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有些意外。
原來在這盛京城中，對她的評價還有些與眾不同的聲音……
周子陵。
她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將它記住，然後對杜邕平靜的說道：“周子陵凶多吉少。”
杜邕眼中微痛：“我知道。”
連徐老都遭遇了毒手，更遑論早已不知所蹤的子陵……
“我會借調些人手儘快找到周子陵的屍身。”
“能找到嗎？”
杜邕輕聲問道，素嬈點頭，斬釘截鐵道：“能，兇手約他到竹舍，在城外動手更方便，也更容易處理，沿著出城的路擴大範圍搜尋，很快就會有訊息。”
“那證據怎麼辦……”
如果周子陵被人所殺，那他手裡的證據肯定也會旁落。
“此事除了你、周子陵還有徐老，可有洩露給旁人？”
“絕對沒有。”
杜邕鄭重道：“此案關係甚大，我們不敢走漏一點風聲，在外從不談論，會不會是徐老追查時露了痕跡。”
“不會。”
言韞聲音淡薄卻異常有力，“你們見徐諶的次日周子陵就出了事，從時間來算，對不上。”
“沒錯，不僅如此，李密入京後交往的出了孫晟，剩下的都是趕考的學子，他是怎麼得到周子陵手稿的？”
素嬈提出了疑點：“他和李程雖有兄弟的名義，但多年不曾來往，兩人嫌隙頗深，不可能助他功成名就。”
“還是以盜用旁人文章的方式。”
她頓了下，繼續道：“不可否認的是，在太學裡，你和周子陵的身邊，有人摻和進了這件事。”
“是他偷拿周子陵的殘稿，所以在陛下破例將答卷公之於眾後，他心中有鬼，一直留意著你們的動靜，發現你們打算追究到底，甚至和徐諶往來後，終於慌了神。”
“他不能動，一動就會被發現。”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將事實告知李密，讓李密和他背後的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至於和李密和李程為什麼會在二十一日夜同時出城，其一或許跟流螢脫籍贖身的事有關，其二就是和徐諶知曉的秘密有關。
一開始在竹屋飲酒的就不止兩人。
而是三人。
李程不知從何處拿住了李密的把柄，去客棧要挾他，讓他想辦法幫流螢脫籍，李密以其引見徐諶解決此事為條件，雙方達成一致。
李程完成任務就回了城，去蒔花館找流螢告訴她這個好訊息，所以流螢說‘大人物會幫忙’，這個人指的不應該是李密，而是李密身後的人。
竹屋裡沒了李程這個礙事的，李密或許會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哭訴跪求，示弱無果後，怒起殺人。
他手頭並不寬裕，連住客棧的錢都是孫晟承包。
眼見徐諶死，所幸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走了他的藏畫，為了掩蓋此事，還特意放火燒屋。
並且在當晚，將畫出手給了海晏清河。
這樣一來，所有的原委便能串聯起來，起碼從情理而言，能夠說得通。
幾人見素嬈說完那句話後似有所思，時而蹙眉，時而舒展，不約而同的沒有打擾他。
直到素嬈想清楚。
她回過神來，對上幾人探究的目光，繼續道：“周子陵手裡的證據找不到，那就從此人入手。”
言韞眸光微動：“你是說殘稿？”
“嗯。”
素嬈點頭，“那人不會將殘稿直接交給李密，找到他，他就是人證，或許還能找到那份殘稿。”
“萬一他燒了，抵死不認呢？”
杜邕很是擔心。
“殘稿留著價值更大，既是李密的把柄，也是他自己的退路，換做是你，你會燒掉嗎？”
言韞的想法和素嬈如出一轍。
素嬈附和般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接下來的事我和世子再商議一番，杜公子，你身上還有傷，先去歇著吧。”
她對杜邕說道。
杜邕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他想做的事已經達成了，留著還礙事，遂很識趣的起身告辭，回了暫時落腳的客居。
廳中剩下他們三人，不必再拘束。
言韞端詳她半響，輕道：“又清瘦了。”
素嬈：“……”
距離上次見面不過幾日的功夫，她就算瘦了也不至於這麼明顯，金絮惡寒的搓搓手臂，“阿韞，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些，她這不是挺好的嘛，哪兒瘦了。”
他挑剔的上下打量了眼。
“別那麼無聊。”
素嬈好笑的剜了金絮一眼，看向言韞道：“京兆府最近抽調不出人手，還得跟你借些人。”
要搜查可是大工程。
言韞微微點頭，“到時候你直接去大理寺點人就好。”
“不過，你剛才在想什麼？”
看那副神色，好似撥雲見日般驟然明朗。
“想李程和徐諶的案子。”
素嬈把自己的想法盡數說了一遍，言韞聽罷，贊同道：“合情合理，各方的口供和時間正好能對上。”
說白了李密說的那個為孫晟買東西去了海晏清河，這個沒辦法證明他不在殺人現場，也沒辦法證明他就在殺人現場。
模稜兩可的說辭。
怎麼解釋都可以。
金絮聽著他們說話，好一陣總算把事情捋清楚，但他還有個疑問：“不對啊，那照這樣說，李程不就是個證人嗎？”
“偏李程當晚還死了？”
“李程的死與此案或許沒有太大的牽連，兩個案子混在一起，導致過多的模糊了我的注意力。”
素嬈輕吐了口濁氣，“殺李程的，是其他人。”
“說起李程，我還有個發現。”
“什麼？”
言韞問道。
“他的症狀和天香樓那些人相似，也就是說，李程生前接觸過骨柯葉製成的東西。”
乍一聽這個名字金絮還沒想起來，言韞便道：“神仙散。”
“哦，神仙散啊！”
金絮遲鈍的念道，唸完整個人都不好了，驚道：“你是說神仙散，盛京也有這個東西？”
“或許是幽州有，但海晏清河那邊，似是有人知道此物。”
“麻煩了，這下麻煩了。”
金絮親眼見識過那些服用了逍遙丸的人毒癮發作時的模樣，那樣稀少的比例服用都險些將漢陽城攪得雞飛狗跳，更何況是神仙散?
言韞看向金絮，“你查的怎麼樣了？”
“南境邊緣有些地方流通著和神仙散類似的東西，但數量比較少，我們的探子還在盯著，其他州府沒有訊息。”
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金絮原本還鬆了口氣，誰料到這東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北邊……
這是要累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