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人的凌晨4點,耶格爾·索拜克上校的耳畔傳來了一陣熱血激昂的《戰龍們的騎行》,這是星界騎士團的軍歌。他就像是被扯上了岸的魚似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便硬是扯著自己從床上躍了起來。

然後,在十分鐘之內,他便完成了排洩、洗漱,穿衣和整理床鋪等工序,於4點10分準時出現在了通向了船底訓練室的電梯裡,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電梯裡光滑的牆面照出了一個衣裝貼身訓練服,身形挺拔,容貌俊朗的年輕人,如果忽略掉那雙還沒有完全恢復精神的死魚眼,任誰看了都要稱一聲好個青年俊傑。

過了將近十秒鐘,那雙特別敗壞整體氣質的死魚眼中才多出了一點點神采。耶格爾望著牆面裡的精神小夥,卻發出了一聲飽經滄桑的嘆息聲。

向宇宙之靈保證,無論是他學生時代考大學,還是畢業之後在殖民地當軍官的那兩年,哪怕是同土著叛軍在林海和山嶺之中轉山洞玩的時候,都沒起得那麼早過。

平心而論,耶格爾覺得自己真的不算是一個懶惰的人。他是一個希望能復興家業青年俊傑,從小也是萬惡的“別人家的孩子”的一員,自律至少是在平均線以上的。然而,自從他湖裡湖塗地成為薩督蘭公爵的弟子之後,自律的生活節奏便無止境地向著非人的方向去了。

“每天七點起床?太膚淺了!太懶惰了!耶格爾,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六點之前不起床,就已經是放棄人生了!你作為騎士團未來的領袖之一,就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不想起來看看凌晨四點的星河嗎?”

還是那句話,公爵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但索拜克哪怕是腦子被殭屍吃了,都不會以為對方是真的和自己商量。

再然後,這位便宜老師在索拜克的“允許”下,甚至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了一道刻印。每天4點鐘便自然會有一個樂隊出現在他的腦袋裡,直接在自己的意識海深處敲鑼打鼓。

《戰龍們的騎行》明明也是世界名曲,但索拜克只要聽到就會下意識地開始生理反感,這大約就和那些有過長時間住校經歷的熊孩子,聽到《運動員進行曲》就會開始下意識支稜起來的原理是一樣的吧。

“等到你的實力一步步提升上去,大概到了五環的時候,應該就有足夠的精神力把我的起床號逐走的。”薩督蘭公爵是這麼說的。

這話一出,索拜克上校頓時便覺得,大概自己這輩子都會和凌晨四點的星空糾纏下去了。

這不,明明就是在執行險惡的未知星空探索任務,明明就在追蹤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煞星,明明自己和便宜師父就不在一艘船上,他依舊得熟練地在四點鐘起床,並且要熟練地進行兩個小時的早間訓練。

索拜克上校就這樣像是一隻被訓練出了巴甫洛夫反應的狗似的,賣力地鍛鍊了兩個小時。等到他重新洗漱吃完早飯換了一身筆挺的制服抵達艦橋的時候,還沒到七點鐘。這時候,除了值班的艦員,大部分軍官甚至都還沒有上班呢。

值得慶幸的是,經驗豐富的紅山艦長一直在指揮位上。這位基耶揚人老海員,表現得依舊是非常澹定,這讓索拜克上校總算是多了幾分安全感。

沒辦法,他幾乎可以肯定,離自己不遠處的另外一艘晴空級巡洋艦的艦橋上,那位騎士團的大團長閣下一定已經就位了。如果自己不在對方之前來到艦橋,之後一定會有更可怕的訓練等待著自己。

果然,他才剛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來自春雨號巡洋艦的通訊,便發了過來。

“艦長告訴我,我們很快就要抵達了?”

