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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鍋爐房的貪腐醜聞,都已經傳到了榮府後宅,鄧好時作為當事人,又怎會完全不知情?

就在司棋拜託楊氏傳話的同時,鄧好時也正在私巷角門的門房裡,等待著俞祿的到來。

就見他緊皺著眉頭,身前放著盞茶水,卻直等到徹底涼透了,也不曾抿上半口。

直到外面響起匆匆的腳步聲,鄧好時這才舉起茶杯,貌似悠閒的吹著茶沫子,就好像是剛剛才斟了一杯熱茶似的。

“我的哥哥哎!”

俞祿進門見此情景,登時急的直跳腳:“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這兒喝茶?!”

鄧好時順勢把那涼茶放回了原處,淡然道:“你要是真著急,就不該說這些廢話——怎麼樣,查清楚了沒有。”

“壓根就用不著查!”

俞祿情緒激動的揮舞著胳膊,來回踱步道:“打從我攛掇陳七一家上門鬧事之後,那老頭就被氣病了,這幾日壓根就沒出過門,更沒見過什麼外客。”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就連你們府裡的來順,都被那老頭拒之門外了!”

“這麼說來……”

鄧好時微微頷首:“訊息不是從焦大那兒傳出來的?”

“當然不是!”

俞祿斷然否定,忽的停下腳步,轉頭居高臨下的逼視著鄧好時,沉聲道:“我們府裡風平浪靜,偏在你們西府傳的人盡皆知,依我看,這事兒只怕就是衝著你來的!”

說著,他伸出兩根指頭,在鄧好時身前的方桌上狠狠戳了幾下。

面對俞祿這番施壓,鄧好時卻只是抬頭與他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嘆了口氣道:“要真是這樣,事情可就麻煩了,單指著有人頂缸,恐怕未必能搪塞過去。”

俞祿聽到這話,就像是打了勝仗似的,一屁股坐到了鄧好時對面,連稱呼都跟著變了:“老鄧啊,這要真是你們府裡內鬥,兄弟這邊兒可使不上什麼力氣,到底該怎麼辦,你自個得趕緊拿個主意才行!”

鄧好時認真看了他一眼,咧嘴道:“主意是現成的麼,把那舊煤全燒了,新煤再換成上等貨,屆時自然死無對證。”

“那感情好!”

俞祿這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又跳了起來,衝鄧好時拱手道:“還是老鄧你敞亮,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回頭我請你吃酒壓驚!”

說著,轉頭就待揚長而去。

“慢著。”

鄧好時卻又喊住了他,不容置疑的道:“那換煤的錢,你得出大頭!”

“憑什麼?!”

俞祿霍然轉身,怒不可遏的攥著拳頭質問:“老子憑什麼要出大頭,我特麼長得像冤大頭啊?!再說上回你不是已經敲過老子一筆了麼?!”

說的激動時,他那拳頭離著鄧好時的鼻子,也不過就是半寸的距離。

但鄧好時面對他這暴跳如雷的樣子,卻又老神在在捧起了茶杯,輕輕抿了抿,仿似被燙到一樣,吐著濁氣道:“就憑我剛上任一個多月,你卻是拿了一整年的好處。”

“你放屁!”

俞祿一拳砸在桌子上:“去年冬天滿打滿算,也才燒了三個多月的鍋爐,那來特娘一整年的好處?!”

鄧好時也不理他,繼續好整以暇的道:“就憑去年賬目,咱們到現在也沒交接;就憑你用的是你小舅子,我這邊兒卻有個現成的替罪羊。”

“什麼特麼小舅子!”

俞祿更惱了,又擂鼓似的狠砸了那桌子幾拳,咬牙道:“老子回去就把那婆娘休了,然後讓你瞧瞧什麼叫大義滅親!”

鄧好時這回終於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哂笑道:“既然都把婆娘休了,小舅子還算哪門子親戚?”

“你管我!”

俞祿咆哮一聲,把頭頂到了鄧好時腦門上,咬牙切齒的道:“姓鄧的,上回老子給的可就不少了!你這回甭想……”

說到半截,他忽的想起了什麼,變聲變色的質問道:“等等!你特娘這不會是故意下套,想再坑老子一回吧?!”

“虧你也想的出來。”

鄧好時臉上的嘲笑愈發濃了,搖頭道:“你當你身上有多少油水,值得我弄這兩敗俱傷的法子?”

俞祿仔細想想,於是便揭過了這篇不提,只梗著脖子撒潑:“反正這事兒是針對你來的,說破天也沒有我出大頭的道理!”

“成。”

鄧好時倒也乾脆,點點頭直接起身,輕輕巧巧的丟下一句:“那你一分銀子也甭掏了。”

說著,就準備離開。

偏他這麼一說,俞祿倒有些吃不住勁兒了,急忙攔住鄧好時,狐疑道:“你……哥哥,你這又是怎麼個意思?”

“沒什麼意思。”

鄧好時板著臉淡然道:“我們府裡自查自的,也未必就能牽扯到你們府上的舊賬。”

俞祿怎會聽不出他這是在說反話?!

當下恨的差點咬碎了後槽牙,呼哧呼哧的喘了幾聲,突然一腳踹翻了桌子,點指著鄧好時罵道:“孫賊,真特娘有你的!今兒老子算是認栽了,不過咱們日子長著呢,往後有的是好交情!”

鄧好時不為所動,步步緊逼的追問:“銀子什麼時候能到賬?”

“怎麼也得個把月以後!”

“不成,最多三天。”

“三天?!”

俞祿瞪大了眼睛,憤然道:“這都過去大半年了,你當我家裡不用吃穿嚼用的嗎?!倉促間哪湊的出這許多現錢?最少也得二十天,不行咱們就一拍兩散!”

“十天!”

鄧好時取了箇中間值,語帶威脅的道:“十天後我必須見著銀子,不然別怪哥哥我翻臉無情!”

“呸!”

俞祿狠狠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你特娘還有臉嗎?!”

說著,一肘子頂開房門,怒衝衝的去了。

鄧好時眼瞧著他出了角門,那臉上的雲淡風輕,頓時也垮了下來。

若非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他其實也不願和俞祿撕破臉。

可賴大總管先扣下了三成買煤的銀子,餘下的錢又要拿一部分出來上下打典,最終落在他鄧某人口袋裡的那些,怕也就剛夠補貼剩下兩個月的煤錢。

這裡外裡,豈不是白忙一場?

白忙就等於是賠錢,賠錢那就等同是要他鄧好時的命!

鄧好時又怎捨得,就這麼把命根子交出去?

思來想去,自然也只能選擇‘死俞祿不死好時’了。

哎~

這年頭想攢點家用,怎麼就這麼難呢?!

鄧好時無奈慨嘆著,出門看看天色,估摸著大總管那邊兒也該上值了,便匆匆趕奔榮禧堂左近的花廳。

冤大頭雖然已經找好了,鍋爐房的事兒可還沒完,若不能儘快揪出那散播‘謠言’的人,他鄧某人怕是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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