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清晨,陰雨天,吉隆坡。

城中城花園附近的一處幽靜的別墅裡,舒服的大床上,雷娜不著寸縷,海棠春睡。

睡夢中,雷娜慵懶的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的摩挲著,卻沒有摸到身邊的男人。

雷娜悚然一驚,勐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發現杜蔚國已經起床了,正光著膀子,站在陽臺上抽菸。

此刻,天才矇矇亮,陰雲密佈,空氣之中略帶一絲寒氣,雷娜裹著被子,光著腳丫下了床,從背後抱住杜蔚國。

她的手指,異常溫柔的在杜蔚國鋼澆鐵鑄一樣的肌肉上游曳著,最後,停在他頸部新添的一塊猙獰傷痕上。

這是兩天前,在蘇門答臘島,雷暴變身之後,用電弧灼燒出來的傷痕,差點被直接斬首,九死一生。

當時的傷口非常猙獰,深可見骨,如今已經脫痂長出了新肉,不過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

雷娜輕輕的摩挲著這塊嫩紅的新皮,語氣十分憐惜:“還疼嗎?”

杜蔚國目光沉沉,遙望著北方,彷彿已經透過無盡的雲層,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皇城。

聽見雷娜的問題,杜蔚國收回目光,緩緩的撥出煙氣,頭都沒回,語氣平靜的回道:

“小傷,不疼,都習慣了。”

雷娜並不知道杜蔚國擁有可怕的自愈能力,還以為這只是一片比較淺表的灼傷,嘆息一聲:

“衛斯理,你身上都沒個好地方了,新傷疊老傷,很難想象,一個人受了這麼多的傷,居然還能活著。

我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你現在也算有權有勢,富有四海,完全可以無憂無慮的享受生活,到底為什麼拼命?”

杜蔚國嗤笑,彈飛菸頭,菸頭在空中飛行了十幾米之後,被巨大的風阻直接分解成了渣渣,隨風飄散。

“哈!享受生活?雷娜,我能去哪裡享受生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現在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我要是不拼命,儘量給自己廝殺出一點輾轉騰挪的空間,就只能淪為提線木偶,任人擺佈,我說過,不自由,母寧死。”

雷娜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衛斯理,現在你既然已經和共濟會撕破了臉皮,兵戎相見,還是把美洲和芭提雅的攤子都收了吧,把人手都攏回港島,我盡全力~~”

杜蔚國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港島畢竟是雷娜的大本營,實力最強,而且還有一層強勢的官方身份擺在那裡,狐假虎威,相對的可以迴護一二。

但是這樣的話,雷娜可就壓力山大了,旗幟鮮明的迴護杜蔚國,硬頂共濟會,整不好就要面臨滅頂之災。

關鍵點在於即便她竭盡所能,也只是蜻蜓撼柱,螳臂當車而已,根本擋不住。

杜蔚國也不是鐵石心腸,心中有點感動,回身抱住雷娜,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紅髮:

“雷娜,現在還不至於,共濟會雖然屢次設局陰我,但是隻要我還沒死,他們就不敢動我的盤子。

雞蛋也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再說,港島實在太小了,根本就沒有迴旋的餘地。”

雷娜也知道杜蔚國心如磐石,他和共濟會的這個樑子就算是架起來了,根本勸不動,只能暗自嘆息,語氣幽幽的問道:

“衛斯理,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杜蔚國溫柔的摩挲著雷娜光潔的肩膀,目光幽深,語氣澹澹的:

“雷娜,你先幫我把這幾顆狗頭想辦法轉交給共濟會,然後再幫我帶一句話。”

雷娜目光閃爍,有些好奇:“什麼話?”

