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定帝頭疼不已。

底下以言韞為首的世族一派鮮少的和新貴們聯合起來,荀氏、衛氏、甚至是沈氏,文官武將,佔據了大雍朝廷的半壁江山。

不能不顧,不能全顧。

“戶部怎麼說?”

他看向戶部尚書虞度,其他大臣追隨而來,將躲在人群裡打瞌睡的虞大人驚得一個激靈,在乾定帝再次開口前,他理了理衣襟,忙趨步上前,拱手道:“啟稟陛下,戶部窮啊……”

他一張嘴就有不少人黑了臉。

虞度全當沒看到,自顧自哀嚎道:“前年隴洲發大水,去年陵州蝗災,陛下連免了這兩地三年的稅收,今年南境稅政還未收上來,又趕上薊州雪災,糧食牲畜凍死餓死,丘州兵亂,各地都發文哭窮,這便也算了……”

“年前修繕大相國寺,二月擴建皇家陵園,三月修渠,四月又是購置軍馬,國庫真的是沒錢了,您就是把刀架在微臣脖子上,微臣也還是這個說法。”

“沒發生這些事之前,你們戶部也是連年哭窮,連軍餉都發不出來。”

大將軍冷笑一聲。

虞度朝他虛虛揖手,神色驚惶:“將軍這可是冤枉微臣了,朝廷再窮,臣也不敢壓著軍餉不放啊,肯定是底下的人辦事懈怠,您要有什麼不滿,當著陛下的面兒您儘管說,臣去查,查到了絕不姑息。”

大將軍衛釗眼神愈冷,颳了他一眼,懶得與他浪費唇舌。

像虞度這種老油條,辦事還是一如既往的滑溜,殿前爭議這些,當著陛下的面兒肯定是賠罪認錯,轉頭又拖著卡著,這種虧他吃的多了,也就不上當了。

今日是為了華城之事站在這兒,不能被帶偏了話題。

“戶部當真一點銀子都撥不出來?”

荀亓不緊不慢的問道。

虞度一看是他問話,顯然不能糊弄,第一時間悄然抬頭看了眼乾定帝,思索片刻道:“能動用的銀子很有限,還是特意湊出來支援薊州的,要不讓那些受災的百姓再等等,先緊著華城這邊……”

他這話說的很沒底氣。

聽著都荒唐。

‘老狐狸。’

所有人心中暗罵,這戶部尚書從來是個中立派,兩邊不沾,一心的和稀泥,他明知雙方在爭華城疫症的事,被點名後卻不直接表態,而是開口就哭窮。

最後更是說什麼讓‘受災的百姓再等等’之類的話。

看似荒謬可笑,實際上他話說到這份上,誰還能再打戶部的主意,四兩撥千斤,倒是把和此事關係最為密切的戶部摘了出去。

“胡說什麼,退下。”

乾定帝果然著惱,虞度順勢作揖,埋著頭退回原本的位置上,繼續打瞌睡。

一切回到了原點。

陸初清等人老神在在,氣定神閒,荀亓他們卻站不住了,視線頻頻朝著言韞的方向掃去,心裡不住嘀咕,都這種時候了,世子爺怎麼還不說話。

時間寶貴,他們耗得起,華城可耗不起啊。

念頭剛落。

站在群臣中的一人信步而出,揖手道:“陛下,薊州天災乃是朝廷大事,既然是大事,微臣以為各世族也合該出一份力。”

他此話一出,四姓八族的眾官員皆不同程度的有些愣怔。

前些時日,薊州來報,說是朝廷撥出的賑災款已經沒了,然境內災情未過,百姓易子而食者眾,求陛下開庫賑災。

那時候戶部也是哭窮。

所以乾定帝將主意打到了世族身上,頻頻招各家入宮商議,但世族怎麼會同意這般要求,若是點頭,日後國庫空虛,朝廷一缺錢就找他們要,那日子還怎麼過?

世族之間各有爭端和計較,關鍵時候,卻始終默契的保持著同一戰線。

誰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為首的言氏居然鬆口了?

言氏其他幾位叔伯公子面對周遭震驚和詰問的視線,面上沒什麼波瀾,好似是一早商議好的,讓其他人摸不著頭腦。

實際上他們也驚疑不定,一頭霧水。

言氏在擇選家主的時候,不是遵從立長立嫡的規矩,而是更為看重能力,上一輩的家主原該是三房的言柏,他驟然棄政避世,家主之位就落在了長房身上。

而這一代。

長房及二房的幾位公子縱然出挑,但言世子華冠九洲,力壓群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自幼言氏族人就以他為首,他是眾望所歸的下一任家主。

更甚至他一過十五,便有族中事物的決策之權。

冠禮之後,家主更是放權於他,幾乎不再過問族中事,由他全權做主。

因此不論這個決策有多荒唐,對外他們都會堅定擁護。

乾定帝雙眸微眯,莊肅的面上浮現抹淡不可聞的笑意,“倘若薊州的危機能緩解一二,華城那邊的情況或許也能有所轉圜。”

“陛下說的是。”

言韞揖手應聲。

群臣看著這幕喜憂參半,一直等到散朝,陛下著令調遣人手和藥材,於兩日後趕赴華城,荀亓等人漸次對言韞拱手致謝後匆匆回府,準備派親信隨之前往。

而言韞則被各世族的人攔住。

小半個時辰後,各世族的人一改來時的鐵青和憤鬱的面色,平靜離去,等在外面的言氏眾人走了上來,言大公子溫聲道:“先回府吧。”

出了宮城,徑直去了言國公府。

言韞和大伯進了書房,其他幾人依次而坐,齊齊看向言韞,言韞道:“其他幾家已經回府調集糧草和銀錢,擇日出發去薊州。”

“你怎麼說服他們的?”

大公子驚詫道。

其他人也面露不解之色,此事要是容易辦到,就不會耗這麼久時間,世族永遠視自身利益高於一切,要他們割肉,無異於虎口奪食。

崔氏與他們同進同退,點頭無可厚非。

鍾離氏看在弟媳的份上,有所退讓,也能說得過去,其他幾家……

“這次國庫空虛,要重建薊州,陛下勢必不會輕易放過世族,答應只是遲早的事,各家也清楚這點,僵持著無非是想將自身的損耗減到最少。”

言韞心平氣和的同他們解釋,“既然最後都是要給,那不如給的心甘情願些,一來在陛下那兒賣個好,不至於傷了顏面。”

“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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