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我想,便籤上的文字還可以有另一種補充。”“械元之女”說著,緩步走到機械圓桌,一隻手隨意地按在盛放祂機械核心的匣子上,另一隻手下垂,呈現半握拳狀態。

“哦?你說說看。”萊特好奇道。

自己的原身“自殺”前一定是慌亂的、絕望的,大腦中零散的記憶碎片顯示,便籤上的文字絕對是自己“親手”書寫的,既然如此,想必“械元之女”的“另一種補充”與自己的核心思維應該大差不大。

然而,令萊特格外詫異的是,“械元之女”卻給做出了個完全不同的推測。

“我們都會陷入黑暗,無人會被救贖。除了,紅色魔源力所眷顧之人。我想,這才是你……你的前身想要表達的吧。”

“為什麼你會這樣理解?”萊特十分不解道。

“在這片黑暗、混亂、壓抑、痛苦、迷茫、頹廢的廢土世界中,死亡難道不是最好的解脫嗎?與其變成毫無意識,只知道吞噬的怪物,紅色魔源力帶來的異變正好給了你前身自殺的理由。所以,他最終得到了解脫。”

“別忘了,你們開展的有關探索我神域的一切行為我都有感知,即便當時不知道具體情況,事後我也能‘觀看’得一清二楚。這就是我身為神明專屬的能力之一,‘時溯’。我耗費了一半的魔源力,看到了那場名為‘機械的讚頌’的儀式,神明使徒嘗試降臨的那一刻,你所領導的小隊的其他成員都在痛苦和火焰中被烘乾,成為一塊塊形似木炭的產物。”

“當然,我也看到了你。”“械元之女”指著萊特說道。

“我……也對,我自然在那,那次儀式或許就是這一切的開始。”萊特親嘆口氣,說道。

“你在痛苦中掙扎,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在烈火焚燒面前,你絲毫沒有軍人的毅力和堅定。你就像個小丑,儘可能地透過拙劣的表演引起你頂頭上司的注意。哭喊聲、慘叫聲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他們見火焰褪去,你依然完好無損,這才停止了這場並不人道的‘表演’。”

“所以說,你想以此證明我……我的原身其實還是因為不想再承受痛苦,所以藉此自殺了,對嗎?”萊特問道。

“就是如此。”“械元之女”頷首道。

“你知道嗎?萊特。不光是人類在承受痛苦,我們神明也在承受痛苦。”

“我無法理解。畢竟,你們躲在神域裡操縱一切就行,失落者和‘無心人’又拿你們沒有辦法,你們也不用忍受飢餓和病痛折磨。如果強行要說痛苦,我只能將其理解為‘孤獨’。”萊特反駁道。

“呵呵。”“械元之女”苦笑道:

“如果你熟讀《神明之序》和《萬物古世》兩本經典的話,你應該能發現一點,第一紀元和第二紀元時,神明們常常會進入塵世,與自己忠實的信徒會面。但自從蒸汽紀元所領導的工業文明開啟後,神明越來越多地把自己關在神域裡,很少再與人類見面。”

“蒸汽文明中有條鐵的定律:能量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只會從一種形式轉化為另一種形式,而它們的總體始終保持不變。神明所擁有的魔源力也是如此,不會憑空聚集,更不會莫名減少。魔源力來源於自然,當人類以征服者的姿態破壞它時,力量的根基便會被動搖,我們,會失去力量來源,變得越發虛弱。所以,多數的神明根本無法走出神域,包括‘七大首列序位神明’在內。”

“畢竟,我們的神域內還保留一些提供魔源力的種子,能維持我們所謂的尊貴形態。要是這點種子都被奪走的話,我們所熟悉的神祇都會在諸神黃昏中黯然隕落。”

“聽起來十分傷感呢?神明……小姐。這與我印象中高高在上,不可窺視的權威形象格格不入。不過啊,您還沒有解答完畢我的困惑呢。”萊特將話題引回自己身上。

“‘紅色魔源力’自迪普瑟陷入沉睡後便從他的身軀中悄然溜走。我能掌握到的資訊是,至少在第二紀元中期,克魯斯德的一位從屬於‘混亂組’【引亂者】得到過它,憑藉觸手和他專屬的‘隱匿’能力,先後三位克魯斯德皇帝命喪他手。最後還是新任皇帝伊凡一時將其誘騙至深宮,動用了聖物的力量,這才斬殺了他,繼承了他的‘紅色魔源力’。”

“那位【引亂者】,真是個……膽大的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好的東西當然要藏起來自己慢慢使用,不應該這麼招搖,弄得人盡皆知。很明顯,他是個武夫,一位愚蠢之人。”萊特評論道。