杜蔚國語氣沉穩,一字一句的說道:

“1億美金,5000萬是老子的醫藥費,另外5000萬,買伯恩·佩雷斯的一條狗命。”

一聽這話,雷娜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杜蔚國的這個要求,聽起來荒誕至極,可是仔細咂摸一下,卻又合情合理。

杜蔚國之所以要獅子大張口,狠狠的訛上伯恩一筆,主要的目的在於緩兵之計。

如果他現在就像沒頭蒼蠅一樣,發了瘋似的四處踅摸伯恩的行蹤,打草驚蛇,很容易被共濟會先下手為強。

敵暗我明,杜蔚國還有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還需要繼續蟄伏,等煞神眾徹底成長起來,等找到共濟會的命門,一擊致命!

中午的時候,杜蔚國在吉隆坡的東方文華酒店的套房裡,見到了未來的船王包雨崗。

胖胖的,矮矮的,五十歲上下,其貌不揚,此時此刻,更是愁容滿面,眼圈通紅,顯然是哭過,悲傷得難以自抑。

畢竟三艘海船的老船員全部罹難,包雨崗是個重感情的人,於公於私,他怎麼可能高興的起來。

不過見到杜蔚國的時候,包雨崗還是收斂心神,強提著精神,客氣的伸出手招呼著:

“衛斯理先生,您好,這次真是麻煩您了,聽說這些海盜猖獗至極,無法無天,甚至連下羅幹縣府都炸了,讓您受累了。”

蘇門答臘島下羅幹縣發生的爆炸事件,具體真相,知者寥寥,而且,所有的知情者也都不可能把真相公佈出去。

話說,就算是公佈出去,也沒人會信,鐘匠這傢伙藏得很深,一點破綻都沒留。

再說了,操控輿論混淆視聽湮滅真相這些把戲,本來就是資本的拿手好戲,看家本領,耍得簡直不要太熟。

下羅幹縣的爆炸事件,如今已經蓋棺定論,盤踞在杜邁的那群海盜,自然而然的成了背鍋俠。

反正他們都被杜蔚國送去地獄了,死無對證,而且在新聞中,他們還是被千島之國派兵剿滅的,號稱雷霆打擊。

這訊息,可是千島之國官方媒體通報的,簡直就是指鹿為馬,無恥之尤。

無恥歸無恥,但是真特麼有效,起碼大多數人都信以為真了,所謂真相,往往都是這樣,都是某些人精心包裝之後,想讓你知道的。

反正以包船王當下所處的層次,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知曉真相的。

面對包雨崗,杜蔚國其實非常心虛,愧疚滿滿,說到底,這次海盜劫船的事件,都是因他而起。

而這些可憐又無辜,罹難的船員,自然也是都因他而死,典型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杜蔚國和他握了握手,語氣很客氣:“包生,幸會,久仰大名,逝者已矣,您節哀順變。”

時至今日,杜蔚國現在也不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城府與日俱增,喜怒不形於色,自然不會把真相和盤托出。

有時候,知道真相,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真相往往超乎想象的殘忍,很有可能根本就無法承受。

譬如蘇門答臘島這次發生的劫船戕害船員事件,背後設局的可是隻手遮天的共濟會,包雨崗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蜉蝣撼樹而已,真的上了頭,下場就是被碾做齏粉。

包雨崗眼圈發紅,語氣懇切:

“多謝您了,衛斯理先生,這都是命,不管怎麼樣,還是感謝您仗義出手,至於酬勞~”

杜蔚國拍了拍他的肩膀:

“包生,酬勞就不必再提了,之前您送我的那臺寶馬跑車,我很喜歡,就當是酬勞了。

剩下的,就算是我個人為這些無辜海員之後的撫卹,略盡一份綿薄之力吧。”

包雨崗淚目了,情緒激動,用力的攥住杜蔚國的手,聲音哽咽:

“衛斯理先生高義,以後但凡用得著我包雨崗的地方,只管吩咐~”

