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認識人吧?”

耳邊突然傳來道聲音,素嬈側目意外的看向陸珩,陸珩笑道:“他們身居高位,頤指氣使慣了,哪裡會放下身段和一個新人周旋,別在意,我和言鶴卿剛入朝時也是這樣。”

“這些老傢伙自恃輩分和資歷,總想著要壓人一頭,這麼多年臭毛病還是沒改。”

素嬈聽著他們開始商議審訊李密的事,邊聽邊分神揶揄道:“你們還用得著忍受這些?”

“怎麼不用?官場上最不缺的就是陽奉陰違,口蜜腹劍的人,沒點本事早就被拽下去了。”

陸珩玩味的扯了下嘴角,故作深沉道:“反正本公子是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多年,才掙得了如今的光景。

“那真是辛苦陸兄了。”

素嬈隨口敷衍道,她信他的鬼話……

陸珩見她目不轉睛的關注著場中的動靜,遂為她介紹道:“看到那兩個爭吵的人了嗎?鬍子花白的是御史大夫唐澤方,另一個你應該認識,大理寺少卿孔江。”

“唐澤方身旁從近到遠坐著的是,臺院侍御史鄒長松,侍御史應壟,他們對面的是你未來要共事的人。”

“刑部的?”

素嬈順著他的話迅速將人記了一遍,然後問道。

陸珩手指輕摩挲著,隨意點頭:“尚書之位出缺,眼下刑部所有事務暫由侍郎苻弦代理,在他旁邊的,是刑部主事宋巡,他可是出了名的刑獄好手。”

“當年素大人入獄後,他貢獻了不少力氣。”

提起素奉延,聽到苻氏姓,還有這個宋巡……素嬈心裡像是突然被人擰緊,絞痛伴著窒息感從胸腹蔓延到了喉頭。

她不知陸珩特意點出宋巡此事有何用意,但她那沉寂了許久的殺意和怒火在這一刻蠢蠢欲動。

素嬈攥緊拳頭,強忍著翻湧的情緒,面上卻不露分毫,似笑非笑道:“是嗎,那他那雙手一定很厲害,改日我定要見識一番。”

陸珩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眼,“你的忍耐力比我想象中要好,宋巡只是個小玩意,什麼時候都能收拾,只是以後在刑部行走須得當心些,凡事謀定而後動。”

這話言韞也跟她說過。

素嬈暫時按下躁動的心思,看著他,“陸兄就是專門為了提醒我這些?”

“是啊。”

“陛下著令三法司議事,你身為禮部侍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她順勢問道。

兩人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因此湊的很近,在外人看來,倒像是咬耳朵說悄悄話一般,誰也沒留意到上首的世子爺淡薄的眸色深了些……

陸珩注意到了,但權當沒看見,含笑解釋道:“此次科考壞了規矩,後續的事情還要禮部跟進,何時重考,何時安排,徹查各州府的考卷情況,這些都須得審時而定。”

“那怎麼會是你來?禮部尚書呢?”

這麼大的案子,作為禮部的一把手不出面,的確說不過去。

陸珩語氣涼涼道:“他啊,和這次殿試的其他讀卷官這會都被押在宮中候審呢。”

殿試的題目提前一日由陛下欽定,隨後交給讀卷官封存,在此期間,只有他們和陛下知道考試的內容。

如今洩題舞弊,最先獲罪的自然是他們。

素嬈似有所悟,沒再說話,正想著這些事呢,突然發現氣氛不太對,一抬眸,突然發現堂中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陸珩單手支頜,故作訝然的道:“糟糕,被發現了。”

任誰都聽出他話音中濃濃的笑意和玩味。

這種時候,沒人會計較陸珩的失禮,其中一人道:“李密既然是由素大人抓捕歸案,又是由你最先審訊,難道沒問出他幕後指使是誰嗎?”

御史臺和刑部,還有孔江,為誰來審訊的事情爭吵良久。

此次舞弊案對朝廷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但對他們而言,不外乎一次機會。

誰能最先找到真相,誰就有在陛下面前脫穎而出的機會。

大理寺不願放人,御史臺想要嚴刑逼供,刑部和他們向來不對眼,竭力相爭。

最終商議的結果是,三司各出一人。

同時審問。

免得有人為了查到真相,用刑太過,弄死了李密。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放心,怕她存著相同的心思來分一杯羹,想從她這兒得到更細緻的線索。

畢竟她能抓到李密,足見是有些真本事的。

數道目光灼灼的黏在素嬈身上,素嬈面對這番質問,平靜回道:“我查到的只是和徐老命案相關的事,關於科舉案,李密咬死自己是湊巧押中題目,無人洩密。”

“押題?”

宋巡冷笑一聲,“這麼荒唐的理由你也相信?”

素嬈森然掃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宋巡觸及那道目光時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她道:“李密殺徐老的那夜,其堂弟李程也在竹屋中,李程意外得知李密舞弊一事,以此為威脅,逼迫李密設法為蒔花館的一位姑娘贖身。”

“那姑娘的供詞中提到過李程醉酒來找她,說起過某位‘大人物’,至於是誰並未言明。”

“當晚他見過的只有徐諶和李密二人,徐諶自是不可能,剩下一個李密,他無財無權,當不起這個稱呼,仔細算來,或許只有他背後的人。”

他背後的人和給他洩題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個。

那就不得而知了。

“人都捏在手裡了,居然還沒問出來。”

宋巡沒多言語,只冷笑了兩聲,言語中充滿了鄙夷和輕蔑,“這種犯人,若在我們刑部手中,要拿到供詞根本用不了兩刻鐘。”

他話音尖銳,針對意味明顯。

言韞眸底掠過抹冷光,正要出聲,便聽素嬈輕笑了聲,“是啊,重刑之下,宋大人想要什麼供詞能拿不到,想指認誰指不了。”

她這話可就明擺著誅心了。

說他宋巡手段嚴酷,隨意把持刑獄,以權謀私,排除異己。

“素嬈!”

宋巡拍桌而起,怒道:“你要為自己的話負責任,刑獄之重,豈可如此兒戲,你攀誣同僚,實在是……”

“攀誣?難道不是宋大人自己說的嗎?要拿到證詞甚至不需要兩刻鐘,我還以為在你心裡,供詞比真相更重要呢,如果只要供詞,那何須諸位大人坐在這兒浪費時間?”

素嬈氣定神閒的笑,“還有,上官在此,宋大人又是拍桌又是耀武揚威的,這是在觸誰的黴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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