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抹天光射穿雲層,灑在寂靜的山林間。

素嬈等人收拾妥當,去棚子裡餵馬時,鮮夷眾使臣也起身了,簡單的用了些早飯,眾人驅馬朝盛京城的方向趕去。

城門尚未開,外面聚集了好些人等候。

薄霧浸溼了城牆上的綠苔,泛著幽綠的水光,素嬈勒馬靜靜等著,旁邊的紫袍人突然開口,“本使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素姑娘若得閒暇,可否能為本使介紹一二?”

顧城等人悄然豎起了耳尖。

素嬈怔忪片刻,倏地笑道:“說來慚愧,我也是初到京都不久,對各處不甚熟悉,使臣怕是找錯人了。”

“那不妨,聽聞盛京城中軟香紅土,有地上天宮之稱,吾心向往許久,姑娘既沒有好好遊覽過,屆時可一道遊賞。”

紫袍人依舊穿著那身飛鷹紋服飾,左鬢髮間編著天珠,梳至腦後,用綴著寶石的繩一挽,墜在披散的髮間。

站在一眾鮮夷人中極為出挑。

此刻他端坐馬上,還帶著那面具,望著意味深長的笑:“還有,我沒找錯人。”

素嬈驚詫的望向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使臣……”

“城門要開了。”

紫袍人打斷她的話,沉悶而厚重的聲音在眾人雀躍的歡呼中響起,朱門緩緩開啟,他望著那逐漸掀開在眼前的繁榮樓巷,天街碧瓦,輕道:“姑娘快些回城吧,你我還會再見的,屆時……”

他輕笑兩聲,沒再往下說。

顧城等人蹙眉看著這幕,事態的發展真是越來越詭異了啊……

這難道就是傳聞中的一見傾心?

然而素嬈沒給他們太多考慮的機會,拋開心中的疑惑,抱拳道:“那就告辭了。”

她說著雙腿一夾馬腹,朝城內而去。

顧城等人見狀,紛紛跟上,一行人很快訊息在人流中。

紫袍人勒馬觀望了許久,才在下屬們的殷切催促中,緩緩驅馬進了城。

“王上,咱們現在去哪兒?”

“先找個客棧落腳,等使團的人馬匯合。”

紫袍人冷聲吩咐,瞥了眼旁邊的隨扈:“另外去找人打聽下關於那姑娘的訊息,事無鉅細,本王全都要知道。”

“是。”

立即有人應聲。

烏冬木看了眼離開的人馬,又看了眼紫袍人,眼神閃爍了下,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們離開後,海晏清河的訊息很快傳入城中。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使臣屠刀懸頸的剎那,一抹流光飛來,‘鏘’的一聲,哎?你們猜發生了什麼?”

“什麼?”

“你快說啊,就別在那兒賣關子了。”

茶樓中不斷響起催促聲,說書先生卻半點不急,笑容滿面的端起茶碗喝了口,潤潤嗓子,這才慢悠悠道:“只見一女子白紗覆面,猶似踏月而來,揮袖間便將黑袍人擊退,擋在了使臣面前。”

“咦——”

眾人倒吸口涼氣,“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海晏清河的高手出手阻攔,質問女子可是要救他,女子雖身似弱柳,性情卻堅毅果斷,答是,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欲止戈罷武。”

“熟料船中人面不改色,言稱海晏清河不懼任何威脅’,更有高手暗處出手,欲置女子諸人於死地!”

“彼時女子面不改色,揚聲一喊——”

抑揚頓挫的話音傳遍樓中,看客們情緒隨之激動起伏,“她喊什麼?”

說書人環顧四周,但見氣氛沸騰到極點,當即一拍長案而起,“她喊‘吾乃朝廷新晉監令,兩國百姓危亡繫於一刻一身,任何一人,都可代表大雍朝廷,寧死不退!”

“好!”

“說的好!”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傳遍大街小巷,各處都在流傳這些故事,一時間素嬈及皇城司眾人名聲大噪,為百姓所稱讚樂道。

素嬈等人還被矇在鼓裡,回到半月小築更衣,按時去大理寺點卯上值,繼續查案。

而半月小築沒有備荀澤禮的衣裳,他只能先行回府,沐浴更衣。

此時,早朝已散。

群臣出了宮門,成群結隊的往外走,嘴裡商議著朝上提出關於補缺官員的名單。

宮門外,各府的轎子和馬車依次等著。

荀府的管事搓著手,來回踱步,好容易在一干大臣中找到自家老爺,等他走近,連忙道:“老爺,老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荀亓原本還算明朗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是不是又是那個小兔崽子在外面闖禍了?我就說他昨晚一宿不回肯定有問題,快……”

他提著袍子就要上馬車,“快告訴我那個孽障在哪兒,看我不去打斷他的狗腿……”

他話音連珠炮彈似得,根本沒給人解釋的機會,管家張了好幾次嘴話都別堵了回來,眼看他氣勢洶洶想砍人,連忙攔住,“不,不是闖禍,是,是……”

“哎呀,三言兩語老奴說不清楚,大人您還是自己去聽吧。”

馬車迅速朝鬧市趕去,在茶樓外足足停了一個多時辰,荀亓端坐在裡面,雙手抓著膝蓋上的袍子,訥訥道:“管家,管家我沒聽錯吧?他們說的確實是我兒子?”

什麼英明神武,天神降世。

什麼虎父無犬子,上陣父子兵。

什麼忠勇無雙,少年英雄……

他聽著這些話感覺在做夢。

管家在外面笑的合不攏嘴,肯定道:“老爺您沒聽錯,說的正是公子呢。”

“快,回府。”

車內拍著門,傳來荀亓激動難以自抑的聲音,“快回府,立刻。”

管家連忙吩咐車伕掉頭,喜道:“是啊,得趕緊回府跟夫人報喜呢。”

“不是,我要去祖宗祠堂。”

荀亓聲音都在顫抖。

“去祠堂幹什麼?”

管家奇怪問道。

荀亓:“去看看是不是祖宗牌位顯靈了……”

此等事情,同樣在其他府邸上演,上朝歸來的沈將軍命人把沈垣從床上揪起來,抓著他的肩膀,唾沫橫飛:“垣兒啊,為父沒想到,你竟有這般膽色,這才是我沈氏的好兒郎。”

“啊?什麼?”

沈垣迷迷糊糊的被唾沫洗了個臉,又迷迷糊糊的被送出府,趕去了大理寺上值,在街上偶遇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同樣一臉的不明所以。

青天白日的,撞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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