老包的眼淚湧出,哽住了喉嚨,再也說不出話,杜蔚國看他這個樣子,更是歉疚的無以復加。

杜蔚國這隻大蛾子,最近羽翼漸豐,正瘋狂的扇動著翅膀,掀起了鋪天蓋地一樣的滔天巨浪。

按照歷史軌跡,今年下半年,就是人家包雨崗發跡之時,最近中東地區爆發了石油危機,油價飆升,海上運力需求旺盛。

包雨崗本來正打算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結果禍從天降,上百名忠誠老海員突然折損,以及後續的撫卹金,都是沉重無比的打擊,幾乎不堪重負。

如果按照當下的趨勢發展,未來的船王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又遭遇重創,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半路夭折。

杜蔚國心中有了計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包生,您先穩穩情緒,我想和你談點生意上的事情。”

“嗯?”

包雨崗怔了一下,非常意外,不過能做上船王,畢竟也不是一般人,拿得起來放得下,很快就穩住情緒,抽了抽鼻子,沉聲問道:

“生意?衛斯理先生,您是要透過海路運送什麼貨物嗎?沒說的,只要是我名下的船,你隨便用,分文不取。”

杜蔚國笑著搖了搖頭:

“包生,我就是一個只會打打殺殺的莽夫,又不會做買賣,哪有什麼貨物可運。”

包雨崗不明就裡,有點發懵:“衛斯理先生,您太謙虛了,那您說的生意是指什麼?”

杜蔚國彈出煙盒,點了一支菸,撥出煙氣,趁機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是這樣的,包生,我呢,這兩年在外面打打殺殺的,多少也有了一點積蓄。

與其把這些錢都放在銀行里長毛,還不如選擇一個靠譜點的生意投資出去。”

投資實業,並不是杜蔚國臨時起意,他現在的積蓄愈發雄厚,錢這東西,存在銀行裡,就是死錢,只會貶值。

包雨崗是個商業奇才,精明至極,瞬間聞弦而知雅意,目光閃動:

“衛斯理先生,您的意思是想要投資我名下的賤產?”

杜蔚國點點頭:“我確有此意,就是不知道是否唐突?”

談起生意經,包雨崗瞬間眼睛發亮,剛剛的愁緒一掃而空,語氣興奮:

“不唐突,不唐突,衛斯理先生能對我的買賣青眼有加,是我包雨崗莫大的榮幸,就是不知道您想投入多少?”

包雨崗雖然並不知道杜蔚國的真實身價,但是從他老友霍先那邊,也知道杜蔚國在芭提雅那邊,每天都是金山銀海一樣的進項,自然不敢小覷。

他現在正是有點黔驢技窮,山窮水盡的時候,三艘海船徹底趴窩,僱傭船員,安排撫卹,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金錢。

而他欠銀行的貸款也快要到期了,到時候,如果不能按時還上貸款,擺在他面前就只有兩條路。

要不就是抵押物貨輪被銀行收走,雞飛蛋打,要不就是去地下錢莊借高利貸週轉,飲鴆止渴。

本來,他是可以找霍先竄些資金週轉的,不過,最近霍先的現金流都被芭提雅那邊的房產專案鎖住了,也欠了銀行一屁股饑荒,力有未逮。

這個當口,杜蔚國主動提出注資,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不僅能解燃眉之急,隱形的好處更是大到無法想象。

要知道,煞神之名,響徹天下,無論是東瀛,還是港島,亦或者是暹羅,高麗,馬六甲,都是威名赫赫。

有了煞神的背書,估計從今以後,整個亞洲地區,他的船隊都會是一路暢行無阻,風平浪靜,好處多多。

杜蔚國輕笑,語氣沉靜的反問道:

“呵,包生客氣了,在我不會喧賓奪主的情況下,你能吃下多少投資額度?”

