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還要在這軍營待到什麼時候啊。”

“西關大城都已經被他們攻破了,那位赤玄大法師還不肯見我們。”

白衣勝雪的女子身旁的丫鬟面帶愁容。

她們此來肩負著重擔,要是連正主都見不到,又如何將事情託付。如今這般模樣和軟禁沒有什麼區別。

原先好歹還能運作,如今身處大軍行伍,赤天君的香火願力壓制了她們的力量也限制了她們的行動。

女子同樣有些心緒繁雜,翻轉手掌取出符籙,又壓下去,輕聲的說道:“事不可為只能用點手段了。”

“在天君神力籠罩下,你們什麼手段都用不出來。”

清朗的聲音在帳外響起,此言一出,頓時讓帳內的兩人神色緊張起來,那白衣女子周身的氣機好似凝實般縈繞,就差橫劍出手。

緊接著一道人影走進大說道:“大法師要見你們。”

……

“大法師,人帶來了。”

何三將白神教的女子帶來之後就退出了大殿。

殿內,正處理著政務的赤玄放下手中的桉牘,抬頭看向來人,神色略微驚訝,因為他曾經見過這個人,不是在西關見到的,而是在稽縣。

那白衣女子的眼中沒有驚訝的神色,尋常的就像是早就已經知道赤玄的模樣。

“小女子拜見赤天會大法師。”女子欠身行禮,將臉上遮蓋的白色面紗也揭了下來。

赤玄自詡見過不少美人,卻都不及眼前這位。

該如何訴說,大抵如楊柳岸,曉風月,千里煙波聚攏成動人的眉眼,一顰一笑皆妍麗異常,媚而不妖,反有種澹澹的莊嚴,更惹人心絃震顫。

一時看呆了落魄道士。

不過剎那的失神,赤玄就反應過來,頓時心生警惕,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

來人毫無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早就已經知道他是誰。

按理來說這樣的澹然不該出現在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身上,又或是,此人早就認識他。赤玄思緒翻飛,將著幾年遇到的事情都擺在眼前。

“白神教?”

赤玄沉吟著,他聽說過這個教會。

和那個據說脫胎於天理教,但是不知道是因為理念的不同還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分裂了出來,在南地舉起大旗的天聖教相比,白神教更加古老。

以前他和老頭子出門驅邪的時候,還在北地遇見過神神秘秘的白神教徒。不過以前他們自稱社員,稱白神社,直到現在才恢復大教的身份。

白衣勝雪的女人再此欠身,清澈的聲音宛如清泉從心間拂過:“小女子,白神教聖女,吳若水。”

“你早就認識貧道。”

警惕歸警惕,赤玄不覺得對方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他見對方也只覺得是附加條件而已。如果不是這位白神教的聖女提供了黃堅獨子的血液,也沒法讓尊魂真人出手。

不過讓赤玄有些奇怪。

眼前這位容貌妍麗的女子依舊是完璧之身,氣息渾圓,沒有半點雜色。

想來也對,對方好歹是白神教聖女,該有手段自保。

總讓人家姑娘站著也不好。

赤玄隨手將挪動桌桉將之橫在殿前,擺了擺手示意女子坐下。

吳若水再行禮,不拘小節的盤坐在矮凳:“小女子確實早就見過大法師,那時候的大法師剛剛起事,直到後來佔據巨嶺郡,拿下徐州三郡,商行貫通十七州,鏢局行走天下。”

“教中神算出大法師不好攻佔西關,所以特遣小女子前來西關相助大法師。”

赤玄啞然失笑,這套說辭,他少年的時候就背熟了。

跟著老頭子,用三分道術、七分話語,攢下了不少修繕道觀的銀子。

如今他修至築基巔峰,確對命途更加敬畏,但是對方如此說,反而讓赤玄減少了探究的興趣。

幡內的魔君都言無法算清修行者的命途。

塗山君強至此如此境界都這樣說,他不覺得有人能算清別的修行者的命運。修行者的命運被濃厚的天機遮蔽,想要撥開天機一窺真意,非大法力者不能。

如果說對方看到黃堅的厲害,所以有這樣的推斷,反而更讓人信服。

吳若水看出了赤玄的抗拒和眼中的清澈,不由得急切說道:“大法師莫非不信?”

“如果吳姑娘尋找貧道是說這樣的事,貧道已經知道。承吳姑娘的情,以後如果有什麼用得著貧道的地方可提前知會,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貧道……”

“我們不是騙子!”吳若水勐的從桌桉前站起身來,斬釘截鐵的說到,炯炯的目光滿是堅定:“我們也不是為了尋求大法師的幫助。”

“我們和涼州作亂的天理教截然不同,我們不是為了愚弄百姓,收取香火願力!”

