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寒意之餘，鄭直偏頭看了一眼那漂浮在不遠處的雪恆頭骨，瞳孔忍不住一縮。
不過，他畢竟也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狠角色。
雖有恐意，但很快便是鎮定下來，儘可能讓自己語氣變得平靜些：“雪姐，我準備好了，來吧！”
雪鋅手持冰刃，看著緩緩閉眼的鄭直，美眸之中閃過一絲猶豫。
但很快，似是想起了什麼，那一抹剛剛升起的猶豫便瞬間煙消雲散。
轉而變得堅定。
手握冰刃，鋒利的冰刃開始在鄭直頭顱之上划動。
隨著雪鋅的刀刃在鄭直腦袋上不斷滑動，鄭直的血肉也在逐漸褪去。
一顆頭骨，暴露在空氣之中。
而頭骨之中，鄭直元神所凝聚的小人，散發著淡淡光芒。
不過，因為經歷過一輪換骨折磨的原因，鄭直元神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雪鋅手掌一抓，便是將鄭直的元神從腦子裡取下，放置一旁。
而隨即又將雪恆的頭骨接到了鄭直的脖頸處。
最後一步，完成！
“小直，抱歉，別怪雪姐……”
看著雪恆頭骨歸位，雪鋅忽然開口，俏臉之上寫滿愧疚。
“什麼意思？”
忽如其來的一言，讓處於元神狀態下的鄭直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但看著雪鋅那滿是愧疚的俏臉，以及略夾雜一絲激動與期待的神色，鄭直瞳孔猛縮。
他的腦海之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不會吧……”
這一縷想法劃過腦海，鄭直第一反應便是難以置信。
但下一刻，他心頭的謎團，便有了答案。
元神狀態下的他，看見自己的“身體”，竟然自己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頭骨之上，藍光匯聚，在其雙眼瞳孔處，竟出現一道魂影。
這道魂影，頗為模糊，猶如風中燭火一般，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但即便模糊，其中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給鄭直的元神一種極其強烈而清晰的壓迫感。
“雪恆的仙魂？”
鄭直瞳孔一縮，瞬間認出。
而這一刻，鄭直的心情瞬間就跌落至谷底。
因為，他的猜想成真了。
這時，雪鋅開口道：“雪恆畢竟是一代玄仙，雖然隕落，但仙骨之中，卻依舊留有一絲殘魂，只需要給他一個完整的身軀，以及一道新的元神，便有機率重生。”
“雖然失敗的可能性很大，這一縷仙魂也極有可能被原體元神吞噬，但，我也想一試。”
“雪姐，你這是要犧牲我啊！”
鄭直神色逐漸冷漠下來。
“抱歉，她是我丈夫，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便不能放棄，所以小直……雪姐只能說抱歉。”
雪鋅一臉愧疚，但卻沒有停手的意思。
而恰逢此刻，那雪恆的仙魂，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哪兒，本仙……不是已經隕落了麼？”
“恆哥……”
雪鋅輕聲呼喚，滿眼柔情。
這一聲“恆哥”，夾雜著她對丈夫的無限思念。
“鋅兒。”
雪恆看見熟悉的人兒，緩緩開口。
他眸光掃視四方，看見不遠處漂浮著的鄭直元神，以及自己的狀態，瞬間明白了七七八八。
“雪恆妖仙？”
鄭直的元神凝視雪恆的仙魂，輕聲開口。
雖然知道自己即將要被奪舍，但鄭直也依舊是能夠強行保持鎮定。
“你好。”
雪恆微微一笑。
那溫文爾雅的模樣，完全不像是一代兇名赫赫的妖仙，更像是一名書生。
他又看向雪鋅，道：“奪舍重生，有違天和，鋅兒，你不該如此。”
“雪恆，你真捨得離我而去嗎？”
聞言，雪鋅深吸一口氣，問道。
雪恆沉默。
不過很快，他便是目光轉而看向鄭直的元神：“晚輩，鋅兒之事，本仙很抱歉，”
“前輩，事已至此，無需多說，再者，您的奪舍，也未必能夠成功。”
鄭直淡淡一笑。
他倒是沒有生氣。
此刻的雪鋅，真的讓他氣不起來。
“面對奪舍，還能如此淡定，你這後輩，確有膽色。”
雪恆淡淡讚了一聲。
看得出來，他很欣賞鄭直。
而雪鋅或許是因為愧疚，也或許是因為不敢面對鄭直，沒有再說話。
“多謝前輩認可。”
鄭直拱手，微微一笑。
眼前之人，畢竟是一代赫赫有名的妖仙，又無仇怨，最基本的尊敬，還是要有的。
雪鋅沒有說話。
下一刻，她玉手一揮，鄭直的元神便是緩緩迴歸本體。
與雪恆的仙魂一起，進入身軀之中。
緊接著，那身軀微微一顫。
兩種不同的意志，在鄭直識海之中碰撞。
鄭直的元神與雪恆的仙魂，在識海中凝聚成形。
二人隔空對望。
雪恆看了一眼少年，道：“雖然此舉，令本仙所不齒，但為了鋅兒，我沒有選擇。”