“當然。”“械元之女”輕點頭顱,表示認可,“之後的力量傳承在我這裡沒有資訊。一直到第三紀元時,炎火帝國的皇室成員炎令似乎短暫得到過這種力量,在北邊艾溫特萊入侵戰時依靠它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炎令,他似乎是個幸運兒,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被‘紅色魔源力’所眷顧,他只使用過力量中屬於火焰的部分,所以,自然而然將其當成了單純的火焰力量。”

“幾年後,他死在了帝國內部爭奪權力的戰爭中,之後,直到‘神秘非凡的力量’,也就是你們人類口中的‘病毒’肆虐大陸,‘紅色魔源力’變得杳無音信。今天,我才在你的身上重新看到了它。”

“所以說,我的力量所經手的人遠遠不止三個對吧?”萊特推測道。

“當然。”“械元之女”用肯定的語氣回答道:

“而且,經過了這麼多次的轉手,這股力量正變得越來越強大。即便你本身沒有任何足夠稱道的力量,單純憑藉‘紅色魔源力’一次次地積累,你也能變得無比強大。你的‘暗迷之觸’只是其中之一的力量,等你的戰鬥經驗不斷增加,序階不斷提升,你會更多的發掘其中更神秘、更非凡、更深邃、更偉大的力量!”

“‘紅色魔源力’所賦予你的根本不是戰鬥,或是某些意義非凡的,多麼高深的使命,而是最簡單的‘存在下去’、‘傳遞下去’,用具有哲學的詞彙來說,就是‘傳承’。”

聽到這裡,萊特不由自主地抬頭仰視這片浩瀚的虛假宇宙,凝視著如同太陽般熠熠生輝的“星球”。

剎那間,他彷彿見到了無數曾經的“紅色魔源力”持有者的漆黑手掌從白熾的光芒中伸出,扼住他的喉嚨,抓住他的四肢,“撫摸”他的心臟。

而後,這些手掌竟然變成了熾熱通紅的模樣,在他的身體上摸索著,狂亂地攻擊著,使徒鑽入他的身軀,與他徹底融為一體。

“萊特。”

“械元之女”的呼喊將萊特從短暫的思維迷離中解脫出來,他深深呼吸了幾口,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有點走神了,哈哈。不過,就在剛才,我感覺那些‘紅色魔源力’的‘傳承者’好像就在我的身邊,試圖向我體內灌入他們的獨特力量。”

“哦?有趣。”“械元之女”冷笑一聲。

接著,他雙手將匣子拿起,抱入懷中,問道:

“還有問題嗎?”

“當然,還是有關我自己的。”停頓了一下,萊特抿了抿嘴唇,問道:

“【秩序者】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那次蘇格拉的娜塔莎小姐為我占卜開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知道,並對我的職業有種崇拜……還有期待。我想知道,神明眼是怎麼看待它的。”

“【秩序者】是領袖的存在,但會擁有一段漫長的成長期。幸運女神總會庇佑你們,所以,你們會在此期間無比痛苦和迷茫,但終究不會死亡。造物主曾在噩夢中降下預言,當世界走向無序時,【秩序者】便會出現,嘗試重新掌控秩序,恢復世界的繁榮。”“械元之女”說著,竟當著萊特的面將匣子塞入了自己胸膛處憑空出現的閃耀著璀璨光芒的位置。

機械圓桌緩緩下降,遁入星辰間,剛才羅捏透過的那扇門也緊跟著消失不見,迴歸了最初的魔法陣般的區域。

接著,“械元之女”用格外低沉的聲音說道:

“萊特啊,你今天讓我大開眼界了,我沒想到在你身上會有如此的力量和使命。但即便如此,沒有機械之主的命令,我並不能交出我的能量來源,這顆機械核心。它是我的心臟,我必須捍衛我身為神明的尊嚴,即便現在,我的力量再微弱,我也要與你戰鬥到最後一刻。”

“萊特,如果你有覺悟的話,可以按照原路返回,道路盡頭的傳送陣會將你‘躍遷’至沉寂高地外圍。到時,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包括我的老家,克魯斯德帝國。”

“我很抱歉,神明小姐。”萊特微微欠身,帶著歉意說道:

“我必須得到它。我需要晉升至序階5,更需要將它摧毀,徹底防止蘇格拉城市構建‘樂園’的陰謀。我不希望任何人拿他做不人道的事情。”

