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亂哄哄的,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素嬈快步越過內侍,朝那方向趕去。

待她趕到的時候才發現,太上皇和陛下也被驚動趕來,長公主扶著樹幹哭的雙眼通紅,她身旁不遠處,幾個年歲和小南差不多大的孩子蜷縮著身子,被禁軍護在身後,瑟瑟發抖。

而場中一片狼藉。

禁軍和靖陽候將小南圍在中間,身上各有傷損,小南腳底下躺著一大片侍衛,個個皮青臉腫,嚴重的連身上的鎧甲都裂了。

“小南,你清醒些。”

靖陽候嘴角溢血,抬手虛按不讓禁軍再靠近,生怕刺激到他。

小南衣角染血,身上的袍子髒兮兮,眼神冷漠的盯著某處,一言不發,揮拳而起!

素嬈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正是那幾個小公子。

他這次動手的架勢比之前更盛,拳風獵獵,所到之處無人可擋,禁軍束手束腳生怕傷了他,始終難以將他拿下。

眼看著他將包圍圈撕開一道口子,殺意騰騰的朝旁邊衝去,靖陽候上前阻擋,小南卻好似不認識他一般,下手毫不留情。

“鍾離沐!”

靖陽候一邊抵擋他的攻勢,一邊試圖讓他清醒些,小南對他的喚聲充耳不聞,一心想要突圍出去。

那方向站著的不止是幾個王孫,還有陛下和太上皇。

真讓他衝過去,事態就嚴峻了。

素嬈再不敢耽擱,身形一晃,踩著踏鶴仙的步法迅速突破禁軍的包圍,伸手朝小南抓去。

小南一拳逼退靖陽候,似是感覺到背後的氣息,反手出拳,用足了力道。

“小心!”

靖陽候只來得及看到一抹清影閃過,小南便與她纏鬥起來,素嬈熟悉小南出招的路數,應付起來倒不算吃力。

只是他這樣下去很難收場。

素嬈略一思索,化拳為掌,一把抓住他迎面而來的拳頭,猛地朝後拽去,他身子出於慣性朝前飛撲,就在這時,她順勢鉗制住他的另一隻手。

兩人陷入僵持。

“小南,你要對我動手嗎?”

她聲音夾雜著內裡,灌入小南耳中,這聲音旁人聽不到,對於小南而言,卻是振聾發聵。

他渙散的眸光凝實了些,略顯茫然又遲滯的看著素嬈,好半天,才不確定的喚了聲“姐姐”。

看他冷靜下來,素嬈鬆了口氣,放開鉗制著他的手,蹲身檢查他身上的血跡,幸好,沒受傷。

四周的人見狀互相攙扶著起身。

太上皇和長公主要上前,被禁軍攔住,“小公子情況未明,您還是先遠觀的好。”

乾定帝眸光微閃,也道:“父皇,他說的有理,待小南情緒徹底穩定後再說吧。”

長公主不理他們,推開禁軍就要過去。

她和靖陽候剛走近周身一米的位置,小南身子霎時緊繃,雙目冷厲的看向他們。

這種無聲的排斥和抗拒令長公主心如刀絞。

“小南。”

小南別過頭不理她,反而僅僅抓著素嬈的手,唇抿成一條直線,倔強的不肯開口。

素嬈察覺到乾定帝傳來的視線,定了定神,對小南道:“告訴姐姐,到底怎麼回事。”

小南抬頭,緩緩看向那幾個小王孫。

“他們要關我。”

所有人的視線朝幾人看去,乾定帝面色微沉,“離瀧,你說。”

“皇伯父……”

離瀧幾人顫抖著走出來,埋著腦袋像是鵪鶉般,囁嚅著聽不清聲調。

“我們,我們就是想和他開個玩笑……沒想把他怎麼樣的。”

“就是啊,誰想到他居然發了瘋一樣砸門,出來就動手,壓根就不把宮裡的規矩放在眼裡,要不是巡邏的禁軍湊巧路過,他恐怕要把我們都殺了。”

“皇伯父,您要給我們做主啊。”

幾個小孩你一眼我一語的說著,小南面無表情,只定定的看著他們,“怪物,瘋子,賤種。”

他聲音平靜,字句清晰。

刻薄的字眼讓在場的人不由得愣住,素嬈眉心微攏,對小南道:“他們這樣說你的?”

小南點頭。

靖陽候和長公主的面色陡然變了,看向離瀧幾人,觸及到他們壓迫的目光,離瀧當即心虛,他哪裡想到平日裡啞巴一樣的人居然還會告狀。

“他胡說的,我們怎麼會說這種話。”

“小南不會說謊。”

素嬈聲音冷沉,對乾定帝拱手道:“陛下,小南生性內斂寡言,不喜多事,事態能發展到如今這樣,平日裡必然有跡可循。”

她的意思是要將此事查清楚。

長公主迅速反應過來,咬牙道:“皇兄,小南入宮伴讀橫遭此禍,既然各執一詞,不妨弄清楚,免得平白冤枉了哪個。”

靖陽候沒說話,安靜的站著。

但他乃是沙場鐵血之人,光是站著,一身威勢就不容忽略,態度已然明瞭。

乾定帝的視線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

須臾,沉道:“去查,看看平日他們還幹了什麼。”

眾人俯身應是。

禁軍著手收拾後花園的慘狀,小南亦步亦趨的跟在素嬈身邊,除了她,誰都不理。

長公主雙眼含淚,幽幽的望著他。

此次是家事,不好鬧得人盡皆知,所有人移步去了最近的秋香殿,派去查訪的人很快得了結果回來。

自打小南入宮伴讀後便遭人排擠。

他被叫作小啞巴,還藏他的書本,偷鋸他的椅子腿,將糖糕和肉脯倒掉,讓他捱餓。

小南不理他們,他們就變本加厲。

這次將他的書匣子丟在了一處閒置的宮殿裡,騙他進去,然後把所有門窗鎖死。

小南應激之下情緒失控,破門而出。

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素嬈冷漠的看向離瀧幾人,長公主和靖陽候更是怒不可遏,“皇室子弟當為天下人之楷模,你等小小年紀,心思怎的如此歹毒?”

“敢做不敢認,還欺君罔上,誰給你們的膽子。”

她話落,離瀧幾人又是齊齊一抖。

“皇伯父,皇伯父我們知錯了。”

他們跪行到乾定帝腳下,到底小孩子,面對這種陣仗,嚇得涕泗橫流,相比起來,小南從出事到現在一直十分鎮定。

高低立判。

當然,這是在忽略掉他出手重傷禁軍的情況下。

乾定帝冷著臉道:“你們不思悔改,敏頑不靈,念在年紀尚小的份上,罰你們抄宮規十遍,禁足三月。”

長公主蹙眉,這處罰未免太輕了些。

她剛要說話,靖陽候悄然抓住她,無聲的搖了搖頭……

長公主仍不死心,扭頭喚道:“父皇。”

太上皇左右看了眼,正欲開口,乾定帝就提前截斷了他:“父皇身體一向不好,還是早點回千秋宮歇著吧,莫要讓這些小事擾了清淨。”

他擺明不想讓太上皇插手此事。

眾目睽睽之下,太上皇不便拂了乾定帝的顏面,只能按下話頭,不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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