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娜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杜蔚國卻很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幾乎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

不要自不量力,以卵擊石,千萬別去招惹共濟會,錢可通神,資本大棒火力全開,絕非人力可擋。

再進一步想想,雷娜隸屬的軍情六處和共濟會所從甚密,千絲萬縷的,多少是有點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的感覺。

甚至連雷娜本人,都很有可能直接是他們的外圍旗子,畢竟人心隔肚皮,神器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謀國大盜袁大頭曾經說過:只要價位合適,任何人都可以收買,如果沒成,只是砝碼還不夠。

杜蔚國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煙氣,捻滅了菸頭,咂了咂嘴:

“雷娜,我說過了,我對共濟會不感興趣,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再強也與我無關。

顏同雖然是他們的門下走狗,但想來也是你們六處牽線搭橋,你和他應該也很熟悉吧?”

杜蔚國的語氣非常平靜,但是雷娜卻實實在在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遍體生寒。

雷娜下意識的緊了緊棉被,眉頭緊皺,語氣也變得低沉下來:

“衛斯理,你說吧,顏同到底怎麼招惹你了?我看看事情還能不能有所挽回的餘地。”

雷娜這話,帶著濃濃的迴護之意,杜蔚國笑了,攤了攤手,搖了搖頭,露出一副憊懶的模樣:

“呵,雷娜,你彆著急,事實上,他並沒有招惹我,我這不是才剛剛才定了新的分成比例。

我擔心顏同這老銀幣突然跳出來炸刺,算是防禍於未然吧,這才特意過來問問你。”

一聽這話,雷娜的表情極度錯愕,碧綠色的眼睛瞪得老大,隨即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波斯貓一樣,跳腳怒吼:

“衛斯理,你痴線啊!就為了這麼點破事,深更半夜的特意跑過來嚇人?”

杜蔚國的表情似笑非笑,語氣揶揄:

“這麼點破事?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可是整整少了一成收益,一年少說上千萬,難免眼紅,鋌而走險。”

雷娜沒好氣的白了杜蔚國一眼:

“放心吧,顏同把控著港島的地下錢莊的生意,日進斗金,他對黑錢沒有那麼看重的。

再說了,這老狐狸一向惜命,深諳趨利避害之道,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招惹你。”

杜蔚國表情戲謔,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得,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放心吧,雷娜,我不會招惹共濟會的,行了,看你也沒有管飯的意思,我就先撤了。”

雷娜的眼神暗澹,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糾結,緊緊的抿住嘴唇,什麼都沒說。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知不覺,由於共濟會的原因,杜蔚國和雷娜之間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已經出現了一絲裂痕。

破曉,天色還沒有放亮,依然烏雲密佈,雨倒是停了,杜蔚國連車都沒開,安步當車,就這樣漫無目的獨自走在溼漉漉的街頭上。

突然之間,杜蔚國有點迷茫,此刻既無心交流,也無處可去,趙英男那邊,龐小青正在陪著,而自己的住處,有約瑟那個小財迷。

肚子咕咕的響了起來,杜蔚國煩躁的揉了揉肚子,丫的,折騰了一天一夜,水米未粘牙,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杜蔚國抬起頭,四處打量著,隨便走了幾步,找了一家還在營業,衛生也還算乾淨的茶餐廳,推門走了進去。

是的,現在的港島,就已經有24小時營業的茶餐廳了,但是遠沒有後世那麼多。

這會還早,店裡沒啥顧客,幾個睡眼惺忪,熬了大夜的夥計正無精打采的聚在一起抽菸吹水。

隨便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一個夥計懶懶洋洋的湊了過來,語氣多少是有點輕慢:

“食咩?”

杜蔚國也懶著和他計較,輕車熟路的點好了一些吃食,隨手在桌上扔下幾張大鈔票。

“多謝老闆,您先飲茶,餐點馬上就好!”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看桌上的幾張百元大鈔,夥計頓時眼睛一亮,瞬間清醒。

麻利的收起鈔票,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見眉不見眼的,熱情的倒茶伺候著。

杜蔚國有些膩歪的揮了揮手,他馬上點頭哈腰的退下了。

港島號稱美食之都,但是呆的久了,吃來吃去的,無非也就那麼幾種,大同小異,至少早茶是這樣的。

很快,小夥計就把杜蔚國點的吃食都端了過來,腸粉、蝦餃、幹蒸燒賣、叉燒包、奶黃包、蘿蔔糕、雲吞、牛腩面、蛋撻~~。

杜蔚國也是真餓了,又不差錢,基本上店裡現有的和能做的,他都搞了一份。

這家店的味道還可以,談不上驚豔,也不算難吃,中規中矩,杜蔚國腹響如雷,也顧不上細細品味,一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一般。

天光才將將放亮的時候,杜蔚國終於填飽了肚子,坐在視窗抽菸發呆,這會店裡的食客已經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

遛彎的,晨練的,上班的,遛鳥的都有,座無虛席,嘈雜嬉鬧,充滿了煙火氣。

這家店的生意不錯,又過了一會,都出現拼桌和等座的情況了,好在杜蔚國可是大客戶。

衣著不凡,氣度凜然,關鍵是他剛才隨手扔下的幾張鈔票,都夠小店一天的營業額了,自然沒人不開眼,過來趕他。

“咦?”