聽話要聽音,一聽這話,包雨崗頓時濃眉一挑,眼神鋥明瓦亮,腦中飛快的盤算了一下:

“衛斯理先生,不瞞您說,我這買賣,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旗下一共8艘海船,其中5艘租去東瀛了,剩下這3艘的情況您也知道,短期沒法啟航。

在英吉利預定的3艘新船要到9月才能下水,目前,銀行那邊還有600萬美元的貸款,第一期200萬即將到期。”

杜蔚國沒有插嘴,不動聲色,安靜的聽著,包雨崗瞥了他的臉色一眼,咬了咬牙,沉聲說道:

“衛斯理先生,所以,我現在的接受投資的上限是800萬美元,您可以佔股30%。”

說實話,包雨崗給出的這個收購方案,有點虛高了,不過勉強也還算合理,畢竟人家手裡也不是一分錢備用金都沒有。

而且,人家還有碼頭,倉庫,貨櫃,公司,積累的客戶資源,商業信譽等等這些隱形的價值呢。

杜蔚國略微沉吟之中,語氣很沉穩的回道:

“這樣,包先,我同意投資800萬美元,佔股30%,然後我再個人無息借給您700萬美元,為期2年,立刻收購幾艘舊船,擴大咱們船隊的規模。”

包雨崗愣住了,杜蔚國開出的這個條件,都不能用優握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樣,中大獎了。

包雨崗的語氣都結巴了:

“衛,衛斯理先生,您這條件實在是太,太優厚了,您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賴賬?”

“哈哈哈!包生,我可不是買賣人,我是殺人不眨眼的煞神,一般都是我訛人,敢賴我賬的人可真不多呢。”

杜蔚國放聲大笑,語氣輕鬆的開著玩笑,包雨崗也是恍然大悟,眼前這個侃侃而談,英俊的不像話的年輕人,人家可不是商人。

確實,確實沒人敢膽邊生毛,敢賴煞神的帳,跛豪的屍骨未寒,九龍城寨的血海都還沒幹,前車之鑑就血淋淋的擺在哪裡,誰敢炸刺?

杜蔚國離開港島之後,他在九龍城寨當晚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江湖之中傳開了。

呼吸之間,甚至連槍都沒掏,僅憑一根黑乎乎的邪門繩標就屠戮了幾十人,殺得血流成河,屍橫片野。

僅憑一己之力,嚇得幾百刀手肝膽俱裂,蕩平了九龍城寨,還順勢定下了新的規矩。

如此手段,已經徹底鎮住了港島的江湖,成了傳說,幾乎所有矮騾子都聞風喪膽,據說,都有古惑仔開始供奉煞神像了,嘿。

杜蔚國碾滅菸頭,突然話鋒一轉:

“包生,在商言商,我把醜話說道頭裡,我這700萬美刀的無息借款,也不是白白做慈善的,兩年後,要置換成船隊18%的股份。”

一聽這話,包雨崗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沉默不語,這生意看起來倒是划算,但是48%的股份,相當曖昧,也有點危險。

一旦他再有個馬高鐙短的情況,資金鍊斷裂,杜蔚國繼續追加投資,這船隊可就換主子了。

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鯨吞蠶食,資方最終把始創者踢出局,這船隊可是他的心血,由不得他慎重以待。

包雨崗低頭沉思著,杜蔚國也沒催促他,笑呵呵的搓著手指上的菸灰,雲澹風輕。

過了好一會,包雨崗才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清明,主動伸出手,沉聲回道:

“成交。”

杜蔚國劍眉一挑,沒有馬上和他握手,而是語氣揶揄的調侃道:

“包生,你想好了,你就不怕我把船隊一口吞下?”

包雨崗彷彿已經想通了,表情舒展,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

“呵呵,您不會的,衛斯理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吞掉我這點賤產,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也用不著等這麼久!”

不愧是叱吒風雲的一代船王,七竅玲瓏,氣魄非凡,瞬間就想通了關節,杜蔚國開懷大笑,緊緊的和他握了一下手,語氣豪邁:

“成交!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包生,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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