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明月好懸,涼風習習。

杜蔚國暫時告別了高進,再次驅車過海,他現在要去彌敦道的尹利沙伯醫院,匯合九叔。

遇見高進,只是一個偶發事件,杜蔚國畢竟還是有正事要做的,如今,港島地面上,有一隻恐怖的怪物正在暗夜之中肆虐。

港島算是杜蔚國的老巢,正所謂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這個血獠膽敢在他的地盤撒野。

不管它到底是何方神聖,也不管它的能力有多牛皮,於公於私,都必須死!

杜蔚國信心滿滿,即使血獠會飛,還會瞬移,甚至還能變形,自己依然可以幹掉他,最近百戰百勝,讓他多少有點大意輕敵了。

過了海,接近左敦道的時候,杜蔚國突然略感心緒不寧,稍稍的琢磨了一下。

一邊開車,一邊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英男,對,是我,你和小青,先把手頭上的事情放一放,明天一早去灣灣或者大澳一趟,玩上幾天再回來。

哦,不是,你不用擔心,我並沒有惹到什麼麻煩,港島最近來了一個厲害角色,我得除掉它,怕波及你們,嗯,對,好~”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杜蔚國點了一根菸,長出一口煙氣,隨手把衛星電話收進了空間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之前,杜蔚國的衛星電話,和雷暴對戰的時候被毀掉了,現在手上這部,是他從雷克手裡強取豪奪而來的。

這玩意在眼下稀罕的緊,一個蘿蔔一個坑,即便是雷娜手眼通天,也沒辦法敞開供應,由不得他不珍惜。

搖下車窗,清涼的夜風拂面吹過,十分愜意,杜蔚國彈了一下菸灰,自言自語道:

“嘖~未來的賭神,居然廢了右手,如今還成了我的馬仔,這特麼到底算不算是我引發的蝴蝶效應?”

高進的遭遇怎麼說呢?多少是有點一言難盡,嚴格來說,確實是跟杜蔚國脫不了干係。

當初,他和杜蔚國在暹羅萬倫府,老貓的賭場裡匆匆一唔,隨後就各奔東西了。

老貓除了地下賭場老闆的身份之外,還是海盜團的眼線,同時也是負責銷貨的掮客。

那群盤踞在宋卡,窮兇極惡的海盜,後來被杜蔚國神兵天降,憑藉一己之力生生打爆。

本來這事應該就此終了,畫上一個句號,但是事與願違,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宋卡海盜的老巢雖然被端了,首領和精銳也都被杜蔚國順手剿滅,後來又被國際刑警細細的梳了一遍,但是卻依然沒有斬盡殺絕。

海盜首領還有一個親弟弟,叫曼樂的,當時他正帶人在印泥古晉一帶銷贓,僥倖逃過一劫。

曼樂性格暴虐狠戾,睚眥必報,像這種滅門撅根的血海深仇,自然是一定要報的。

杜蔚國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壓根就找不到,就算是能找到,也特麼不敢。

煞神之名,響徹天下,都是用無數人命和累累白骨堆砌出來的,一點水分都不摻。

曼樂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這副小身板,恐怕無論如何也是剛不過的杜蔚國的。

至於詹姆斯嘛,這傢伙在剿滅宋卡海盜不久之後就升官了,最近正在總部受訓。

找不到仇家,最後曼樂把滿腔邪火全都洩到了打醬油的高進身上,純純的無妄之災,誰讓他和杜蔚國同時出現在賭場裡,還表現的很熟稔?

