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絮聽出她話中的凝重之意,心底暗歎了聲,罷了,他們之間的事還是要自己想清楚最好,旁人再著急也是無用的。

兩人在船尾站了半刻鐘。

待身上酒意漸散,尋了處木梯從畫舫走下,梯子沒入湖水中,四周數艘烏篷船遊蕩著,見來了生意,自有眼尖的迅速趕來。

“兩位公子去哪兒?”

老叟撐著槳笑問道。

素嬈與金絮彎腰進了裡面,徑直吩咐道:“去天香樓的畫舫。”

“得嘞。”

船緩緩動了,夜風吹來夾雜著老叟輕快的笑聲:“兩位公子坐好,咱們這就出發了。”

鏡泊湖湖面寬闊,陸珩等人飲宴的畫舫泊在最中央。

其他畫舫遠遠避開,似是怕衝撞到他們,只得零星的散落在湖水上,各據一方。

“兩位公子能從那艘畫舫下來,想來身份不俗,怎的還會想去天香樓啊?”

烏篷船速度不快,晃晃悠悠的飄在水面上,撐船的老叟笑著搭話。

“老伯此話何意?”

素嬈接過話茬,笑問道。

“這附近有名的花魁娘子早都應招登上了那座畫舫,天香樓內再尋不到其他的好顏色了。”

“百花爭豔,各有雅趣嘛。”

兩人對視了眼,金絮展開摺扇輕輕的搖著,笑的隨意又散漫:“再說了,天香樓的酒菜可謂漢陽一絕,正好去嚐嚐。”

“公子說的是,聽說醩鵝掌和玉容蟹黃羹是他們的招牌菜,再配上此地盛產的竹葉酒,饞的人連舌頭都能吞下去。”

“老伯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待會定要好好嚐嚐。”

兩人相視一笑。

這天香樓金絮以前和人談生意時也來過,美人環伺,意趣雅緻,倒是個極快活的地方,酒菜名聲在外,滋味倒也過得去。

但要看怎麼比。

在這漢陽城的地界上還算尚可,不過放在他這嚐遍山珍海味的舌頭上,就也顯得十分平常了。

“到了!”

小船停靠在畫舫旁邊,金絮伸手又要給銀子,被素嬈攔下,“早說過要請你喝酒的,今日便不要與我客氣了。”

她轉頭與船家付了賬。

金絮聞言也沒多客氣,反而笑道:“那是我佔便宜了,不久前我才從你手裡貪了一壺玉泉酒,可惜還沒喝完就走了……”

“這會後悔也晚了。”

上了畫舫,目光觸及之處,皆是香豔旖旎之景,美人在懷,嬌俏嫵媚,眉眼間的情意似是要比那燈火更濃烈痴纏。

“呦,這是哪家的公子哥兒,瞧著好面生啊……”

有人攬著一個姑娘腳步踉蹌的從他們身側走過,沒兩步又折了回來,色眯眯的抬手想去摸素嬈的臉。

“你這雙手不想要了嗎?”

金絮一步攔在兩人中間,用摺扇拍掉那鹹豬手,力道之大,素嬈隱約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我的手,我的手……哪兒來的狗崽子,你不知道老子是誰嗎……”

男人酒意瞬間消散了,劇烈的疼痛讓他連話都說不明白,正想叫人,冷不防被旁邊的姑娘打斷,她忙笑著打圓場:“金公子來了怎麼也不招呼一聲,瞧這誤會鬧得,快,翠枝,請公子上二樓喝茶。”

一婢女應聲而來。

這番動靜瞬間驚擾了周圍的人,許多人好奇的張望過來,一看到冷著張臉的男子,頓時有人驚撥出聲,與同伴竊聲低語著。

金絮並不意外被她道出身份,眉間鬱色未散,冷冷的望著那男人。

“誤會?我可沒覺得是誤會。”

“金公子,您看這……”

姑娘有些為難的看著兩人。

吳掌櫃雖說行為有欠考慮,但看那隻手也是頃刻間腫的老高,足見那一扇力道不輕。

打也打過了,再糾纏下去,恐怕還會影響其他人。

但眼前這位她們開罪不起,思來想去,只得讓婢女趕緊去找人來救場。

其他人樂得在旁看熱鬧。

那男子聽到姓金氣勢瞬間就萎了,縮著腦袋不敢再罵,哼哧哼哧的直喊疼。

“金家怎麼了,金家公子就能隨意出手傷人了,眾目睽睽之下你打斷我的手,總也得給個說法吧!”

“好啊!”

金絮眯著眼笑了聲,手中摺扇倏地一收,在眾人的注視中,他兩步朝著那男子靠近,天香樓的姑娘還想來勸和,被他用扇子隔開。

“你,你想幹什麼?”

男人捂著手往後退去,渾然不覺身後離水邊越來越近。

“你不是想要個交代嗎?”

金絮步步緊逼,忽然抬起一腳踹在他胸口,他整個人毫無防備,踉蹌著退了兩步,倒栽蔥似得扎進了水裡,一陣巨大的水花後,奮力的在裡面的撲騰著。

“救我,快救我,我不會游水……”

無人料到金絮出腳這般果決,不由得愣住,直到那男人在水裡慘叫方才回神,天香樓的小廝忙跳水去撈人……

其他人看向金絮的眼神帶著幾分怵意。

金絮對此恍然未覺,扇子在手心敲著,看那人狼狽的掙扎呼救,冷冷扯出一抹笑,隨後扔出個銀錠子,砸在船板上。

“喏,這些是醫藥費,剩下的拿去買點東西補補腦子。”

說罷,他再不理會那亂糟糟的一切,轉身往人群走去,熟料四周竟然找不到素嬈的人影?

她哪兒去了!

金絮氣息有瞬間的紊亂,不過轉念一想,以她的身手斷然沒有可能被悄無聲息的擄走,定是發現什麼先行離開了。

想到這兒,他忙往畫舫深處走去。

熟料這時身後傳來道聲音,“金公子好大的派頭,自己家裡事兒沒處理完,跑來尋歡作樂就罷了,怎麼還出手傷人呢?”

一人登船走來。

他穿著身湖綠色的長袍,雖是笑著,面上卻有些冷。

金絮回頭望見來人,不禁樂了,“呦,何公子,咱們還真是冤家路窄,你躲在家裡數日不肯見人,今夜肯出來,難道是掉了的那兩顆門牙長好了?”

“金絮!”

何銘面色瞬間難堪,不提還好,一提起起來他又覺得那兩顆牙的位置隱隱作痛,這話說的忒損,他這般年紀哪裡還會長牙?

分明是藉機恥笑他!

“隨口說兩句玩笑話,何公子動這麼大火氣幹嘛?難得一見,不如去喝兩杯?”

金絮原想著去找素嬈,但看到何銘之後就改了主意,他爹何賜文是華壽堂的東家,牽扯進兩件大事,其他地方不好下手,說不定這個蠢貨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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