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相互纏繞著、交織著,向外詭異地延伸著,進而變為繩索般向外立體地延展著,竟最終形成了有限的幾條如長鞭般的物體。

緊跟著,索菲亞一把扯掉了連線於喉嚨和手掌間的長鞭,留下了幾個湧出黑色汙血的,冒著氣泡的窟窿。

“大-哥-哥……秩序-秩序會的……呼嚕-呼嚕……秩序會的……教條中……從來-沒有-容納過‘拒絕’!”

面對面目猙獰,已失去近半人類形態,所發出的聲音如同溺於深海的上古舊日生物,發出令人極端不適的魚腥味。

羅捏猜測,這位由執掌者“風礦”派來的“刺客”或許並非序位神明的信仰者,而是獨立於它的另一套屬於舊日神明體系的擁躉。

這類神明多生存於漆黑孤寂的深海,與凝聚著“絕妙之暗”的地心世界或許存在某種延綿不絕的聯絡。

這種在深海魔物看來普遍的、客觀的紛繁的聯絡會引導它們攫取造物主這場可怕夢境中最黑暗的部分,即便它們從未踏足宇宙,但它們的祖先卻是從宇宙深處而來,降臨在這片當時被海洋完全覆蓋的大陸。

中部帝國之外,克魯斯德帝國曾統治過的烏哈塔部落以南的廣袤的大沙漠與更南邊大冰原的交界處曾生活著信仰“唯主教”的貝因拉人,其宗教流傳的《舊日暗經》中曾做出過如此描述:

“真正的‘主’唯有沉睡於‘永恆的短暫’的造物主一人而已,‘上主’與‘正主’是祂的分身或是奴僕。造物主從未透過序位神明來管轄他創造的萬物,唯有更高維度的‘舊日神明’才是真正的管理者。”

羅捏曾從一位來自烏哈塔部落的失落者那裡購買過這本書籍,也就很容易理解了為什麼敢於記錄舊日神明的人類多半會瘋癲,難以保持正常的理智。

如同弱小的螞蟻無法理解三維世界的存在,它們的眼裡只有平面,一旦賦予他們進入三維世界的權力,令其瞭解更高維度的存在,就像給其大腦中放入無盡的現存世界的知識,再強大的記憶力也會超負荷,進而損壞、報廢。

因此,更不用說能使用哪怕一點舊日神明力量之人的精神是多麼強悍的存在,其力量是多麼強大的存在!

不幸的是,羅捏的猜測在朝向正確的道路一路狂奔,短暫的揮鞭,做出試探性的攻擊後,見羅捏迅速躲開,拉長距離,索菲亞索性完全釋放體內混雜了奇異的、無法命名力量的魔源力,使得熊熊燃燒的紫色火焰附著於嬌小的身軀之上。

“這是在向我展示壓倒性的力量,逼我投降,還是單純地想用武力消滅我?”羅捏沒有多餘表情地問道,雙手凝聚起屬於草木的淡淡綠光,用藍寶石般的眸子死死盯住索菲亞手中的長鞭。

“從你的表情中,我看不到其他人類或是失落者哥哥姐姐們的那種驚恐或慌亂。”索菲亞邊說著,那些紫色的火焰便化作幾顆暗淡的紫色寶石,與她傷口處的面板粘連在一起,不僅堵住了出血點,更為她原本樸素的外邊增添了幾分“治癒般的黑暗神聖”。

“很奇怪哦,你竟然瞭解過舊日神明,還沒有陷入思維的混亂。難不成是因為曾經的你是機械體的緣故嗎?”索菲亞用可愛到恐怖的語氣問道,並未正面回答問題。

羅捏倒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徑直拾起剛才掉落的“狂熊牌”手槍,當著索菲亞的面對準了她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他篤定,凝聚舊日神明的力量需要時間,在花裡胡哨的變化間隙索菲亞是虛弱的,力量缺失的。

真正的強者並不會在格鬥的過程中投入過多時間,反倒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開戰前的博弈。

倘若真正無法談攏,他們會在做出充分準備後頃刻間分出勝負。往往前戲過多的人類總是心中充滿了不自信,而戰鬥時間過長,雙方展露能力過多,甚至長時間僵持不下難以推進一分一毫的,多半是兩個半吊子。

看似精彩,實則虛弱不堪,能力不足。

事實似乎正在印證著他的判斷,銀製的子彈攜帶著魔源力徑直衝向索菲亞的心臟,與她的肉體接觸的瞬間便產生了小幅爆炸。

明亮的火光短暫壓抑了她身體中散發的屬於舊日的陰暗氣息帶來的壓抑感,火星飛濺過後,一股烏黑的濃煙瀰漫於她身體周圍。

短暫的寂靜過後,羅捏發現,索菲亞的胸口已出現了一塊拳頭大小的貫通身體的窟窿。

伴隨著焦灼味和血腥味,鮮紅的血液從被燒焦的傷口汩汩流出,身體內部除心臟外的器官依稀可見。

然而,對羅捏來說,這種短暫的勝利帶來的放鬆感和喜悅感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像垂死掙扎的病人服用了高強度的“亢奮劑”一般,只維持片刻便不復存在。