所有撈偏門的行當裡,像馬匪,山賊,海盜這種靠著武力討飯吃的,都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尤其像宋卡海盜這種,更是已經成了氣候。

甚至都敢劫掠美孚公司的油輪,還敢在鬧市裡大開殺戒,硬鋼軍警,基本已經算是摸到了下九門的天花板。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高進當時畢竟在賭場裡露了相,所以曼樂想找到他,雖然有點麻煩,但是終究有跡可循,並非難事。

高進嘛,他是有師傅的,還有幾個師兄弟,正兒八經的千門傳承,專門靠著做局出千為生,說白了就是專門騙賭的團伙。

高進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師妹,日久生情,成天眉來眼去,早早就已經私定終身了。

宋卡海盜團,在杜蔚國的面前如同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但是報復起高進他們這些靠著賭術為生,戰力相對孱弱的老千們,卻是綽綽有餘。

2個月前,高進他們在灣灣桃園開工設局,算計一個嗜賭成性的退休將軍,終於被曼樂帶人堵著了。

深更半夜的時候,曼樂悍然下令,對著高進他們的臨時落腳點發動了爆裂的夜襲。

該說不說,這些被克格勃娜塔莎調教過的海盜,裝備精良,打法彪悍,戰力相當不俗。

就這麼說吧,整個暹羅地面上,同等兵力下,小規模的交火,基本可以完爆所有武裝力量。

高進他們這些老千,雖然眼力和手速都遠超常人,但是卻並不擅長這些刀頭舔血的營生。

又是遭遇了夜間偷襲,猝不及防之下,一輪rpg火箭炮的密集轟炸,就把高進他們這個小團伙給瞬間打殘了。

高進的師傅,還有其他師兄弟,根本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睡夢中就死於非命了。

高進天賦秉異,身手矯捷,而且也足夠幸運,轟炸中僥倖未死,後來還大發神威,反殺了幾個海盜。

最後,在付出一條胳膊的代價之後,硬生生的帶著他的女人殺出了重圍。

灣灣畢竟不是法外之地,而且當下這個時代,因為歷史原因,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餘勇的。

高進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動靜鬧得這麼大,沸反盈天的。

桃園警察,甚至臺北的城區守備部隊都被驚動了,緊急出動,大鎖全城,曼樂無奈,只好放棄追殺,逃之夭夭。

高進逃出昇天之後,也不敢繼續在灣灣逗留,帶著傷,咬著牙,連夜偷渡到了港島。

他的傷勢雖然不輕,但是卻不致命,只不過他的女人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被火箭彈的碎片擊穿了肺部,九死一生。

雖然最後命被救了回來,但是現在卻要靠著醫院的維生系統續命,醫院嘛,呵,懂得都懂。

老話說得好,生不進衙門死不進醫館,這種喝人血的地方,自然都是黑心的,沒錢想治病,門都沒有。

高進他們的積蓄,大頭平時都是由師傅儲存,賬戶他們這些師兄弟根本就不知道。

港島臨時安全屋裡倒是藏著些應急用的備用金,不過肯定是架不住醫院這頭吞金獸的壓榨,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為了給自己的女人續命,無奈之下,高進只能拖著重傷初愈的身子,想辦法搞錢。

