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素質強壯的沃夫亞率先從昏迷中醒來。

他環顧四周,除了身後有點若有若無的,彷彿存在於意識之外的光線從形似鋼鐵的堆疊物中滲出外,這裡近乎一片昏黑,縈繞著冥魅的暗淡色彩,灌滿了嗆人的灰塵與泛著植物氣息的潮溼感。

勉強扶著乾燥的岩石牆壁起身的沃夫亞狠狠咬向了自己的拇指,劇烈的疼痛和微微的腥味讓他稍稍安心,畢竟,這足以證明他處於意識的絕對清醒之中。

活動了一番手腳,沃夫亞鬆了口氣,剛才“機械狗頭”怪物召喚的觸手顯然只是將他擊飛,身體除了個別地方有點擦傷外,並沒有受到爆炸波及。

透過昏迷前在半空中看到的一點記憶,沃夫亞推斷,這處位於樹林盡頭,介於荒漠和水源之地中間的位置,或許就是進入“苦深遺蹟”的幾個已被探明的洞窟。

如果現在自己正處於“苦深遺蹟”所屬區域內的話,情況並不會太好。

畢竟,依據目前人類和失落者各自掌握的資訊來看,雙方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分析準備,也不敢貿然闖入這片埋藏著克魯斯德舊帝國曾經的皇帝,伊凡二十二世曾在此組織科學實驗,挖通進入“所謂的冥界”的“隧道”所在地。

根據資料顯示,越靠近核心區域,尤其是失落者稱呼的“最下方的下方”,這裡就會越發充斥著濃郁的“殤”。

自伊凡二十二世駕崩並埋葬在此之後,這裡凝聚了兩個紀元內漫長時期產生的或惡毒、或悲痛、或驚駭、或傷感的來自無限未知領域的扭曲情緒,這些晦澀的、昭然若揭的危險比起人類控制領域內一切汙穢之物還要陰邪,足夠褻瀆任何的溫和之物,使其狂躁、瘋癲、悲憤和歇斯底里。

沃夫亞決定要在這裡的“殤”侵蝕他的人類身軀之前和達克幾人逃離這裡,等回到聯邦軍隊在“人造湖”的帳篷營地後做個簡單的精神力的檢查。

想到這裡,沃夫亞先是確定了光滲出的方位,畢竟如果這裡的確是某個洞窟的話,有光源的地方便是出口。

緊跟著,他摸向了自己的腰部,雖說“KLSD-22”火箭筒已不知所蹤,自己的配槍就剩下了一隻“北域熊”,但那枚還不夠他半個巴掌大小的“改進型永光手電”倒是沒被損壞。

畢竟,這是聯邦委員會戰略團下屬的“舊武器復刻小組”最新制作的產物,“伊凡二十二級”鋁合金的材質足夠抵擋“天罰之火”級別的攻擊。

扣動泛著微弱但堅強的紅色光點的開關,“手電”閃爍了幾秒後,發出了接近半個日光級別的、範圍碩大的亮光。

環顧一圈,在周圍以岩石為主的環境中,他總算在一處半凍土巖壁連線著的生鏽磨舊鐵扶梯旁發現了羅捏和達克,而向右差不多七八米處,幾塊格外光滑、潔淨的舊土色石板下通梯上,沃夫亞才發現了克魯斯德風長袍被劃破,裸露出些許純潔身軀的,蜷縮在其上的阿貝納。

“達克?阿貝納?羅捏?”沃夫亞邊喊,邊跑上前挨個檢視情況。

好在,達克和羅捏只是受了點輕傷,在沃夫亞的晃動下很快醒了過來。

當幾人走到石板附近,沃夫亞抱起阿貝納時,雖說阿貝納在大口呼吸幾下後也甦醒了過來,但不妙的是,他的脖頸位置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如若不是失落者獨特的身體素質,恐怕阿貝納早已去面見正主與神明瞭。

“你受傷了,阿貝納。”達克關切道,趕忙從棉質戰鬥制服內側取出一瓶酒精,又掏出一小包白糖、幾塊軍用紗布。

畢竟,對於人類來說,失落者體內的血液依舊存在“無心人病毒”,接觸過多也會感染,但通常是透過啃咬、抓傷,或直接接觸血液等手段,要是一般的生活和接觸並不會有危險。這也是聯邦委員會高層並不徹底排斥失落者們的原因之一。

但現在身處“苦深遺蹟”之中,一時半會兒手上又沒有“聯邦0號藥劑”用來預防或解毒,達克只好先向阿貝納脖子處倒上酒精消毒,再敷上白糖,用紗布包紮,來做緊急處理。

感覺不再有血液滲出後,達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貝納,你們失落者的傷口癒合速度不是人類的三百倍以上嗎?為什麼還會有這麼深的一道傷口?”