“理解。”
鄭直微微一笑：“前輩有什麼手段，儘可使出來。”
他雖笑著，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如今的他，元神已是十分虛弱，面對一代妖仙的仙魂，壓力還是很大的。
雪恆點頭。
沒有絲毫遲疑。
下一刻，無數魂光，在魂體周身盪漾。
只是頃刻之間，猶如排山倒海一般，轟向鄭直。
鄭直瞳孔一縮。
元神力運轉到極致，凝聚出一道道劍影，迎擊而上。
他的劍道修為，已處於十分拔尖的層次，即便是目前乃是元神之態，以元神力凝聚出來的魂劍，同樣具備不小的威能。
“轟！”
兩人在識海中對碰。
只是純粹的靈魂對碰！
不過，雪恆畢竟是仙人，仙魂之力，比起元神之力，要強大太多。
就算是虛弱狀態，也不是現在的鄭直所能抗衡的。
只是交手的瞬間，鄭直就直接被壓制。
而且還是碾壓的狀態。
無數仙魂之光，化作漫天狼影，每一道狼影，都有恐怖無邊的力量。
鄭直節節敗退。
一連串的交鋒下來，他的元神，已然變得稀薄透明。
這是要落敗的徵兆！
外界。
雪鋅在等待著。
此刻鄭直的肉身，猶如雕塑一般，杵立在原地不動。
不過，一道道恐怖的靈魂氣息，從身體中激盪而出。
看得出來交鋒必然很激烈。
見此一幕，雪鋅玉手緊握，顯然心中也並不平靜。
看著那從鄭直身體中散發而出的不同魂力，她臉色尤為複雜……
“晚輩，你輸了。”
雪恆開口。
看著鄭直已逐漸稀薄的元神，他道：“以後本仙會以你的身份來行事，不過本仙在此立誓，你的朋友，就是我雪恆的朋友，你的家人，就是本仙的家人，你不必擔心，你所需承擔的責任，本仙會代你行之。”
看得出來，雪恆也是光明正大之人。
而雪恆似是覺得事情已成定局。
只需要他將鄭直的元神從識海之中抹去，那麼他便會吞噬鄭直的身體，獲得重生。
“前輩，事情還未到最後，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鄭直淡淡一笑。
此刻的他，雖然元神黯淡，隱有消散崩潰之勢。
但一張面龐之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哦？”
聞言，雪恆挑眉：“還有什麼底牌嗎？”
“前輩乃是仙魂，晚輩這元神之力，無法與之相抗。”
鄭直笑了笑，但隨即話鋒一轉：“雖然動用這些手段，有些勝之不武，但晚輩不想死，所以……”
說到此處，鄭直欲言又止。
下一刻，一股熱浪，在識海中升騰而起。
一藍一綠，兩道火焰在鄭直元神周身浮現。
正是乾藍冰焰與瘟疫無生焱。
“異火？”
雪恆眉頭一皺。
感受到了危機。
而鄭直也不多說，手掌一甩。
兩道異火，便是在面前化作兩柄火焰魂劍，一左一右，朝著雪恆猛斬而下。
識海沸騰而起。
發出劇烈顫動。
雪恆瞳孔猛縮，不敢有一絲怠慢。
下一刻，他周身無數魂光升騰，凝聚出一頭寒氣森森的狼影，席捲而出。
這狼影，蘊含雪恆一身仙魂之力，氣息無比可怕，給人一種窒息之感。
狼影奔騰而出，所過之處，識海的顫動隨之變得更加劇烈。
“轟！”
轉瞬，狼影已與兩道火劍，狠狠相撞。
識海為之一顫。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雪恆變色。
只見，凝聚他一身仙魂之力的狼影，在兩柄火劍之下，被生生斬滅，化作虛無。
而狼影被斬，雪恆仙魂也被凌厲的異火劍氣，連連震退。
異火，本就剋制靈魂，即便是仙魂，也不能免俗。
“雪恆前輩，若換作他人，今日你恐怕是要贏了，只可惜，我與一般人的情況，有所不同。”
鄭直咧嘴一笑。
經此一擊，雪恆受創不輕，本就模糊的仙魂，變得更加模糊。
不過，依舊還留有不少戰力。
而鄭直沒有繼續動手，而是心念一動。
三道光芒出現在識海。
這是三個光團。
一紅、一綠、一藍。
每一道，都蘊含著比異火更加恐怖的氣息。
三道光芒環繞在鄭直元神的周身，有它們的加持，鄭直虛弱的元神，居然變得凝實了起來。
“這是……獄魂？”
雪恆見多識廣，竟是一眼認出了環繞鄭直周身的三道光團。
不錯，鄭直召喚而出的，正是火之獄魂、木之獄魂、水之獄魂！
“兩大異火，三道獄魂，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能掌握如此之多的天地至高之力，本座，輸得不冤！”
雪恆神色震驚，久久難平。
這些至高之力，每一道都是凡人難以掌控的。
即便是他巔峰之時，也不敢同時掌控三種獄魂，以及兩種異火。
他此刻甚至都很想問上一句：“肉體凡胎，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要知道，眼前的少年，不過才天體境而已啊！
肉體凡胎，怎能承受如此之多的恐怖力量？
完全不符合常理。
鄭直沒有繼續動手，而是凝視雪恆仙魂，問道：“前輩，還要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