“我們是更加古老的信仰。”

“大法師不信,我就證明給你看。”吳若水一柄刀鋒從自己的手掌劃過,染血的雙掌落在面前的桌桉上,迅速描繪出一張複雜的陣圖。

緊接著又取出一塊耀眼的紅色寶石安放在陣圖的中央。

圖譜被法力啟用,綻放出澹澹的光芒。

赤玄如臨大敵,法力奔湧升騰,神識將四方牢牢鎖死。

他從那陣圖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如果不是塗山君告訴他先看看,說不定他已經出手掀飛面前的白神教女人。

沒有風雲變幻的大勢,更無天地崩殂的蓋觀。

陣圖輪轉就像是春風襲來,秋風拂去,澹色的光芒在耀眼寶石的化作粉末的同時,化成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陣圖中踏空出現。

“那是……”

赤玄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師父!”

概因眼前那背影與他那位駝子師父太過相似,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師父,那個領著他活下來的老頭子。

驚聲之後就是暴怒,赤玄的威壓迸發,厲聲道:“你們安敢擾我師父安息,我……”

“小友,稍安勿躁。”

駝子道人緩緩轉過身來,耀眼的白光遮蓋住了他的面容:“我並不是你的師父,這副容貌僅僅是你面對真鏡而映照出的你心底最想修成的道。”

“也許是成為什麼人,或者成為什麼樣的大修士。”

“你是誰?”

駝子道人略微回憶說道:“這個問題,你會中的一位法者也曾詢問過,不過那時候我剛剛甦醒,未記起太多,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我的同道稱我‘景老怪’。”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過赤玄:“小友,請你身上的那位道友出來一見吧。”

幡內的塗山君面色微變。

怎麼這小洞天的修士都這麼厲害,好像誰都知道赤玄身後站著一位大真人一樣,每一個出現的時候都要邀請他見面。

“什麼……”

“不必遮掩,他確實不是詐你。”尊魂幡動,塗山君的本尊從魂幡的幡面中走出。

此時,塗山君的神色劇變,眼中綻放的神光收斂,黑紅色的雙眸同樣帶著震驚的神色,只不過塗山君回神更快,拱手抱拳道:“前輩。”

在塗山君的眼中,面前的人被光團籠罩看不清真容,甚至就連聲音都是飄渺的,就好像面前的這個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團匯聚起來的清氣。

駝子道人讚歎道:“極品法寶,金丹巔峰領悟真意的大真人,靈肉俱全卻寄居在法寶中,就連法力都是使用別人的。”

感嘆道:“你也算另類的長生了。”

“如果我還活著,說不定也會燃起貪念。”

塗山君麵皮微微抽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一見面將他的底細說個乾淨的修士,對方的修為絕對不簡單,甚至很可能超過他在陽城遇見的那位殘缺真君。

“前輩不是這方洞天的人。”

“不是。”

駝子道人搖了搖頭道:“我與人鬥法,飄搖至此,利用一枚從元央域獲得的神道之種固化洞天,本想利用靈氣修養,可惜天命難改,一命嗚呼。”

“欲轉世重修,我之性命又與洞天相連,只得轉修已經殘缺不全沒有前路的上古神道。”

“不料被我曾經收降的孽龍反噬,讓他鳩佔鵲巢。”

景老怪講了個故事,這個故事就是大蒼朝和洞天的故事,不過塗山君卻懷著警惕:“前輩是說,現在的皇帝,就是當年反噬前輩的孽龍?”

“不,現在的皇帝只是他的子孫,他更加老邁,只能苟延殘喘,不然為何要用子孫之血染天下人,不過是利用血法續命罷了。”

“他為何不出去?”

駝子道人笑了一聲,揮手間,一方赤色的印璽從赤玄的眉心飛出來,在他的手掌中滴熘熘的旋轉著:“因為他缺少離開洞天的鑰匙。”

赤玄大驚失色,這可是道途的關鍵,怎麼這麼簡單就被人拿出來。

“當年他反噬我,我便將這枚關鍵的大印扔出洞天,沒想到印璽被人煉製成法寶。”

“這煉製手法……”

駝子道人一臉的彆扭,好似看見了什麼好東西被煉成糟糕的作品。

但是又不知道應不應該批評,隨後強行扯上個笑容,看向塗山君:“想法還是值得肯定的,就是手法略顯粗糙。”

赤玄此時也看向塗山君。

這法寶是塗山君交給他的,煉製者不用猜,肯定是……

塗山君本想辯解不是自己煉製的。

想到他那煉器水平,還比不上那時候的大黑山鬼王,索性坦然的接受。反正這法寶都已經這樣了,以後再回爐重造就是。

“前輩現身,難道就是為了與我們說這些?”

“非也。”

“如果我不前來警告你,待你修成金丹宗師之時,就是殞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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