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微微怔住,旋即笑開:“看來前輩知道我們的來歷了?”

“近日官府的人在找這把刀。”

老鬼毫不避諱的道,“你又是個女娃娃,身邊這幾個公子哥兒……遊兵散甬,花拳繡腿,還有軍中出身的,走起路來周正的像杆槍,太惹眼了……”

他一句話,得罪了所有人。

花拳繡腿們很不服氣,礙於這裡的規矩暫且按下了心中鬱悶,蕭散三人對視了眼,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旁人,發覺確實有些不一樣,不由尷尬一笑。

“怎麼樣,這筆生意做嗎?”

老鬼徑直問道,“不做的話就別在這兒擋著了。”

眾人齊看向素嬈,素嬈暗忖片刻,含笑道:“當然做,前輩也說了,這訊息對我們而言是物超所值,豈能中途放棄。”

“只是那千山雪有價無市,須得給我一段時間,但案子不能耽擱。”

她的意思很明確。

——賒賬!

老鬼斜眼睨著她,“你倒是真會盤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晚輩又不能憑空變出一罈酒來。”

素嬈蹲下身,笑眯眯的看著他,“反正我這麼大個活人在城中,跑又跑不了的,有什麼好怕的,您說對吧?”

“伶牙俐齒。”

老鬼朝她翻了個白眼,倒也不再打馬虎眼,直接道:“十六那日,船市來了幾個年輕公子,穿著身文士瀾衫,其中一人買走了那把刀。”

“買刀的人說話外地口音,出手闊綽,付賬時不小心掉出了他袖中牌子,上面寫著‘太學李程’。”

李程?

眾人互看了眼,怎麼會是李程?

李程買《寒山棲月圖》是為討好徐諶,求他出面遏制朝中女子為官的邪氣,他若殺了徐諶,所求皆成泡影。

“老先生不會弄錯了吧?”

老黑心直口快的問道。

老鬼不耐煩的哼哼,“訊息我給了,信不信是你們的事,趕緊走吧,別忘了我的千山雪。”

他說著就躺倒,背對著他們。

儼然不願再多說。

素嬈整理好心緒,對他笑道:“那我們就不打擾前輩了,酬勞定當儘早送上。”

老鬼沒開腔,動也不動,好似睡著。

素嬈站起身,走了沒兩步,忽然又停下繞了回來,再次蹲下身,“前輩,再做個生意嗎?”

老鬼慢悠悠的回頭,挑剔的上下打量著她:“又想賒賬?”

“又是千山雪?”

素嬈與他同時開口,說罷兩人又同時怔住。

你看我,我看你,隔著遮面的紗幔,都能察覺到彼此的無語。

素嬈苦笑著嘆道:“前輩就不能換個要求?”

一罈就夠她頭疼的。

老鬼思索了下,卻沒一棒子打死,鬆口道:“你先說要問什麼?萬一這訊息我不知道,談再多都無用。”

素嬈微微湊近他,壓低聲音道:“前輩知不知道一種叫做神仙散的東西,可焚燒,可吸入,能讓人如置幻境,飄飄欲仙?”

聞言,老鬼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

看他這副神情,素嬈心中有了答案。

那神仙散畢竟不是太正道的東西,大規模在市面上流通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會引起朝廷注意。

如海晏清河這種黑市,絕對是最好的渠道。

李程的症狀看起來,吸食已有些時日,他來這兒,或許不單單是為了開眼界……

“看來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

老鬼哀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素嬈知他了解些什麼,訝然追問:“為什麼做不成?”

“太麻煩。”

他直接撂下這麼一句,之後不管素嬈如何誘哄,他都不肯再開口了。

素嬈知道他主意已定,追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能站起身來,等後面再作打算。

不論怎樣,此行的目的他們已經達到了。

“走吧。”

素嬈給眾人使了個眼色,左右回不了城,他們索性在船市又逛了逛,路過那被售賣異域女奴的地方,忍不住停了腳。

那女奴被渾身只有一層薄紗,伏在籠中,五官瑰麗美豔,面部輪廓遠比他們要深邃,鼻樑更挺,面板白皙,是一種截然不同卻又驚心動魄的美。

“她家裡怎麼捨得將她賣掉。”

肖清不禁心生憐憫。

看著周圍那一道道充滿蠅欲的眼神,不難想象落在他們手裡會有什麼下場……

“窮苦人家活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的比比皆是。”

荀澤禮對此倒是司空見慣,“朝中不少權貴富紳以豢養異域女奴為好,爭相攀比,更有些孩子尚不足年,荒唐之事可謂層出不窮,宅門一關,誰又能看得見?”

“朝廷不管嗎?”

肖清想著,他家小妹和這女子一般年紀,若作他家爹孃,哪怕就是啃草根樹皮,也斷捨不得把她送到這種虎狼窩裡。

“賣身契一簽,錢貨兩訖,各自為安。”

顧城對這些腌臢事也隱有聽聞,雖然很不恥,但說白了,就是有恃無恐,誰也管不著。

他望向那女奴,感嘆道:“這張臉若是出身富貴,那就是錦上添花,人人羨贊,若是生在尋常人家,那是禍根,是詛咒,是劫難……”

這般說著,他突然想起浣花縣的事。

不由得看向素嬈。

隔著輕薄的紗幔,瞧不見什麼臉色。

須臾,素嬈轉身繼續往前走,眾人接連跟上,眼見著時辰差不多了,準備離開,在外面找個地方落腳。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船市內禁止動手,違者殺無赦!”

數道罩著黑袍的人影從角落裡躥出,直奔那處,人影攢動間,嘈雜的人流朝前面湧去,定睛一看,出事的正是那售賣鮮夷玉瓶的人。

“你再不鬆開,別怪夜行人出手。”

他此刻正被人扯住了衣襟,即便如此,他的左手還是死死的攥著玉瓶,神色絲毫不慌。

黑袍人將那一行人團團圍住。

那穿著暗紫色飛鷹紋窄袖長袍,戴著面具的男人不顧威脅,手上越發用力,“說,這東西的賣家究竟在哪兒?”

他一開口眾人就聽出他來自異域。

雖然中原話說的十分流利,但口音很難掩蓋。

黑袍人見他執意糾纏到底,當即拔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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