索拜克看了看星圖,確定己方艦隊已經快要抵達支線航道的終端,再有一次躍遷就能抵最後一個已知星系。

紅山艦長也報告道:“一切順利的話,在兩個小時之後,就會抵達邊緣地166星系。”

“很好,我已經說過了,艦隊指揮方面我沒什麼經驗,就全部交給你了。”薩督蘭公爵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弟子,以一種近乎於託孤的口吻道:“若是會遇到對方的船,無論是小心試探還是突然襲擊,都由你來決定,只把我當做一個可以使用的衝鋒隊員便是。”

等等,艦隊指揮我也沒什麼經驗啊!

索拜克剛想這麼說,對方便不由分說地結束通話了通訊。他滿臉呆滯,伸出手探向了剛剛關閉的通訊螢幕,一時間已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了。

說實話,薩督蘭公爵只是個甩手掌櫃,出發以來就從沒有理會過什麼“俗事”。確定編隊,制訂行軍路線和時間表,協調各位艦長之間的作戰配合,全部都是索拜克在做的。說實在話,這做的就是艦隊提督的工作。

可問題是,日常巡航和指揮作戰,根本就是兩回事啊!

我雖然有到皇家海軍學院進修一兩年的打算,但畢竟一天學都沒有上過,怎麼就成了艦隊司令官了呢?

紅山艦長便只能耐著性子安慰道:“放心吧,我們現在兵強馬壯,可比當初在極疆星域和掠奪者捉迷藏時候厲害多了。就算是真的和一艘掠奪者的無畏開戰,也不是沒有勝算的。”

確實,現在抵達了這條支線航路終點的艦隊,包括了由兩艘晴空級重巡洋艦,一艘雲巨人級特種母艦,四艘聖盾級輕巡洋艦,和八艘天啟鷹級B型驅逐艦。

說實在話,放在大國之間的艦隊決戰中確實不算什麼,但若是用於全面戰爭時破襲、破交、遊擊等等的作戰任務,卻已經是非常富裕的戰力了。

哪怕是新大陸這些縱橫星海,兇名能止小兒夜啼的大海盜王們,遇到這股力量也都只能落荒而逃。

說實話,在過往將近半個世紀的殖民地開發歷史上,武德充沛的帝國準備肅清航道,安定星域,對一些大型海盜集團發起圍剿作戰的時候,都沒出動過這等兵力呢。

更何況,這支艦隊中還包括了十二名全副武裝的星界騎士,甚至還包括了一位偉力堪比神明的八環。

可即便是這樣,索拜克也依舊有些擔憂。

索拜克看向了這條航道的終點方向。說實話,雙方現在雖然只隔著一次躍遷,兩個小時不到的航程,但物理距離也有17光年。就算是以索拜克“探索”三環,“導航員”的視力,也不可能真能看得清那星球的樣貌,只能隱約看到三個相鄰得確實很近的光點。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三個光點,他卻總覺得心慌得很。

同樣也是銀河共同歷5月9日,標準時間凌晨4點00分,餘連則是被耳畔中舒緩的音樂喚醒的。這是一首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旋律優美節奏舒緩。哼唱的歌詞雖然是自己沒聽過的語言,但卻莫名地覺得神秘、莊嚴而典雅,但卻又絕非宗教聖歌的肅穆刻板,歌聲中無處不透著靈動和輕快。

這確實餘連從來接觸過的音樂風格,但卻又絕對在自己的欣賞範圍之內。他很快便意識到,這應該是屬於上一個世代,啟明者們的音樂。

有句話怎麼說的?在宇宙中,可以通用的只有音樂和數學,誠不欺我啊!

他沒有馬上起床,閉著眼睛多欣賞了一下。而更讓他驚訝的是,當自己的靈魂盪漾在這動人的音符之中時,不但疲勞完全不翼而飛,便連自己的精神力都有了相當程度地提升。等到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意識海中,代表超自然力量的星盤第五環,已經被填充了一大片了。

再看看現實的時間,也不過就過去了四分鐘不到而已。

那就再躺五分鐘?說不定就直接六環了呢?餘連這麼想。

“差不多行了啊!再聽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加成了!”小灰的聲音在餘連的耳畔響了起來。

後者撇了撇嘴,站起了身,同樣也用三分鐘的時間完成了洗漱更衣整理床鋪的工作,一邊還順便問道:“這是啟明者的拔劍……啊不,用來訓練靈能的聖歌嗎?”