“我不知道。”阿貝納搖了搖頭,環顧被手電照亮的四周空間,略微緊閉雙眼,感受著空氣中那股濃郁的令人戰慄、作嘔和狂躁的氣息,推測道:

“也許是‘殤’太濃郁了。”

“怎麼說?”達克追問道。

“我體內的魔源力和灼液構成了基本的修復肉體的力量,我記得,在昏迷之前那道光柱和那些觸手並沒有觸及我的面板分毫。想來,應該是墜落進這裡的時候被岩石劃傷的吧。

“‘苦深遺蹟’不僅埋葬了很多偉大而不屈的魂靈,還溝通著那些狂妄、暴躁、怯懦、陰險、狡詐和虛偽的幽靈聚居的‘地下冥界’,還有成千上萬的,在這裡為了伊凡二十二世那些所謂的‘與宇宙相關的工程’而遭受苦難,最終死亡的勞工的絕望氣息。

“它們的存在將‘殤’推到了極致,壓抑了我體內熊熊燃燒的火焰系魔源力,也剋制著‘灼液’的執行。而且,我能感覺到……劃傷我脖子的物體裡面的‘殤’過於濃郁了,它正在侵蝕著我的身體。”

“那看來得趕緊出去了。”沃夫亞關切道:

“還能動嗎?阿貝納。”

晃了晃胳膊,阿貝納感覺還好,但在挪動雙腿時,感到一陣幾乎失去下肢的麻痺,努力掙扎了幾下,像是一隻肚子朝上的烏龜般的阿貝納選擇了放棄,一臉無奈道:

“應該是不行了,沃夫亞。”

“那我揹你。”

沃夫亞說著,將手電遞給達克後一把抱起了阿貝納,對於兩米高、體形碩大、肌肉發達的沃夫亞來說,孩童體格的阿貝納並不會造成多少負擔,對其他人來說,就像抱起一件衣服一般輕鬆。

站起身體後,沃夫亞還不忘轉頭看向與他們一起誤入這裡的羅捏,用岩石般厚重的嗓音說道:

“很抱歉,羅捏,是我們聯邦軍隊連累你也陷入困境了。不過現在的情況你心裡也有數,我們幾個一起想辦法,倒還有脫困的希望,要是你獨自離開尋找外界通路,恐怕不是最後被‘殤’逼瘋自殘,就是被莫名其妙的生物捕獲吞噬。希望你理解一個道理,真正優秀之人不會抱怨任何環境的困難,他們會選擇結伴而行,暫時摒棄分歧,攜手前進。”

“當然。”羅捏嗓音略微沙啞,用青澀聲音回應道:

“這原本就是屬於我的災難,既然你們都沒有抱怨,我也不會。契丹里斯人有句古話;‘合作產生雙贏,分歧導致雙輸。’況且伊戈爾也告訴過我,處於‘殤’濃郁的地方,如果能有人一起結伴前行,就會產生屬於人類的電磁場,衝抵一部分‘殤’對大腦的侵蝕。”

“明白就行。”沃夫亞鬆了口氣,頷首道:

“剛才沒打手電的時候我看到左邊有些亮光,據我推斷,這裡應該還算是距離‘苦深遺蹟’的幾個洞口不算太遠的地方,朝那邊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出路,走吧。”

“改進型永光手電”的光芒雖然在漆黑昏暗的空間內屬實夠亮,但偏藍色的亮堂光線在沒有到達日光的柔和程度下,有種周遭事物蒙上了一層青色的詭異之感。

行進在直線通道間,周圍的岩石和殘留的生鏽鐵架,破損的石板道路以及固定空間留下的,已經變得焦黑,搖搖欲墜的木製品似是經歷了一場詭異的、彷彿超越時空的混亂疊加。

行走其間,像是不斷躍遷於克魯斯德帝國的不同時代,繼續前行,牆壁上出現了屬於不同時期的克魯斯德語書寫的標語,紅、綠、黃色交織,雖已暗淡,變得殘缺,但當時修建這些通道的勞苦之人的樂觀精神倒是能窺見幾分。

“正主的庇佑,偉大的克魯斯德帝國。”

“皇帝沿此路昇天,修建者亦能遁入天國。”

“勞動即是戰鬥,**(文字殘缺)即是勝利。”

“一位偉大君主的安息,將會庇佑偉大帝國以千年……”

環顧四周,羅捏的腦海中似乎湧起一股似乎屬於,又似乎不屬於他的古老記憶,被這些塵封的文字裹挾,他有種混沌之感,彷彿自己正置身於第三紀元那個蓬勃發展,機械文明繁榮,克魯斯德帝國的鋼鐵猛獸掌控半個大陸的“偉大時代”。

這是一個繁盛的文明,一個古舊的文明,一個……中斷的文明。

不知走了多久,當週圍的岩石牆壁逐漸覆蓋上覆雜、蜿蜒的生鏽金屬管道,以及起到固定作用的鋼鐵之網時,沃夫亞、達克和羅捏停下了腳步。

他們的面前是一扇巨門,剛才那塊看似屬於外界的光線,就是從它中心處一塊形似鑰匙孔洞的部分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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