就在此時,杜蔚國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鷹隼一樣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窗外一輛半新的銀灰色豐田轎車,眉頭輕輕的擰了起來。

“這什麼情況,他們怎麼搞到一起了?”

隨即,杜蔚國就勐地騰身而起,推門走了出去,招手攔停了一輛計程車,追著豐田車而去。

天光大亮,西貢白沙灣,之前煞神眾落腳的那處別墅門前,豐田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馬五動作麻利的從車上走了下來,後排還坐著一箇中年男人,沒有下車,正是已經半年不見的霍先生。

杜蔚國沒有隱藏行蹤,也從計程車上走了下來,冷著臉,朝著馬五快步走了過去。

杜蔚國面色不善,他確實是有點來氣,既氣馬五湖塗,辦事不力,也氣霍先生輕慢,不知輕重。

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杜蔚國的身份,雖然並不算是什麼高度機密,但是畢竟十分敏感,不能見光。

霍先生居然就這樣貿貿然,大咧咧的直接找上門,而且還是坐馬五的車來的,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關注到,必生禍端。

馬五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了,一早就發現了身後尾隨的計程車,還利用訊號燈減速的時候,錯車確認了杜蔚國的身份。

此刻,看見杜蔚國黑著一張臉,馬五人情練達,立刻就意識他生氣了,連忙小跑上前解釋道:

“先生,霍先生說他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找您,而且還不能轉達,必須當面說,我也是沒辦法,不得已,才帶他來這裡試試運氣。”

一聽這話,杜蔚國的面色稍霽,嚴格來說,這事也確實怨不著馬五,他和自己的麾下們,一貫都是奉行著隱蔽戰線那一套。

從來都他主動單線聯絡,而且他們彼此之間,平時也都不怎麼聯絡,各行其是。

杜蔚國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別說是馬五了,就算是訊息靈通,神通廣大的雷娜,也不能時刻的鎖定他的行蹤。

霍先生在港大,也是個頗有能量的大人物,他想找杜蔚國,完全可以透過雷洛又或者雷娜的關係。

但是霍先生居然不惜親自下場,還特意繞開雷娜他們,找到了馬五,這用意可就值得玩味了。

“丫的,難道是北邊出事了?”

杜蔚國的心中一緊,七上八下的暗忖道,不過臉上卻是風平浪靜,穩如泰山:

“知道了,五爺,小馬那邊怎麼樣了?”

馬五的語氣很沉穩:

“託先生的福氣,小馬已經醒了,醫生說了,沒傷到骨骼和臟器,休養一段就又活蹦亂跳了。”

杜蔚國點點頭:

“那就好,五爺,我已經和梅根交待過了,從今以後,小馬就是環球影業的董事了,佔20%的股份。”

馬五眼圈通紅,感激涕零:“多謝先生~”

杜蔚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都是應該的,五爺,走,我們先進去吧。”

片刻之後,別墅東面的小會客廳,杜蔚國和霍先生對面而坐,馬五奉茶之後,態度謙恭的輕聲說了一句:

“先生,霍先,二位先聊,我在門外的車裡候著,有事您就召喚我。”

霍先生非常禮貌客氣的頷首示意,杜蔚國點了點頭:“好,五爺,你先去吧。”

馬五離開之後,霍先生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四處打量了一下,笑著調侃道:

“小友,半年不見,你倒是風采更勝往昔,翻雲覆雨,揮斥方遒,做下了好大的局面。”

杜蔚國和霍先生雖然已經半年不見,可是他們之間的合作卻絲毫不少,關係日漸親密。

霍先生是個目光長遠,氣魄雄壯的生意人,半年之間,霍先生已經斥巨資在芭提雅海邊投資修建了一座28層的度假酒店。

同時還在芭提雅的市內,最繁華的地段,比鄰步行街的位置,修建了一個佔地200多畝,居住面積高達幾萬平米的精品住宅小區。

兩個專案,總投資高達1億多美元,這樣的手筆,在當下的芭提雅,以及整個暹羅,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都算是相當炸裂的。

水漲船高,如此驚天動地,堪稱絕對史詩級的手筆,對當地的經濟拉動效果自然也是立竿見影。

再配合莫蘭和頌帕,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在芭提雅展開的的鐵腕治理,治安良好,所有黑幫都是規規矩矩,與市民和遊客秋毫不犯。

芭提雅現在完全可以用日新月異,欣欣向榮來形容,儼然已經有了自由國度的一絲雛形。

當然,這個史詩級的專案,芭提雅的實際掌控者,女王特莉絲自然也參與了。

她的大手一揮,直接入股了40%,同時還承擔了全部的基建工程和原材料供應,和霍先生合作的非常緊密且愉快。

霍先生現在對杜蔚國的瞭解越來越深,眼前這個丰神俊朗,不動如山一樣的年輕人。

曾經做了太多不可思議,石破天驚的大事,霍先生對他也是心服口服,驚歎不已。

杜蔚國點了一支菸,語氣沉沉:

“霍先,說真的,看見您突然造訪,我的內心是相當忐忑,七上八下的,都無心寒暄了。”

霍先生自然明白杜蔚國的意思,挑了挑眉,灑然一笑:

“呵,小友,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我今天來,並沒有帶來什麼噩耗,貿然來訪,確實是有點急事。”

杜蔚國也沒有說話,垂著眼瞼抽菸,靜待下文,霍先生也沒有繼續賣關子:

“小友,我今天過來找你,總共有三件事。”

一聽居然有三件事之多,杜蔚國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略略有些驚訝,不過語氣依然沉穩,言簡意賅:

“霍先,您請講。”

霍先生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架,也不墨跡:

“好,我先說第一件事,你讓雷洛轉給我的一億港幣,我已經換成了內地最急缺的化肥,農藥,以海外匿名愛國人士無償捐贈給名義轉運到粵省了。”

“化肥,農藥?”

杜蔚國不禁皺了一下眉頭,他當然明白北邊現在為啥急缺這些東西,無他,因為某些特殊原因,缺糧了唄。

“霍先,您為什麼沒有接購買糧食運過去呢?”

1億港幣的購買力可是正經不弱,現在全球範圍內,除了約南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爭。

所以,糧食的價格相對低廉,一斤精磨小麥粉,港島目前的市場零售價是5毛錢。

1億港幣,可以買到幾十萬噸小麥或者大米,如果換成玉米,大豆,土豆之類的,那就更多了,足解燃眉之急。

霍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惆悵:

“小友,糧食固然好,即開即食,能解燃眉,不過恐怕是無法運到北方的,化肥農藥需要週期,同時還需要技術,勉強還在可調控的範疇之內。”

霍先生雖然說得非常隱晦,但是杜蔚國還是聽懂了,心中暗暗嘆息,沒想到,情況居然已經惡化如斯了。

“霍先,您做得對,考慮的也比我周全多了,有勞了。”

霍先生笑得很爽朗:

“哈!小友,你實在是太客氣了,你這幹得可是萬家生佛的天大好事,氣吞山河,我能參與其中,幫點微末小忙,高興還來不及呢。”

杜蔚國連忙擺手謙虛道:

“霍先,您太抬舉我了,這些都是不義之財,我受之有愧,拿著燙手,您還是接著說第二件事吧。”

氣魄恢弘,虛晃若谷,居功而不自傲,這樣的人中龍鳳,也不枉莉莉對他牽腸掛肚,念念不忘,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唉~

霍先生心中嘆息,百轉千回,又喝了一口茶,才斂住心神繼續說道:

“這第二件事,是中國銀行香港分行的楊主任,受那位先生的委託,想要和你見個面。”

霍先生說話的時候,還用手指在茶几上虛寫了一個周字,一看見這個字,杜蔚國如遭雷亟,眼神一緊,怔住了。

一位身形矍鑠,虎步龍行的老人身影,瞬間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位先生,確切的說是那位老人,是他尊敬的人,沒有之一,杜蔚國的呼吸都急促了,語氣也變得有點激動:

“那,那位先生,他要找我?”

看見杜蔚國的反應,霍先生眼中的讚賞之色更重,面帶微笑,沉穩的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那位先生,點名要找你。”

我沒有被忘記!

杜蔚國情緒激盪,拳頭攥起,鼻子發酸,眼圈都有點發熱,連續的深呼吸了好幾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才勉強壓住翻湧的情緒。

杜蔚國把菸頭熄滅,穩住情緒,苦笑著說道:

“霍先,不好意思,一時之間,有些失態了,請您繼續說吧。”

“哈!小友,你這是真性情!當浮一大白。”

霍先生撫掌大笑,眼中滿是毫不作偽的欣賞,隨即話鋒一轉:“這最後一件事,是我的一位老友,有事想請你出手幫忙?”

杜蔚國已經恢復了冷靜,語氣沉穩:“什麼事?”

霍先生略微停頓了一下,彷彿是斟酌了一下,隨即,他敲了敲桌面:

“事情是這樣的,我有的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姓包,叫包雨崗,你應該也聽說過,他是專門搞海上運輸的。

我和老包,之前在斯里蘭卡籌措一批支援內地的物資,都是些不值錢的化工原料,一共滿載了三艘貨輪,三天前,在途徑馬六甲海峽蘇門答臘的時候,被海盜給劫持了。”

“馬六甲,蘇門答臘,海盜?他們提出要求了?”

杜蔚國重複了一下這幾個關鍵詞,眼神犀利,煞氣翻湧,霍先生點了點頭,語氣凝重:

“沒錯,現在那些馬六甲海盜把三艘船都扣在了北蘇門答臘的帕潘島,扣押了全部船員,要求贖金2000萬美元。”

“找死!”

杜蔚國騰得一下就站了起來,煞氣沖天,眼神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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