他的右利手廢了,又怕被那些窮兇極惡的海盜發現行蹤,只能低下頭顱,跟下三濫的樂哥搞在一起。

樂哥是個耍單幫的老千,和高進師門有點淵源,當然是他跪舔的那種關係,偶爾做大局的時候,讓他幹些外圍的雜活。

樂哥屬於千門下八將,對應那些正統的,純粹靠賭術和做局的千門上八將,還有下八將。

這些傢伙,通常都是做些下三濫的街頭坑蒙拐騙的活計,分為撞、流、天、風、種、馬、掩、昆,合稱下八將。

樂哥就精通其中的撞,流二術,是個經年老油條,壞事做絕,還特麼混出了一個挺唬人的外號,鬼手。

不過遇見了杜蔚國,鬼手樂哥的結局也就註定了。

當時,他被斬斷了右手,疼得無以復加,喊得撕心裂肺,忍不住出口成髒,杜蔚國感覺有點煩躁,就順手一刀了他的性命。

樂哥的身上,一共搜出來6400多港幣,連同杜蔚國隨手掏出的12000多美元,一併都給了高進。

杜蔚國囑咐高進,先安置好女人,換個靠譜點的醫院,然後等待自己的召喚。

高進自然感激涕零,他現在窮途末路,杜蔚國的幫助,恰如雪中送炭,救命稻草一樣。

高進是個知恩圖報的性格,二話不說,當時就發下重誓,拜在了杜蔚國的門下。

怎麼說呢,這件事,對高進來說,是真的毫無一絲勉強,都不說杜蔚國的再造救命之恩。

就光是能拜在煞神門下,逼格可比要千門不知道高上多少層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此瘋狂,趨之若鶩。

再說了,他現在和宋卡海盜之間的仇深似海,有了杜蔚國的庇佑,不僅性命有了保障,就連報仇也變得不再遙不可及。

杜蔚國吐出煙氣,把菸頭彈出窗外,又撥通了一個電話,語氣深沉:

“你好,我叫衛斯理,麻煩幫我給詹姆斯傳達一個訊息,宋卡海盜餘孽,曼樂,儘快!”

說完之後,杜蔚國收起電話,一腳剎車,把吉普車停了下來,醫院已經到了。

杜蔚國才剛剛推門下車,就看見守在門口的鵬仔,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衛斯理先生,您總算回來了,吳醫生已經查出結果了,所有這些受害者~~”

杜蔚國突然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另外一隻手,還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打斷了鵬仔。

這小子多少還是有點嫩,如此高度機密的事情,怎麼可能就這麼大喇喇的在公眾場合,隨口說出來。

鵬仔也挺機靈,他也瞬間就意識到自己過於莽撞了,目光羞赧,語氣滿是歉意:

“對,對不起,先生,是我,太激動了。”

杜蔚國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沒事,鵬仔,走吧,咱們進去找九叔。”

剛要抬步,杜蔚國突然皺了皺眉頭,有些煩躁的瞥了腿邊的黑狗一眼,它的尾巴搖得好像風車似的,狗臉上滿是諂媚表情。

夜魔這頭豬,它特麼能有啥正事,無非就是又特麼餓了唄!

下午的時候,夜魔一口氣炫了整整21頭烤乳豬,吃得五飽六撐,後來,又跟著杜蔚國在湘潭館子混了一條雙椒魚。

其他它一點都不餓,只不過跟著杜蔚國東遊西逛的折騰了大半宿,就只混了一條魚進嘴,多少有點鬧情緒了。

尤其是剛剛路過了久負盛名的黃記燒鵝,聞到了香味,夜魔的饞蟲就又被勾了出來。

“呃,鵬仔,麻煩你,帶著這條饞狗去那邊的黃記燒鵝,把他們店裡的燒鵝還有臘味全都買下來。

咱們留下兩隻,還有一些燒臘做宵夜,剩下的全都餵它,哦,對了,找個沒人的地方喂,它的飯量很大,吃相嚇人。”

杜蔚國隨手掏出一疊港幣遞給鵬仔,他有些愣頭愣腦的接了過來,撓了撓頭:

“好,好的,先生~~”

尹利沙伯醫院,三樓,吳醫生的辦公室,人家可不是專職法醫,而是正兒八經的外科主刀大夫。

杜蔚國此刻正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翻看著一份屍檢報告,皺著眉頭,輕輕的敲了敲紙張:

“吳醫生,所以說,之前這幾位受害者,都是Rh陰性血型,也就是傳說中的熊貓血?”

吳醫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架,語氣依然沉穩,只是略帶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沒錯,就是這樣,現在可以確定,這個變態兇手,就是專挑Rh陰性血型的女性為殺害目標!”

杜蔚國的表情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興奮,沉聲問道:

“吳醫生,你剛剛說,這種相對稀罕的血型,在西方白裔人種群之中更加常見?”

