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蓄謀已久的謀殺案。”
蓋衡沉聲說道。
“這麼說來的話，兇手一直在跟蹤李程？那就奇怪了，他為什麼不在城外動手？”
相比起來，城外荒野無人，更適合殺人棄屍，隱瞞蹤跡。
“他未必能一直跟著李程。”
素嬈道：“唯一確定的是，他肯定在蒔花館到太學這條路上現身過。”
蓋衡眼神微微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隔了這麼久，就算有人見過他，肯定也記不清楚了。”
“那得找過才知道。”
素嬈面不改色。
這麼聽來，蓋衡亦生出幾分信心來，“監令說的是，找過才知道，之前不也沒想到還真能找到案發現場嗎？”
偌大的盛京城，一口井。
這樣的機率都被他撞上了，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離開命案現場後時辰已經差不多了，素嬈沒回大理寺，而是直接回了半月小築。
到的時候，正遇上內侍官來賞賜東西。
瞧著那一盤盤的金玉古物往府裡端，她奇怪道：“敢問公公，這是……”
“奴婢見過素大人。”
太監一挽拂塵，笑道：“今日鮮夷使臣覲見陛下，提起前兩日的事，陛下盛讚大人及幾位小公子忠勇，特此恩賞。”
“微臣謝陛下賞賜。”
素嬈朝著皇城的方向拱手一拜。
內侍官笑道：“咱家還要去其他府上，就不耽擱了。”
“公公慢走。”
“素大人留步。”
送走了宮裡的人，素嬈和小南一起用了晚飯，然後陪他喂招，小南性子聰穎，加上這段時日有心研習，進步極大。
“姐姐，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素嬈正替他擦著汗，他忽然低聲說道。
“什麼？”
素嬈好奇的停下動作，端詳著他，小南忸怩片刻，低道：“皇祖父想讓我入宮伴讀。”
素嬈怔住，隨即明白了太上皇的用心，像小南這般年紀的孩子，早該通曉詩書禮儀，君子六藝。
不過因為他情況特殊，靖陽候和長公主都沒有勉強於他。
現在見他情況逐漸好轉，想做些其他的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以小南的情況，名義上說是入宮伴讀，實際就是讓他和幾位皇子公主親近些，這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畢竟他是鍾離氏的繼承人。
“那你怎麼想？”
素嬈柔聲問道，即便知道他們是為了小南好，但她還是更在意小南的想法。
小南抿嘴，沉默了好一會，輕道：“我想去。”
素嬈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姐姐能問下原因嗎？”
“反正無聊，就當找點事兒做。”
小南搬出了太上皇拿來說服他的話。
從他的眼裡，素嬈看出了些複雜的東西，但他不願說，她也不好問。
這小鬼，現在也有心事了。
“你想好了就行。”
素嬈笑著把他的頭髮亂揉一通，小南閉眼任由她胡作非為，兩人鬧了會，天色暗了下來。
她準備回房。
剛站起身，小南就喚了句“姐姐”，素嬈回頭看他，“怎麼了？”
他雙眼微眯，露出個乖巧的笑：“早點休息。”
“好。”
素嬈笑著應了，順著廡廊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沒看到小南的臉籠罩在昏暗的天色裡，沉得像是浸了墨。
那晚從章華臺離開後，他和皇祖父回了千秋宮，皇祖父就提起了伴讀的事。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貫慈愛溫和的老人用最平靜的語氣跟他說：“在這座皇城裡，你的喜歡若沒有力量去守護，就會跟今夜一樣。”
“眼睜睜看她陷入險境，除了憤怒外，毫無作用。”
這兩天他一直在想這句話。
他從前以為只要他聽話，討人歡喜，就是對姐姐好。
可現實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這不夠。
遠遠不夠！
他要承襲靖陽候爵位，要做鍾離氏的家主，要大權在握，要做她的盾她的矛，做她的底氣和依靠。
“姐姐，你再等等我。”
低喃驚了蟲鳴，如春夜的風，悄然消散，不留痕跡。
素嬈沐浴更衣後，臥在窗邊的軟榻上看書，燈火微晃，她似有感應般抬起頭來。
就見一人入了月亮門，順著圓潤光滑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穿花拂葉而來。
一襲錦衣，堆雲砌雪。
腰間的環佩隨著走動伶仃作響，在這寂靜的小院中顯得格外清晰……
人影拾階而上，笑意絢爛，只是一開口便打破了這雅緻的意境。
“大人，我回來覆命了。”
張揚又明亮的眉眼，雀躍的神色，不是荀澤禮又是誰？
素嬈抬頭看了眼月色，忽然有些好笑。
她身邊這些人跟的久了，是不是都忘了她還是個姑娘家，不經通傳，深夜而來，倒真是不講究。
不過皇城司的人奉命保護她，倒也沒人會說什麼就是了。
荀澤禮很識趣的駐足在廊下，隔窗與她相望。
素嬈將手中書本擱在一旁，悠閒自得的望著他，“說吧，此行有何收穫？”
“我去了孫晟常去的酒坊，故作偶遇，請他喝了兩杯，那李密敢把孫晟抬出來，說明早有準備，我也就沒問，只試探了幾句他們那晚在何處喝酒，與誰作陪。”
“然後一一尋上門去。”
“起先他們還咬死牙關不肯認，後來知道涉及命案，怕牽連到自己，這才鬆口。”
荀澤禮說到動情處，一把抓住了窗柩，笑道：“那群草包都是些外強中乾的，稍加恐嚇就藏不住話，說是孫晟教他們這麼說的。”
“那天李密確實和他們一道進了酒坊，可早早就離開了，始終沒回來。”
“我去的時候提前找了個京兆府的書吏藏在旁邊，把他們說的話白字黑字的寫了下來，還讓他們簽字按了手印，這下要抵賴都不成。”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幾張紙遞給素嬈。
素嬈粗略掃了眼，鳳眸盈滿笑意，“做的不錯，看來明天還要再會會這位探花郎了。”
“對了，那孫晟為何要幫李密隱瞞行蹤？”
她隨口問道。
荀澤禮喜道：“這我也查明白了，據說是孫晟遊玩回城時遇到了些土匪，隨行的護衛都被殺了，他僥倖逃掉，遇見了赴京趕考的李密。”
“李密幫他躲過了一劫。”
“孫晟後來就和他成了結義兄弟，回京後處處維護他，還帶他結交各路權貴子弟。”
素嬈聞言，眼波流轉，露出個古怪的笑：“見義勇為？咱們這位探花郎還真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