“那就做好你的覺悟吧!”“械元之女”怒吼一聲。

緊跟著,祂的雙臂迅速變成了兩隻超過一米的巨大手炮,後背的機械翅膀張開,在“噴射器”發出的蔚藍光芒中,拖著一道白煙,迅速飛至萊特頭頂。

見此情形,萊特黑眸微動,一邊迅速操控身後的“暗迷之觸”,一邊湧動著體內的紅色魔源力,以備戰鬥。

“接受火焰的洗禮吧!”“械元之女”如在遠方般空靈的聲音從萊特頭頂傳出,接著,兩道濃郁、熾熱的火焰從手炮中射出,衝向萊特身邊。

操縱著觸手,憑藉砸向地面的反彈力,萊特也跟著騰空而起,躲過了這一攻擊。

但他的其中一條觸手因為情況緊急,加上進化後操作得並不嫻熟,被火焰炙烤時間過長,受到傷害,不得不縮回體內。

接著,佔據了戰鬥主導權的“械元之女”接連從手炮中發射鐳射炮彈,朝向萊特。

交錯閃映的炮彈密集如雨點,更像是遍佈宇宙間的星辰,讓萊特一時間不知如何躲避。

情急之下,他只好召喚出“赤鳶之鷹盾”勉強抵擋。

但在神域中,“械元之女”的能源仿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直到萊特散發著緋紅光輝的盾牌破碎,無數炮彈砸向他的身軀,使得他遍體鱗傷,那些炮彈仍未止歇。

就在萊特預感自己要殞命於此,喪生於神域中時,他的口袋裡掉出了一隻八音盒。

好巧不巧,正好此時它被啟動了,發出了優美的樂曲。

一時間,發出的音樂令“械元之女”與之產生了靈魂深處的痛苦的共鳴,這似乎是呼喚亡者的樂曲,想要將他們引向屬於幸福港灣的曲調。

仔細聽去,樂曲的調子具備厚重的克魯斯德風格,聆聽間,“械元之女”彷彿聽到了悠揚的,呼喚迷途之人歸家的曲調。

“八音盒?”萊特暗自慶幸道:

“這似乎是我在暗夜教會地下城堡‘居住區’購買的小物件,當時看那個老頭可憐,就給了他點錢,沒想到,在這裡幫了我。”

眼看“械元之女”停滯在空中,不再繼續發起攻擊,萊特竟一時也沒有更好的方式發動進攻。

他知道,暫時被音樂麻痺的神明只要被攻擊就會驚醒,他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斃命!

正焦慮間,他聽到了久違的熟悉的“紅臉海恩”的聲音:

“用‘灼心稜鏡’刺入祂的胸膛,萊特,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你終於出來了,我都快把你忘了。”萊特調侃道。

“別管這麼多,剛才你們的交談我都聽到了,要知道,我也是‘紅色魔源力’曾經的使用者,你應該相信我!”“紅臉海恩”的語氣格外迫切,他知道,那首八音盒發出的克魯斯德樂曲還有十幾秒就會結束,到時候,一切機會都會化成泡影。

“好!”萊特喊道。

接著,他憑藉觸手蹬地,徑直飛躍至“械元之女”身邊,電光石火間,他迅速從褲子口袋中掏出那塊巴掌大小,玻璃狀態的“灼心稜鏡”,徑直插入了祂的胸膛。

滋啦滋啦——

咔嚓!

咔嚓!

咔嚓!

響亮的電流聲夾雜著機械的崩潰聲從“械元之女”的機械身軀中傳出。

被攻擊後,祂沒有發出一言,也再不能發出一言。

僅僅過了幾秒,“灼心稜鏡”從祂的身軀中彈出,被萊特穩穩接住。

而祂的身軀,也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墜落在地。

“找到祂的核心,那隻‘懷錶’。”“紅臉海恩”催促道。

索性,神域並未隨著神明逝去瓦解,那攤機械碎片並不算太多,不多時,萊特便找到了那塊懷錶,“械元之女”的機械核心,祂的心臟。

鬼使神差地,萊特將懷錶放入懷中,緊貼心臟。

頓時,耀眼的光輝從懷錶中釋放出來,他的耳邊出現了熟悉的呢喃。

“上下,左右,時間,空間。”

“上下,左右,時間,空間。”

他感覺無數的光芒正在澆灌在他的身軀之上,他的思維越發清晰,他的魔源力越發濃郁,縈繞於精神和身體的疲憊感消散不見,他感覺到了無比的精力充沛。

一陣迷亂的光線閃耀後,他被拉回了現實。

“我感覺到了力量的提升,‘紅臉海恩’,這和我在‘異面之水’那次晉升時的感覺一樣。”萊特興奮道。

“你先看看你的手臂。”“紅臉海恩”提醒道。

抬手看去,萊特驚奇地發現,不知何時,他的雙臂被佩戴上了一對銀白色的機械護腕,仔細看去,標準的機械結構中甚至還各自鑲嵌著一隻散發青色光芒的機械風寶石。

正驚奇於護腕的出現和好奇其會擁有何種力量,萊特耳畔再度傳來“紅臉海恩”同樣興奮的聲音:

“恭喜你,萊特。你已經成功獲得‘痛苦’序核,成功晉升為序階5:痛苦等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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