杜蔚國的問題,顯然搔到了吳醫生的癢處,他的語氣明顯變得激動了:

“是,這種血型,在咱們東亞裔族群裡,出現的比率,大概還不到3%,非常少見,所以才會叫熊貓血,但是在白裔族群裡,比率超過15%,並不算十分稀罕。”

杜蔚國的眉頭緊蹙,嘴唇也緊緊的抿了起來,低頭沉吟了好一會,才咂了一下嘴巴,語氣猶疑的自言自語道:

“嘖,這可就有點不合常理了,既然如此,如果只是為了吸血,這個畜生,為什麼要捨近求遠,遠渡重洋,跑到港島來?”

九叔的入鬢長眉也緊緊的擰成一團,這個問題,他也一早就想到了,同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歐洲那邊人煙稀少,而咱們港島這邊相對稠密?”

九叔試探性提出一個假設,杜蔚國搖了搖頭否定了:

“不對,5倍以上的比率差距,足以彌補消弭人口密度之間的差距了。”

杜蔚國沒有胡扯,當下的港島,遠遠沒達到後世的人口巔峰期,常駐人口總數量,也就300多萬,算上偷渡過來的黑戶,也還不到400萬。

九叔的情緒有點焦躁,說話的時候,火氣不小: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倒是說說,到底因為什麼?”

杜蔚國過濾掉了了九叔的壞情緒,輕輕的搖了搖頭,語氣依然沉穩:

“現在已知的線索實在太少了,這傢伙大機率是舶來物,遠隔重洋,資訊隔絕,我也推測不出來。”

九叔的情緒更加暴躁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8個無辜的女人被吸血暴斃。

九叔心中澎湃無比的正義感,此刻如同火山爆發一樣,被徹定點燃,五內俱焚。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確切的線索,可是卻又無以為繼,九叔感覺自己憋得都快原地爆炸了。

“撲街!實在不行,那就把港島所有女人全都驗上一遍,然後把這些熊貓血的女人,全都集中起來,統一保護!”

九叔也是氣湖塗了,目光兇戾,嘴上發狠,居然說出如此不著四六的荒唐話,杜蔚國無話可說,只能無奈的撇了撇嘴。

丫的,鬧呢?港島的女性人口少說也得有150萬,就算縮小範圍,只挑15到45歲的適齡女性,最少也有百十來萬。

不說如此浩大的民事工程根本就無法實現,光是這個基數的人群進行血檢,按照當前底下的工作效率,也是純純的天方夜譚!

九叔說完之後,也自知失言,長長的嘆息一聲,掏出煙盒,點了一顆,低著頭,悶悶的抽著。

吳醫生本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也靜靜的翻著檢測報告,一言不發,辦公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低沉。

說真的,隨著杜蔚國的身份地位與日俱增,威勢愈重,時至今日,敢跟他甩臉子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插科打諢,活躍氣氛這種活計,杜蔚國多少也是有點無法適應,所以,他也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思考著。

正當尷尬之時,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到了這個時間,不可能再是醫院的事情。

九叔伸手接了起來,才剛剛聽了一句,臉色就瞬間變得凝重起來,菸頭落地,騰得一下就站了起來,甚至激動的語氣都結巴了:

“喂,我是風九,什,什麼?你,你能確定嗎?好,好,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之後,九叔抬頭看了杜蔚國一眼,眼神之中,帶著三分震驚,三分憤怒,還有幾分悲傷,欲言又止。

一看九叔的表情,杜蔚國心裡頓時咯噔一聲,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穩住心神問了一句:

“九叔,什麼事?”

九叔眉頭緊皺,眼圈發紅,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語氣顫抖:

“剛,剛剛,又有人遇害了,還是血獠這畜生幹得~~”

杜蔚國心中升起極其不詳的預感,他知道九叔的話沒說完,沒有吭聲,只是眼神如刀,死死的盯著他。

九叔緩緩的撥出一口濁氣,語氣沉悶,聲音顫抖:“受,受害人,是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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