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主任一口氣把心中憋了很久的話全部倒了出來，也感到一絲疲憊，他坐下來，耐心的說道：“小陳啊，我們交往，也有六七年了吧？
“當時你從香江返回內地，還略顯稚氣，我幾乎，就是看著你一步步，成長為一個睿智成熟的集團大老闆的，我感到由衷的高興。”
“自從你們無窮大公司落在華南市以來，突破了多少行業技術，帶動了多少人的就業啊，這些，我是要感謝你的，我跟你說這些話，是希望你，能夠在考慮事情的時候，更全面一些。”
“我知道你有點理想主義者，但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如果你真的想改變它，那也得給我們一些時間。”
“凡事，多考慮一下上面的感受。”
“我不可能護著你一輩子，明年，我可能就要調走了....”
“怎麼這麼快？”陳偉東張大了嘴巴，震驚道。
他以為張主任最少還能再呆幾年，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調離了。
“是！上面已經找我談話了，現在華南市發展的太快，我不可能總留在這裡。”張主任微微點頭，也有些感慨。
他沒有告訴陳偉東，其實本來前幾年他就要調走的，但上面考慮到華南地區的發展勢頭，加之無窮大公司取得的成就，他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者，來充當這個磨合劑。
現在有了合適的人選，自然不能再壓著了。
否則，這就是一種不公平。
陳偉東有些悵然若失，不過還是為張主任的升遷而感到高興。
“對了，那位，也要退了，他讓我轉達一句話！”張主任停頓了一下，放低音量，表情肅穆的說道。
“什麼？”陳偉東有些驚詫。
“他說，人老了，就該退了，他讓我跟你說：謝謝你！”張主任的喉嚨，也在急劇抖動著。
陳偉東突然有些慚愧。
很多時候，他所作的一切，首先維護的，還是自己的利益。
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為國家做了一些事情，可是卻能得到這樣高的評價，讓他感到受寵若驚。
張主任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也招呼著眾人都坐下。
“我們的工業發展到現在，說實話，和西方還有不小的差距，但這個差距，我們有信心在十幾年以內迎頭趕上，這是我們全體*員，共同的信念。”
“最近，我們的新式戰機，也已經上天了，由於提高了精密加工技術，我們的潛艇靜音能力，也有了大幅度改善，在你們的幫助下，我們的晶片研製能力，也在突飛猛進，相信幾年內，也會突破微米大關，進入到兩位數的奈米世界。”
“所以，只要我們繼續努力，趕上西方的科技，是可以期待的，而不再是以往那樣，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這就帶來了一個新問題，一個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問題。”
“什麼問題？”陳偉東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張主任的眼睛。
他這次來，肯定不僅僅是想要說教自己一番，應該是真的遇到了什麼難題，希望無窮大公司能夠做出貢獻。
張主任看著他的眼睛，緩緩的說道：“我們追趕西方世界的可能性，正越來越大，並有希望在十到十五年之內變成現實，在以往，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抄作業，所以沒有考慮其它的。”
“問題是，當我們趕上西方科技之後，我們該如何發展？”
“我們該......”陳偉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他雖然從二零四六年重返九六年，但在他的記憶裡，似乎只要這樣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就可以了。
但，這樣就夠了嗎？
科學的道路充滿歧途，當你認為這條路走的通，充滿幹勁投入進去的時候，但走到最後，卻很有可能，發現那是一條死路。
再退回來，你卻發現，別的國家已經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了很長一段距離，並且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那就又陷入了另一段追趕別人科技的痛苦經歷。
找到一條正確的科技發展道路，這是一個全世界科學家都無法回答的難題。
張主任把這個難題推給自己，真當他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不成？
陳偉東沉默了許久，搖頭道：“我辦不到，這個難題，世界上任何一個科學家都無法解決。”
“科學沒有捷徑可走，彎道超車，也只是用另一種技術來實現突破，只有不斷的探索，經歷無數次的失敗，才有可能找到一條相對正確的道路。”
“雖然我很想告訴你，正確的道路應該怎麼走，但我沒有這個能力，我不是神仙，而且，就算是神仙，他自己應該也不知道，正確的道路是哪一條。”
張主任有些失望。
華夏科技走到今天這一步，距離西方科技的差距，已經是觸手可及。
他迫切的希望，國內的科技能夠再向前一點，最好是在超越了西方科技之後，奮力跑到最前面，將對手遠遠的甩在後面。
但現實中，科技發展是異常艱辛的。
就算是別人已經取得成果的專案，要想重複別人的成果，也需要經過不計其數的實驗。
這其中，失敗將會是主旋律，而成功，很可能只有寥寥數次。
就比如為了發現一個合金配方，就需要科研人員千萬次的反覆實驗，這個工作量，是何其之大！
因此，如果不能在關鍵點超越對手，那麼就算華夏的科技工作者再努力，也只是在重複別人的道路。
十年時間，追趕上國外的科技水平，是可以期待的，但是，趕上之後，又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別人可以當做不知道，但他身在其位，不得不認真思考。
民營企業，代表著創新、活力。
無窮大公司作為華夏最領先的科技企業，對比國企單位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從他們的業務上，處處都能出“高效”兩個字。
他想來想去，只有無窮大公司能夠擔當起這個重任。
他們已經創造了無數次奇蹟，許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最終都被他們一一攻克。
他多麼希望，陳偉東會笑著告訴他：“這有什麼難的？”。
然後，拿出一整套的解決方案來，一如他從前那般的自信，從容。
但是，現實讓他清醒過來，陳偉東也是人，他同樣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你們有那麼強大的研發能力.....”張主任剛說一句，就苦笑著搖了搖頭，停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科學沒有捷徑，自己這樣說，就是在強人所難。
送走了張主任，陳偉東面對落地窗的透明玻璃，久久凝思不語。
他望著窗外，無窮大公司宏偉的建築群，眼前浮現的卻是張主任臨走時，抓緊他的手說的話：
“這個難題，我們最快將在十年內遇到，所以，我希望你能盡最大努力！我代表國內科技界，拜託你了！”
陳偉東的心，無比沉重。
自己又該如何，才能在十年之內，找到那條通往“捷徑”的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