他腦海中預想的索菲亞垂直向前倒下的畫面並未成為現實,相反,更多的如觸手般的光滑藤條從紫色的火焰中生成,如蛇般迅速爬向傷口處,迅速替代了缺失的組織。

不到兩秒,新生的肌肉和面板便填滿了空洞,隨著紫色火焰的迅速收縮,她的身體表面竟形成了如冥界樹皮般凹凸不平的,但異常錯落有致的堅固盔甲。

“我想,大哥哥,現在我能回答你的問題了。”索菲亞的聲音變得格外詭異的成熟,與她的年齡截然不符,“我對你的攻擊性取決於你的態度,很明顯,你在抗拒與我們秩序會可能的合作。你的反抗情緒和行為越強烈,我就越得為‘風礦’大人除掉你。”

“我能感覺到,身為前機械體且擁有草木系魔源力的你一定擁有強悍的,如鋼鐵般的防禦力,以及不俗的恢復能力,甚至是治癒能力。一次偷襲很難起到作用,還會讓你和伊戈爾產生十足的警惕。”索菲亞邊分析,邊藉助與舊日神明有關的力量緩慢地騰空而起:

“他是個危險的科學家,同樣也是十足幸運之人。否則,早在‘鳴城遺蹟’的那次小型‘無心人浪潮’中,沒有任何魔源力和異能的他早就面臨死亡的結局了。對於可能的被神明眷顧之人和強悍的機械體,我更傾向於用絕對的力量與你正面決鬥,徹底擊敗你。”

說話間,索菲亞已升至半空,與伊戈爾的別墅屋簷平齊,同時,或許是因為索菲亞體內的力量,在半徑一百米的範圍內形成了一片被半球體包裹的區域。

幾秒內,類似能量罩的覆蓋存在使得太陽神聖的光輝被全然阻隔,這裡迅速變得暗淡了下來,如同進入漆黑、陰鬱、令人窒息的亡者領域。

內部的“天空”變成了令人發狂的血紅色,周圍的一切被附上了一層“黑暗之光”,唯有索菲亞所處的周圍存在一圈淡然的紫色,以及羅捏站立的位置保持著象徵希望的綠色光華。

在索菲亞眼中,困於“能量罩”之內的羅捏好似一隻驚恐的小貓,眼見無法逃跑,只得呆站在原地,看似泰然自若、處變不驚,實則內心慌得一批,毫無準備。

但她並不想玩弄這隻“小貓”,象徵性地揮動五鞭後,她猛地將長鞭扔向空中,在無法翻譯和複述的,屬於舊日神明的咒語發出後,纏繞的觸手狀藤蔓開始迅速被拆解,組裝,竟變成一隻橫放的黑色機械輪盤。

它緩慢地在索菲亞頭頂旋轉著,向外伸出的肉色細小觸手似乎在時刻調整位置,保持著它的平衡。

羅捏好奇地抬頭望去,輪盤中的圖案大體與傳說中來自東邊的“六芒星陣”相似,不過輪盤並不具備更多的機械性質,反而在機械式的運轉下,不停滴落暗紅色的黏稠血液。

緊跟著,在索菲亞的指引下,輪盤的小觸手迅速生長,竟在“六芒星陣”存在的位置組成了一隻類似蟬蛹的玩意兒。

幾秒後,伴隨著散發紫色光芒的裂紋擴大,一隻真正的屬於機械的炮口竟憑空誕生於蟬蛹之中。

“這是舊日神明的使徒贈予我的唯一禮物,大哥哥,我想讓你死個明白,這樣的話,進入古神掌管的冥界後,你就會更快得到祂們的認可,迎來嶄新的人生。它叫‘紫泯’,你會見識到它的威力的。”索菲亞語調沉穩地用空靈的聲音說道。

接著,紫色的由複雜幾何圖案構成的圖騰浮現於“紫泯”的炮口之中,隨著力量的凝聚,羅捏忽然有種它們開始變得巨像化的錯覺。

滋啦的接近電流的聲音運作到極致後,一連串的炮彈開始向外射擊。

轟!

轟!

轟!

炮彈落地之處,並沒有發生爆炸,也沒有火焰殘留,更不存在任何東西。被“紫泯”擊中的半徑5米的球形區域內的一切在閃過一道紫色光芒後便瞬間不復存在,就好像兩種物質碰撞,被中和、湮滅了似的。

見此情形,羅捏將自身的感官和活動能力瞬間提升到了極致,但即便如此,在躲過接連的炮彈,衣服被吞噬一角的窘迫狀態下,依舊有一發炮彈徑直向著他的大腦襲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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