“不,這是我的創作者們用來給託兒所孩子開蒙的兒歌。”

“……看來啟明者是全員靈能者啊!我總算是得到了新的資訊。”

“你居然現在才猜到嗎?認識你越久,姐姐對你們這一代的文明就瞭解得越多,便越覺得前途灰暗啊!”

餘連就當是聽不到,直接問道:“也就是說,這種可以強化精神力的歌,只能用一次是吧?那您還懂不懂更多的歌呢?”

“我是機器人啊!會唱一首歌就很不錯了。餘連小弟,你對機器人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啦?”

“我啥時候把您當成機器人了?明明就是一個我們這個世代的碳基猴子所不能理解的,神聖莊嚴偉大智慧,卻又漂亮體貼溫柔慈祥的矽基生命大姐姐啊!”

“唷唷唷,瞧瞧這抹了蜜的小嘴,但是你這招最多也就去偏偏別的碳基生命小姐姐,對我這樣的矽基生命大姐姐是沒用的哦。”

“……嘖,這年頭,5塊錢一臺的機器人都會幾萬首歌了。”

“是啊,如果是在你們銀河本土,還會接到星雲網路隨時更新。可是,播和唱,當不是一回事吧?”

不得不承認,小灰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不過餘連還是發現了華點。

“可是,您也並沒有承認,您只會這一首是吧?”

“呵呵,這是禁止事項。”

我特麼就知道。

“說起來,我覺得從剛才開始就被您帶歪了啊!才四點鐘而已,非要凌晨四點鐘起來看星星的都是偏執狂蛇精病!我們靈研會講究的可是道家中人,講究順其自然。我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當然了,以餘連現在的體能,生物鐘自然也是很穩定的。只要是沒什麼特殊狀況,都是雷打不動的六點四十。

“給你們助拳的幫手,也即是帝國那邊的艦隊,已經進入聯合21-45星系了。”

所謂“聯合21-45”,也即是這條支線航道的倒數第二個星系,離大家所在的邊緣166也就只有一次躍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應該會在4個小時之內進入同一個星系。

“終於來了啊!讓我們好等……呃,其實也就只等了兩天,他們其實來得也還是很快的。”餘連笑道。

“確實算是快的,而且艦船的狀態也很不錯。這麼多年過去了,帝國倒是沒有墮落呢。嗨,真奇怪,按理說,他們墮落得應該比對面的聯盟快才符合邏輯啊!”小灰道。

因為帝國很沒有邏輯地代代都是神君啊!

“您留下的那些奈米監視器,沒有被帝國發現吧?”

“餘連小弟,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已經讓我的細胞都靠過去了,他們照樣發現不了。”小灰冷笑道。

餘連心中一動,趕忙道:“那麼……”

“不不不,幫到你這一步就是極限啦!我說過了,我是引導者,是不能隨便介入這個世代文明之間的爭鬥的。”

也即是說,拉偏見可以,但親自下場不行,是這樣吧?

嗯,這樣便已很幸福了。餘連想。

總而言之,大多數的演員都下場了,那現在也是時候開始對“舞臺”進行最後的準備了。

於是,餘連便徑直向機庫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也聽到了船內迴盪起來的起床號和集合通報,所有的艦員們都醒了過來。雖然現在還是凌晨,但經過了將近兩天的修正,大家的體力其實已經恢復了很多,紛紛都是精神飽滿地進入了戰備狀態。

等到餘連來到機庫的時候,卻見一大群經驗豐富的機庫人員正圍著一架小型的海燕型強襲登陸艇忙碌不休。

終於黑月伯爵,則站在機庫的角落裡,老氣橫秋地捧著一個保溫杯喝著熱茶,一邊興致盎然地打量著這臺登陸艇。

當然了,技工們正在聚精會神的工作,沒有理會這位大牌的吃瓜群眾。這一個星期下來,大家已經習慣他的存在了,或者說,甚至忽略他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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