實了，楊憲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楊憲開口。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宋濂放下了手中的柺杖，跪在地上，大聲道：“陛下，臣宋濂有本啟奏！”

理由十二皇子朱柏已經講了，更不用說現在的火力火車了。

楊憲開口笑道：“發車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太子殿下，咱們過去和陛下他們會合吧.”

難道到了今天，他還以蒸汽機是什麼奇技淫巧不成。

“宋夫子，咱念你年老，今日就不與你計較了.”

朱元璋說著擺了擺手，示意下邊人去把宋濂給拉開，哪知宋濂卻是死活不肯起身。

“工業革命，會使得生產工具不斷改進，首當其中就是農業。

無論是農業技術還是農耕方法，都會在工業革命的影響下不斷改良。

有了各種先進的機器後，無論是播種、耕種、還是收割，都將會大大增加效益.”

因為他們相信楊憲，就這麼簡單。

原本靠戰馬拉車，車箱數量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並不會太長。

而眼前這輛被命名為大明神龍號的火車，足足有二三十節車廂，每節車廂都是用純金屬打造，遠遠看去，真的就像是一條黑色的巨龍。

“我想問問楊國公，難道這些馬車車伕，就不是大明的子民嗎？”

他們的沉默，代表著他們已經給出了回答。

“大明將會開墾出更多適宜種植的土壤，利用這些機器，人工成本大大降低的同時，還將大大增加產值.”

擋在了朱元璋他們登車的道路上。

但是百姓呢？

真的能夠得到更多嗎？

宋濂是真正地站在百姓的立場之上，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咚咚咚——

跟在朱元璋後頭的胡惟庸，站了出來，呵斥道：“宋大人，你懂不懂規矩啊，今日是火力火車發車儀式，不議事！”

楊憲輕輕搖了搖頭，終究還是受到歷史的侷限性，宋濂即便看到了工業革命帶來的一些問題，可還是看得太淺了。

在場參加火力火車開車儀式的無不是高官勳貴，他們不由回想了一下，自從軌道列車興建後，他們跨城出行，無論是公差還是私事，幾乎都是坐列車去的，除非是那種軌道列車還沒有普及的地方。

蒸汽機是一種只用柴火石炭就能代替人力、畜力的機器，能夠利用蒸汽來推動萬物。

朱元璋看著眼前的火車，腦子裡想的卻更遠。

聽到楊憲親口承認這件事，宋濂那張老臉顯現出一種極為病態的紅潤，極為興奮道：“陛下，你聽到吧，楊國公自己承認了。

他明明一早就知道到時候將會發生這樣的場景，可還要這麼做，他這是要將大明帶到萬劫不復的地步啊.”

可即便是這樣，宋濂還是拖著這身破敗不堪的病軀來到了大明神龍號的發車儀式現場。

他一直擔憂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而蒸汽機既然能夠用在火車上，那麼自然也能用到其他方方面面。

如今蒸汽機取代了戰馬。

要知道按照朝廷的規劃，接下來鐵路是要鋪往全國的，這也意味著這些車伕將徹底失去生意。

人力要是省了，百姓豈不懈怠了，到時候全都依賴外物，這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儒家思想主要是求諸於己，往內求而不是外求。

如今又因為憂心蒸氣火車這件事，連咳了幾天，昨天夜裡，更是直接咳出血來。

馬力直接被取代了，那人力還會遠嗎？

“宋大學士說的確是事實.”

楊憲頓了頓，接著開口道。

“不過，一個人總不能因為吃飯有可能會被噎死，而不吃飯，這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楊憲看著宋濂開口道：“在這場革命中，人們的生產方式開始出現重大轉變，到時候依託蒸汽機發明的各種機器，將會逐漸取代人或獸力。

到時候，波及到不僅僅只是馬車車伕這一行業，整個大明社會，各行各業都會受到波及。

失業的將不僅僅只是宋大學士口中的車伕.”

在技術革命的過程中是無可避免的。

“其次就是紡織業，依託蒸汽機設計的紡織機器，揚州研究院已經在研發當中，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面世。

新的紡織機器能夠在現有的紡織效率基礎上，提供十倍，而且由於機器的整合製作，使得哪怕是一個不熟練的工人也能操縱機器進行紡織生產，並且紡紗時候的安全性大幅提高.”

“到時候將這些新型的紡織機器推廣到全國的織造局，用不了多久，咱們大明的子民，將人人都不會再受凍，每個人都不會再愁沒有衣服穿.”

“大明人人有衣穿，有飯吃，人口也將會呈現爆炸式的增長。

到時候咱們大明的經濟，將會達到空前的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